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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孙耀邦的小厮忽匆匆跑来给江善德回话,说孙耀邦不慎摔了一跤,摔的不轻,恐怕不能同去周家迎亲。

    江善德也无暇顾及太多,嘱咐了小厮几句,便跟着队伍离开。

    孙耀邦在宅内失魂落魄,方才的事情好似做梦一样让他觉得恍惚又恐怖。

    但到底是经历世事的人,知道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该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把小红的尸体打捞出来偷偷带走?

    不,不行,打捞尸体需要不少人力,人多口杂,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隐患。

    把此事告诉江善德?让他帮忙料理?

    更不行,江善德迂腐古板,更怯懦没主见,指望他还不如去投案自首。

    看来,只好放着不管,将一切赖给江家了。

    反正小红是他江家的人,又没爹没娘。江善德想怎么处理都好办,如果不慎惊动了官府,也是花几个银子就能蒙混过去的事。

    而他,此刻应该早些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才是。

    按照规矩,江善德和江念忠要先在周家拜见过周老爷夫妇以及各亲朋远客。拜见过便回家等候,周小姐的兄长们会带着送亲队伍,将周小姐亲自送入江家。

    江善德和江念忠不到午时便回到了白水村,王大娘告知江善德,孙耀邦说身体不适,所以早早带着小厮们走了,江善德没有多疑,只问起虎子和聋伯,王大娘回说被孙耀邦一同带走了,闻言,江善德和江念忠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江善德是独子,江善德的父亲也是独子,因此江家并没什么亲朋好友。

    于是江善德只命王福在村口设棚,招待村里的佃户们吃喜酒,又命王大娘在家设宴,待周家的少爷们来了以作招待。

    直到午后,村口才传来喜乐锣鼓声,江善德夫妇忙在大厅正襟危坐。

    江念忠则在大厅门口等候。

    王大娘带着一众仆人早早就恭敬的守候在大门口,此刻只见远处几个公子哥儿骑着大马,引着礼队往这边来,礼队中簇拥着一抬大花轿。

    “来了来了!”春桃雀跃的拍手,被王大娘用力拧了一把,含泪默然。

    送亲的队伍行至门口,王福等人前去帮周家少爷们牵马,春喜引着礼队去前面村口吃饭,王大娘则招呼着周家少爷们往里走。

    春桃和春梅走上前,从花轿里牵出新娘子。

    大厅门口,江念忠心中思绪繁杂,脸上却露着一贯谦和恭顺的笑容。

    春桃和春梅带着周小姐一路走进来,过火盆,踩瓦片,随后交进了江念忠手里。

    一对喜人拉着大红花绸,迈过门槛,走进大厅。

    王福早就站在一旁充当司仪,高声喊起:“一拜天地——”

    礼成后,春桃和春梅带着周小姐去洞房。

    江念忠则偕同父母一起去招待周家来的亲客。

    天色渐晚,酒过三巡,江念忠被周家几个少爷灌得不省人事,江善德命王福将他带走。

    王福连拖带背的把江善德送回了屋里,把人放在床上就匆匆离开。

    春桃和春梅相视一眼,不知所措,纷纷看向还带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

    浓烈的酒气霎时溢满了整个房间,周小姐抬起手,轻轻捂住鼻子。

    沉默了片刻,周小姐一把扯去盖头,皱眉起身,冷冷瞥了床上的江念忠一眼,对春桃和春梅道:“你们家有客房吗?”

    春桃呆呆的看向春梅,春梅虽比春桃还小一岁,可看起比春桃精明伶俐的多,她也不为难,也不劝阻,福了福说:“有,少奶奶请随我来吧。”

    见春梅应承的这么利索,周小姐有些讶异,又带点惊喜。

    春梅带着周小姐去了不远处的客房,让春桃去打水给周小姐洗漱,自己则大致的收拾收拾了房间,铺好床,换了两盏明灯,沏好热茶,还去厨房拿了点心。

    周小姐由春桃服侍着卸妆洗漱,见春梅忙前忙后,这么周到,心生欢喜。

    她接过春梅递来的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春梅道:“奴婢名□□梅。”

    春桃忙跟着道:“奴婢□□桃!我比春梅大一岁,我是她姐姐!”

    周小姐挑眉。“你们是亲姐妹?”

    春梅和春桃一同点了点头。

    周小姐微微一笑,心想这姐妹俩,一个机灵周到,一个明朗活泼,倒都是她喜欢的性子。

    喝了一会儿茶,周小姐问道:“你们家有几个仆人?”

    春梅回道:“如今只剩五个了。”

    春桃补充道:“有我、春梅、大姐、姨妈,还有表哥!”

    周小姐黛眉微蹙。“你们都是亲戚?”

    春桃开心的连连点头。

    春梅道:“以前还有一个小红姐姐,虎子哥哥和他爷爷聋伯,不过他们都去舅老爷家了。”

    周小姐微笑着拉过春梅的手,又问她家在哪里,家里有几口人,什么时候来了江家,春梅一一如实答过,春桃也抢着一一替自己回答。

    说笑间,主仆三人亲密了不少。

    直到深夜,周家几个公子方才歇下。

    江善德和孙氏已经筋疲力尽,回到房里由春喜侍奉着洗漱过就上床安歇下。

    春喜关门离开,屋内一片寂静。

    过了半晌,江善德隐约听见身旁的孙氏暗暗叹气。

    忍耐了一会儿,江善德还是开口问道:“因何叹气?”

    孙氏拉住江善德手,叹道:“我当真是老了,身子比不得从前,不过忙了这么一日,就觉得浑身酸疼,竟是一时半刻都不能支撑了。”

    江善德道:“既如此,日后就把大小事务都交予儿媳妇去操心罢,别累着自个儿,睡罢。”

    孙氏闻言,心凉了个透底。

    她本指望着江善德能说几句温柔体贴的话,谁料他还真就这样默认了。

    孙氏赌气道:“我是老了,可老爷正当年啊,不如再纳一房妾室吧?”

    江善德闻言,心中一动,小红之事上孙氏的通情达理让他感到欣喜,没想到这件事孙氏都同他想到一处去了,不禁欣慰。“娘子当真是这样想的?”

    孙氏正欲开口,江善德继续道:“倒真同我想到一处去了,果真是夫妻同心。”

    孙氏张着嘴,原本想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刺的心口生疼。

    江善德依然独自欢喜:“本来还不知该怎么跟娘子提及此事,既娘子也有这样的心意,明日我就托王大娘去打听打听,这几日就纳回来,双喜临门,岂不美哉?”

    孙氏此刻几乎什么都没有听见。

    她满脑子思绪乱飞——他当真觉得我老了,他对我再无兴致了,他想纳妾了……

    不禁又想到初婚时的恩爱,想到了哥哥的话,一时五味杂陈,心如刀绞。

    翌日,孙氏精神萎靡,食欲不振,浑身无力,没能起床。

    而江念忠身子本来就空亏,劳碌奔波了一个月,又大醉了一场,此刻也是昏昏沉沉,呕吐不止,虚弱的起不了床。

    周氏一个人早早起来洗漱,给江善德敬过茶,就片刻不敢耽搁的去侍奉婆婆和夫君。

    新媳妇进门第一天婆婆和夫君就都病倒,这让江善德感到很无颜面,唯恐周氏觉得他们江家是坑骗了她,然而周氏反倒面色平平,不以为然的样子。

    江念忠再度病倒,以及孙氏身体不适,更给江善德敲响了警钟。

    江善德即刻找了王大娘商议纳妾之事,王大娘一听,心中便有了打算。

    她先是说如今好些的姑娘家里都不愿让做小,何况江善德年纪也不算小了,想找好的实在很难,说的江善德愁容满面,几乎有了放弃的心。

    见铺垫的差不多,王大娘话头一转,道:“不过,倘若老爷不嫌弃……我有个小女儿,名叫玉凤,今年十五了,模样人品都好……”

    “不行不行……”江善德忙摆手。“玉凤还小,又生的漂亮伶俐,应找个好人家好生嫁了,岂能给我做小?纵然她愿意,我也是万万不忍心的。”

    王大娘叹气:“老爷又哪里知道我们穷苦人家的难处呢,玉凤嫁的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到底是外人,再知根知底也不放心呐。不像老爷,老爷您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论才华,论人品,那都是无人可比的,玉凤跟了老爷,我这做娘的是一万个放心。”

    江善德被王大娘哄的心里很舒畅,也暂时不作反驳。

    王大娘继续道:“别说给老爷做小了,就是做老爷身边的丫头,还能不比那些平凡人家的媳妇子强吗?玉凤若嫁进来,我也能常见着她,也算您成全她的孝心。再者,外人进了家里,太太难免心有芥蒂,可凤丫头不一样,太太疼她疼的紧呐!”

    江善德闻言赞同的点点头,“王妈果然周到,那便委屈玉凤了……”

    “哪里哪里!”王大娘见事成,开心道:“我这就让王福去办。”

    江善德又道:“还有一桩事。”

    王大娘躬身。“老爷请吩咐。”

    江善德“这虎子和聋伯走了,家里没什么男丁可用,还劳王妈去寻摸寻摸。”

    王大娘闻言拍手:“这好办,就让我家板凳来罢!这小子脑袋虽不灵光,力气有的是,老爷也不必给他银子,赏他口饭吃就行了!”

    江善德摆手。“哎,以前虎子拿多少钱,板凳一样拿多少。”

    王大娘开心的连连拱手。“老爷慈悲,老爷慈悲!!我即刻就让板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