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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梓幽醒来的时候,是叶将军回来,发现自己院落内躺的躺,伤的伤后,派人将他们一一安置下来。
当时的情况,云梓幽仍旧记得很清楚,但之后的事……他便不记得了。
问了萧凛月,萧凛月也只是说莫名其妙便昏了过去。
直到察觉出萧若澜的异样,萧若澜这才沉着脸,与他说出了真相。
听完之后,云梓幽便明白。
昕儿的师父……太虚道人楚无心,将昕儿带走了。
江柒还活着,铁虎和铜鹰也没有死在昕儿手里,自己……亦没有。
但云梓幽却没有笑。
他轻轻歪了歪头,缓缓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上包裹着的绷带,一直连到了他的脖颈之上。
尽管想要保存着昕儿身上的光亮,想要留住那温暖。
可他终究,还是没能留住。
他、终究还是太弱。
纤细的五指缓慢的收紧,他缓缓闭上了眼。
可他,终究还是不想放手。
起初,寻找。
然后,等待。
最后,崩坏。
*
三年后。
通往繁华京城的小道上,一辆诺大的马车缓缓行驶着,车辕上坐着的男子一身朴素的衣袍,架着马车。并不怎么显眼的容颜之上夹杂着汗水,但是那男子却笑着驾着马车。
行驶了良久,车厢内的车帘被缓慢的撩起,清雅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依稀能听出那是一名女子的声音,并不算清脆,但却轻柔的如同清风般,很好听。
“多谢施主,贫尼……便在这下车罢。”
这里,距离城门口已然不远,驾车的男子确实停了下马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扭头笑道:“不过这点路程,不必道谢。”
车厢内的人笑了笑:“但遇见陌生人却还肯出手相助,载贫尼一程,可见施主宅心仁厚,必有福报。”
“借小师傅吉言,福报就不求了,若是能这样安安稳稳的,也就足矣了。”男人笑着扯了扯衣领,天气有些燥热,但让男子脸上的笑容却显得更加真挚了几分。
他看着从马车上跃下的小师傅,低头看了眼手心小师傅留下的红彤彤的苹果,以及那人笑了笑,没再回话,但却离开的背影。
他顿了顿,恍惚的低头看了眼自己垂在的双腿,自打几年前就没再能动弹的腿。
自从几年前,一直干着蠢事的自己被那丁点大的小尼姑教训了之后,并未多想的他回了家,寻大夫来瞧了瞧,结果压根看不出异样,只能作罢。
腿脚不再利索,再去干那事自然不行,窝在家中陪着有着身孕的娘子的他,呆了一些时日,突然听闻同他同样做着那等事情的一行人中其中卖了不少孩子的那位,虽然发了大财,但家中妻子却突然生了怪病,妻儿竟皆因此丧命。
也许是意外,也是多想,但终究还是怕了小尼姑的那话。自家娘子本就也都几番劝告,只为为自家孩子多积点德,于是……他也只能转正,不再干那亏心事。
不知是不自觉还是怎的,搬运货物时,他也无意识的好心栽了几个顺路的。谈不上干了什么好事,也算不上他就因为这样就变成好人了。
变好二字,没那么容易。
但,孩子顺利生下,妻儿平安,看着愈发长大的自家孩儿,些许是愧疚还是怎的,终究还是做出了一些补偿,并不知有用还是无用。
虽说周边这一条路上的小镇里的人,若是去城里买东西,都会让他顺路带下,都道他是好人,只有他心里清楚。
他,只不过是积德罢了。
做的好事再多,也掩盖不了他终究做过的错事。
仍旧心怀内疚的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又看了看自己手心的苹果,他抬起头,看向那已经愈发走远的小尼姑的背影。
虽没有了那金银富贵,但他有那些人感谢的笑,有自家娘子温暖的目光,还有自家孩子骄傲的模样。
也,足矣了罢。
*
近日江湖新起的‘神偷’便已抵达了京城,京城内已有几家商户惨被下手,家中许多宝贝皆被偷了去。
此事也引起了官府的注意,不少人富甲人家忐忑不安。
京城的一家富甲的院落内,一抹黑色的身影顺着回廊走着,他摸着鼻子不屑的瞥了眼头顶的夜空,月色正浓,偏偏他周围却都是一片黑暗,恰好隐去他的身形。
……这群蠢货,以为各个小偷都是会爬屋顶的么?
夜色那么浓,屋顶那么亮,他上去干嘛?等着被抓么?
啧啧,一点头脑都么有,还以为现在他们神偷一门还是那老一代么?就这点本领还想抓到他!简直可笑!
他摸了摸鼻子,眼睛愈发发亮的看向远处的房间,抬步猫了过去。
他先前已经查探过了,这里便是这家的仓库,宝贝全在这呢!
要是这一出他继续没有失手,他神偷‘三只手’的名号也算是能在江湖上彻底打响了!假以时日,他神偷一族也定能发扬光大,在江湖上立足!!!
想象着美好的未来,神偷大人走进了回廊,然后忽然一下,他的面巾刮落在了地上。
他瞪大了眼,左右乱看了一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这么大的风?而且这风……有点阴冷冷的感觉?
他弯腰捡起面巾,再次系上,没多想,便准备再次靠近那门。
呼——
从他周围他看不到的地方,黑色的煞气从那房间的周围聚拢起来。
在这房间的周围,早已被人布下了阵法,煞气的阵法环绕。
神偷大人站在原地没动,但却也看出了什么似的,抬手抓了抓头皮:“特娘的,这家有钱人还有点脑子,没让一堆没用的家丁来守着,倒是买了陆家的机关布下。”
不是神算门的人,自然不知道那叫阵法,以为是机关。
神偷大人一挽衣袖,啐了一声:“嘿,我还不信我就闯不进去了。”
带有煞气的阵法,岂能乱闯?
神偷大人一头钻了进去,他并非看到,在他钻进去的同时,周身黑色的煞气运转的更加剧烈起来,缓缓的朝着他的身子聚拢过去,他的面前也缓缓开始出现秽物,实现溃散。
砰——
法杖落下,落在了阵法的边缘之上,周围的煞气瞬间退散,神偷大人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素白的道袍微微浮动,黑色的法杖落在远处的地面之上,顺着那白色道袍往上看去,月光之下,来人浑身泛着温润如玉的仙气,看上去高深莫测的模样,简直就是仙风道骨的高人般。
干净如玉的脖颈之上,透彻精致的五官透着一股温雅淡漠,宁静的容颜之上,眸光清澈冷漠,头顶一顶尼姑帽。
宛若出尘的高人道姑一般,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却莫名透着一股温暖宁静,让人心安的沉稳气息。
小尼姑微微一笑,身子这才站定,自她周身轻柔的微风散开,像是拂去了这阵法内所有的煞气一般道:“先前进城的时候便瞧见施主印堂发黑,怕是要遇见祸事,好在赶上了,施主无恙吧?”
神偷大人没看出那么多,只是觉得周围那冷冷的阴风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温煦的暖风,他吞了吞口水,有些警惕的望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
……高人您老知道我是谁么您就救我,还无恙么。
小高人微微抬头,扫了眼周围,眨了眨眼:“赶的太匆忙,竟不自觉擅闯了府邸。”月色打在她的身上,愈发衬的她雪白的道袍飘然似仙,她歪头又道:“这里莫非是施主的家?还未请教施主姓名?”
神偷大人愣了愣,这才退了半步,不自觉的脱口而出:“怎么可能告诉你,我可是来偷东西的。”
小高人透彻的大眼望着他:“……”
唉,不对!他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神偷大人刚准备改口,便看到了呆在原地的小高人,他愣了愣,忍不住笑了:“呀,怎么你倒是先呆了呢。”真好玩。他抬手抓了抓头发,又开口道:“既然你是来救我的,干脆就救到底,帮我把这机关解了让我进去偷点东西呗?出来了我给你分点如何?”
小高人微微垂眸,摇了摇头:“这样不好。”
神偷大人并不意外‘啧’了一声,摆了摆手:“那你就走开,别妨碍我办事啊。”
“哦。”小高人反射性的准备退后,看着那人准备溜进房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干脆直接走了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又有什么事?”神偷大人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问,但却没了警惕。实在不怪他警惕太低,而是这小高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会揭穿他的样子。
小高人吞吞吐吐的抿着唇。看着那张宁静温雅的脸上慢慢出现纠结的模样,显得愈发的有些呆气,神偷大人愈发的觉得心情微妙。犹豫了半响,小高人终于干巴巴的开口道:“偷东西是不对的,这样吧,我先带你出去,……度你一下。”
神偷大人先是愣了下,随后睁大了眼,然后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度他一下?怎么度哦?度个毛线哦?这小高人要不要这么逗?
神偷大人笑完了就没搭理她,摆了摆手道:“小师父啊,你要度呢,就去度别人,小爷不需要你度,也不需要你救了。看在你刚刚帮了我的份上,我就不对你做什么了,要么呢,你就赶紧走,否则待会惊扰了别人害的小爷我也遭了殃,那我可就不管你是不是帮了我,都照揍不误了。”
“……”小高人望着他,眼神有点可怜兮兮的,神偷大人一扭头,没去在意,自然也没看懂她的实际眼神是:分明打不过我,怎么揍?这个人脑袋……是不是让驴踢了?
要是神偷知道了小高人的想法,估计得气吐血,他们两个到底谁看上去比较像被驴踢了啊!?
小高人没跟他计较,只是探头认真道:“如果你说的惊扰是被人发现的话,那你早就被人发现了。”
“………………”神偷大人睁大了眼,惊愕道:“你早说!?在哪?赶紧逃啊!”
神偷大人一扭头便寻了个方向窜了出去,身后高人刚准备开口,就瞧见那人跃上围墙——就被一群人扑了下来,一顿爆揍后绑了起来。
从始至终,远处看到全部的小高人睁着眼,瞅着那早就埋伏在那的官兵,同样也从始至终听到了她的话语的他们自然知道这小尼姑不是同伙,但是……
捕快一号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朝着小尼姑的方向看了几眼,询问道:“这怎么办?”
捕快二号低下头,看着地上那被小高人一法杖敲碎裂开来的‘机关’,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小高人。
小高人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眨了眨眼,收起‘法杖’,双手一合正色道:“阿弥陀佛,贫尼并非有意毁坏这阵法,若是需要修补的话,还请几位弄点粘土来,贫尼一定会把它砌好的。”
“………………”你特娘在逗我么?这鲁山陆家的阵法是用粘土就能砌好的?
不过捕快二号显然并不是个傻子,从这位高人悄无声息的从他们眼皮底下出现,且破坏了机关,而且还有那刚刚比那小偷更快的步伐拦住那人,显然不是善茬。
捕快二号敛神正经道:“抛开这机关不说,小师父您擅闯人府邸,且我们怀疑您与这小偷是一伙的,因此……还请您和我们走一趟。”
看着捕快二号认真且严肃的面容,并没有敌意,小高人眨了眨眼,似乎看出了对方只有这一个选项让自己选,歪了歪脑袋的小高人想了想,最后顺从的点点头。
既然走一趟,那就走一趟吧!
师父说的让她下山度化的那人,便稍后再说罢!
小尼姑毫不警惕的跟着几个捕快走了,看着旁边被抓到,瞬间蔫儿了,但却用着痛心疾首‘这高人一定脑子不好’的眼神瞅着自己的神偷,小尼姑一头雾水。
然后……
就这么被关进了牢里。
小尼姑一歪头,看着旁边同样被关起来隔壁牢房的神偷,再看了看自己身后枯草满地的牢房,再扭头重新看向门前。
几个缓慢离开的捕快背影在小尼姑犹如黑宝石透彻的墨眸里渐行渐远,小尼姑眨了眨眼,瞬间垂泪。
……为什么要把贫尼关进牢房!?
……说、说好的只是走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