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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杨珊火急火燎地跑进急诊室,看到正在处理伤口的叶楠,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啊?这不会是要毁容了吧?”
医生处理好伤势,不急不缓地说,“伤口不深,没什么关系,不会留疤的,更加不会毁容的。”
“好,谢谢医生。”听到回答,杨珊松了口气,看到叶楠一脸事不关己地坐在病床上玩着手机,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到底怎么回事?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吓死我了,你今年和医院还真是有缘,动不动地就来医院。”
“可不是。”叶楠自嘲地勾了下嘴角,随后缓缓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杨珊气得肺都要炸了,“太过分了,以后应该在公司门口立一块牌子,舒慧与狗,不得进入。”
叶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太夸张了。”
“没事,反正我们也就私下说说,过个嘴瘾,管他过分不过分的。”杨珊咧嘴笑道,“不过,你都受伤了,怎么不让他们送你来医院。”
叶楠抿唇笑了笑,没有作声,拿上包和单子,起身去窗口缴费,傅薄笙说要带她来医院看伤势,她怎么会同意?只怕到时候旧伤还没看,又要添新伤了吧?
至于莫奕寒,她不想再麻烦他,也不想再给他任何的希望。
这点伤,只是脸上有点疼,又不是缺胳膊断腿,来不了医院了。
杨珊看着她的背影,暗自摇了摇头,这姑娘有的时候逞强的令人心疼,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叶知恩?
如果她没有爱上他,她定会毫不迟疑,可现在……
叶楠结好账,见杨珊还站在那边发呆,出声叫她,“你的车停在哪里了?”
杨珊回过神,伸手指了指,“就在右手边那个停车场,要不你在门口等我,我去开出来。”
看着叶楠坦然的神情,她突然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不等她开口,就急匆匆地跑了出去,等把车开到门口,却赫然发现,叶楠不见了,打电话给她,语气匆匆地说有急事,就挂了。
“什么事能急成这样啊。”杨珊看着黑屏的手机,嘀咕了一句。
此时,叶楠坐在出租车上,双手不安地绞在一起,看着司机,忍不住催促,“师傅,能不能快一点啊?”
“姑娘,你看看前面的车,我能快的起来吗?”出租车司机一脸无奈,“要是能快,我也想快啊。”
叶楠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着窗外,没有再说话。
刚刚她接到了童如彬的电话,说在医院里,叶楠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没想,却是安致泽出事了。
八年前,在她初认识安致泽的时候,就知道他有早期胃癌,胃被摘除了一半,又经过化疗,病情得以控制。
这几年里,他都会定期复查,也会告诉她,没有关系,什么事情也没有。
她相信,可她怎么会这么蠢,这么轻易地就相信了他的话?他的脸色明明越来越差,精神状态也越来越虚弱了,可她竟然相信了?!!
强忍的眼泪最后还是无法控制地溢出了眼眶,叶楠心中全是自责,如果她出了一点小事,安致泽势必会是第一个发现的,可她做了这么多年他的妻子,愣是连他癌症复发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童如彬说他癌症复发,先是转移到了淋巴,现在已经诱发了骨癌。
童如彬说他很多个晚上痛到昏迷,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童如彬说了很多,可叶楠想不起来了,出租车司机抽空看了一眼后视镜,看她红着眼眶,“姑娘,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哭成这样了?”
她只是咬着下唇,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一踏进病房,兜兜就冲过来紧紧地抱着她,一张小脸上满是俱意,“妈妈,爸爸会不会离开我们?”
“不会的,不会的。”她看到自己轻抚兜兜脸颊的手,一直在抖。
她收回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到病床旁,看着安致泽,兜兜在一旁哽咽着说:“爸爸睡着了,医生叔叔说爸爸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好,妈妈知道了,兜兜也去休息一会儿,妈妈陪着爸爸就行了。”叶楠低声刚说完,兜兜就摇头拒绝,可看到叶楠坚持的目光,最后还是把头低了下去,声音有些闷闷的,“那我先回去了,等会儿我就要来看爸爸。”
“好。”叶楠让童如彬送兜兜回家,自己便坐在病床旁,看着安致泽,陪着他。
只不过是几个星期没有见面,他就瘦了好多,脸色更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而头发,因为化疗的原因,掉了很多,变得疏松。
过了大概两个小时,睡梦中的安致泽皱了皱眉,随后睁开了眼睛,看到叶楠,灰暗的眸光倏地一亮,“小叶,你怎么来了?”
“安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说着,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顺着脸颊流下。
安致泽伸手,大拇指轻轻地划过她脸颊,带走眼泪,“傻丫头,哭什么?能和你认识,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我已经满足了,真的,就算现在让我走,我也不后悔了。”
听到这话,叶楠哭得更凶了,“安大哥,不会的,现在医术这么发达,你肯定不会走的,肯定还会有办法的,我不准你说这些傻话。”
安致泽笑笑,咧开的笑容显得他更加的瘦弱,“好,我不说,我肯定不会就这样丢下你和兜兜的。”
话音刚落,安致泽便气喘吁吁,仿佛一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叶楠连忙帮他拍了拍背,也不敢再同他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旁,不肯离开。
清晨的阳光投射进病房,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叶楠看着他安静的睡颜,昨晚她一直守在他病床旁,看着他睡着不过半个小时,又被痛醒,却又强忍着,那模样,令她痛心。
后来,医生帮他注射了止痛,他才睡得安稳。
叶楠轻轻地站起来,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刚出病房,有个人朝这边走过来了,“你就是叶小姐吧?”
“我是。”叶楠看了他一眼,穿着西装,手提公文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她问:“你是哪位?”
“我是安致泽安先生委托的代表律师,今天是收到他的指示,过来跟你谈谈遗产继承的事情。”男人边说,边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她,“叶小姐可以看一下,有什么不懂的,我可以慢慢解释给你听。”
叶楠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她想也没想,把文件还给他,“安大哥还好好的,谈什么遗产?你马上给我离开,我不想看到你!”
话音刚落,安致泽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律师,你过来了,进来谈吧。”
叶楠转身,只见安致泽拄着拐杖站在她身后,揉了揉她的头发,眼角眉梢满是宠溺,“小叶,别这么凶,到时候吓到小王,不给我们办案子了。”
“可是,安大哥,你明明没事,为什么要跟我谈什么遗产?这份文件我不会签字的!”叶楠别过脸,紧紧地咬着下唇。
安致泽沉沉地叹了口气,“叶楠,我知道我自己是什么情况,要是你不想我担心,你就签了这份协议。”
“我不签,我不签。”叶楠捂着耳朵,不想去听,在她心里总觉得,签了这份文件,也就表示着真的要和安大哥拜拜了。
她不要……
“可是你不签,我怎么能放心?叶楠,你总不希望我死了还没办法瞑目吧?”安致泽苦涩地看着她,“当初我这么辛苦地阻止了安致辉,就是希望以后这些东西都能留给你和兜兜,就算是没有我,也能让你们好好地生活,可是你……”
他越说越激动,苍白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叶楠和王律师忙扶他回了病床上,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气息才重新变得平稳,“你要是想让我安心接受治疗,就乖乖地签了这份文件,不然我马上出院!”
“安大哥你!”
面对着他的威胁,叶楠别无办法,只能接过王律师的文件,在遗嘱下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但她还是说,“安大哥,等你出院了,这份遗嘱就会失效,这些东西我都不要。”
“好。”安致泽会心一笑,他靠在枕头上,声音越来越轻,“等我出院了,我会继续保护你和兜兜,会继续对你们好,照顾你们……”
直到最后,她听不到他的声音了,她晃着他的身体,可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她跑去找医生,她哭着让医生赶紧来看看他的情况。
她被医生挡在门口,不让进去,看着紧紧关上的病房门,叶楠蹲在门口,哭得那样伤心,那样悲恸,那样绝望,泪水像决了堤的洪水似的从眼窝里倾泻出来。
过往的回忆像是电影一般,在脑海里,一幕幕地掠过。
安致泽对于她来说,就是亲人,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现在的叶楠。可如今,他却有可能要离开自己……
只是在脑海里想想,叶楠都觉得难以接受,心绞着一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