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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静静看着数十个被制住的修士,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如同凝固,惟有紫金色的眸光还在吞吐。似乎有杀气在无声渲染,无形无迹、不可捉摸。可是炯炯的紫金眸光之中,为何还让人觉得蕴涵着矛盾和犹豫?
被擒的修士们战战兢兢,没有一人敢发出任何声音,甚至呼吸都要极其小心。因为银獠骑卫实在太恐怖,驱散十万暴民仅仅就释放了一下气息,然后活活吞噬了一个想逃的修士,就把他们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于是无比的后悔、前所未有的畏惧,将被擒修士们的心灵占据,纷纷为他们未知的命运恐慌欲死。哪怕萧云久久没有说出一个字,哪怕殿内百余夜叉恶鬼静如雕像,哪怕随云大人和两位慈悲佛徒仍在。
萧云强忍着心中沸腾的杀念,反复告诫自己这些修士也是人,不要因为沾染了魔气作出错误的决定。然而修心的他很清楚,心中的厌倦和魔气无关,银瞳的反思才是根源。紫眸也有同样的困惑,为何连救人都要做出违背本心之事?
落针可闻的关城大殿之中,近两百人与鬼汇聚却久久不见一丝动静,惟有空气中流动着恐惧和杀气,仿佛此地便是冥王行罚之殿。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终于有了一道不大却蕴涵疲惫的清朗之声。
“随云、此后每日分派半数守卫巡查千里,发现任何修士图谋不轨立杀无赦。尽快把市场重新建起来,地下世界需要储备更多粮食衣物。”
“大哥放心,小弟已经安排人手重建市场。只是这些道友......”慈悲的随云很想求情,即便明明知道这些修士便是祸乱根源。可是话到此处说不下去了,大哥看来的目光让他无法再说。
萧云的紫金眸光并不凌厉,也无丝毫责怪之意。但是随云看得很明白,大哥的心已经疲惫了、厌倦了,不想再继续无谓的勾心斗角。或许下一息大哥就会放弃邪云关,放弃救助执意寻死的愚昧凡人。
随云感到恐惧,他怎么都不想出现这样的结局。若是如此不但前功尽弃,而且大哥必定声名尽毁。如果大哥杀了这些鼓惑凡人作乱的修士,可以平息怒火继续救人大计,那么自己劝阻就是害了更多的人命。
慈悲的随云看着数十被擒修士,虽是心中很是不忍,但数次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吞下。他知道大哥真怒了,也知道这些人确实该死,所以不知如何自处,只是折磨着他那颗善良的心。
萧云看着欲言又止的随云,舞勺少年清俊的小脸上微微笑了,可怎么看着让人觉得心在下沉?然后清朗却毫无情绪的少年之声平平淡淡,话不多、仅仅八个字:“你们走吧、再来必死。”
合欢宗修士们闻言无不呆滞,谁都没想到他们就这样被放了,难道这是邪尊的阴谋,打算尾随而行将所有敌对彻底剿灭?但是哪还有心思管什么阴谋,自己的命才是最要紧,离开这恐怖的地方马上远遁万里,从此隐藏不出做个散修便是。
片刻之后数十名被擒的修士作鸟兽散,居然四面八方分头狂窜。偶尔有女修见道侣不见了,于急急飞逃之中放声痛骂:“没良心的家伙,以为老娘不知你与那狐狸精的破事......”
萧云惜字如金的打发了这些修士,显然不打算再进行协商了,所以没有任何态度呈现。事实上他传书协商完全无用,得到的回应便是龌龊和暴乱,又何必再天真得如同孩子般行无谓之事?
萧云也不想再算计了,且没有时间再废这份心思,已经领教魔气之害的他,必须尽快清除这莫大隐患。却不自知此刻的紫眸心浮气燥,心中的念头更在魔气影响之下趋向极端。
既然尊重和晓之以理都不接受,既然为了一己之私枉顾避劫救人!那么好吧、就给你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看看谁的拳头更大些,就让你们成为仅能活九年的劫族,休想通过邪云关避入地下。
银瞳的反思是对的,修心之人把自己逼到要行违心之事,还能实现凭心所处、随性而行?所以从今以后任何事情都依本心,想救人就救助成千上万,想杀人就杀得血流漂杵。
萧云并不认为这是自私,反而认为自己太无私,所以屡屡遭遇今日这样的事情。何况杀人也好、救人也罢,都是出于本心对美好的向往,该死的人就该杀,能救的人就多救,想那么多作甚?
萧云分明没有意识到,银瞳的反思虽看似正确,其实依然很片面,若无权谋哪能独霸一域?何况权谋并不等于卑鄙,用之行善便是无价之宝,世上只有恶人从来没有恶术。
沾染魔气的萧云有些心浮气噪,在外因影响下忽略了曾有的领悟,也没有多少时间多作推敲。处置完这些心生厌烦之事,萧云向众人略为嘱咐几句,便不再在此多作滞留,随即催动虚灵如意诀返回血灵宗。
即将入冬的绯霖峰呈现些许萧索,也让峰颠的红色宫殿群显得格外恢弘,可惜就是人迹了了很有些冷清。洛璃从雾叶岛来此还不到半日,便心中一动察觉到夫君已经到了,连忙迎向殿外的萧云。
“小璃儿、这次可要辛苦你了,为夫可能需要半月时间进入修罗血海,宗门所有事务你作主便可。”萧云轻拥爱妻入怀,夫妻俩虽能心念互通无须言语交流,仍习惯性的含笑言谢。
洛璃此刻已知邪云关之事,虽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却不多言,似乎认为并无更好的处置方法。修真界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以力服人也是司空见惯之事,便不再提起以免徒添夫君厌烦。
听得夫君与自己客套,依偎在萧云怀里的洛璃娇声说道:“夫君尽管放心,璃儿定会照看好宗门。只是馨儿妹妹那长不大的性子,夫君让她独自照看神霄道宗,是否会有些吃力呢?”
“呵呵、小璃儿小看师妹了,小馨儿管理宗门的经验其实不差,当初你我沉睡之时,整个雾叶岛就是馨儿主事。何况师妹本就是神霄道宗嫡传,即便以自身修为论,也足够当好太上长老了。”
萧云很相信几位娇妻的能力,所有重地都有夫人为他坐镇。如此确实也算是稳妥无忧,凡界五位夫人都已修成《虚灵天经》,随时都能互相支援,足已让诸地安全无虞。
洛璃见夫君心意已定便不再多言,夫妻俩相拥着随即步入大殿之内。可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居然搂着个成年的绝美女子,看上去真有些搞不清楚两者的关系。
静悄悄的殿内空无一人,就连执事弟子都没有看到。往常在此处理宗门杂务的老书生,似乎也已经外出接引投宗凡人。
也难怪血灵宫这么冷清,最近前来投宗的凡人少了近九成,所有宗门弟子都奉命外出接引,自然都在到处忙碌。而且如今几位夫人都能穿梭虚空,绯霖峰上几乎再无积留的阖洲之民。
“哦、老甄不在,又去查探卜芝修的下落了吗?”萧云习惯了老书生这个首席长老,本想入修罗血还前再略为嘱咐,没想到居然不在。
洛璃知道老书生忙什么去了,虽然本不想提起这些事情让夫君厌烦,但这些勾心斗角之事总要尽早决断为好。却是黛眉微皱的说道:“夫君、我认为是咤虎真君在捣鬼,很可能也有卜芝修在内。”
“小璃儿、无须多作理会,想怎么传播谣言都随他们去吧。我这里有书一封,少后遣人送至灵兽山,若是他们再敢截留前来投宗的凡人,便让萧冥带上所有骑卫直接拆了灵兽山。”
萧云通过和洛璃互通的心念早知究竟,毫不在意的笑着取出一枚玉简递与爱妻,显然早已有了简单粗暴的解决之法。洛璃闻言微微一惊,似乎没有想到,夫君沾染魔气后变化如此之大,分明比往常强硬了许多倍。
看着稍显惊色的小璃儿,萧云微微用力楼紧怀中娇躯微笑道:“小璃儿不要担心,我可没有入魔。之所以要强硬些,因为这是最有效的方法,对待这些擅长玩弄手段的家伙,晓之以理完全无用,只有让他们无比的畏惧。”
“夫君、若是他们联合起来抵制两大宗门呢?我们岂不是被隔绝于修真界之外了吗?”洛璃有些担忧夫君粗暴手段的后果,习惯性的认为最好还是不要成为众矢之的。
“无所谓的事情,修真界又有何用?能救人还是能助我们救人?现在两大宗门和修真界已无来往,反而让我们的避劫大计还少生许多掣肘。若是这些家伙想打歪主意,直接与其永远都要牢记的教训即可。”
萧云确实不在乎什么修真界,事实上阖洲修士不但是他的仇敌,而且从来不曾给过他任何帮助,也难怪萧云会有这样的选择。感知到夫君心念的洛璃,也只能在心中暗暗叹息不已。
感知到爱妻心中的不忍,萧云紧了紧臂膀换了个话题微笑着说道:“小璃儿、平弟现在也结丹了,修为倒也马马虎虎,你觉得那小子为人如何?是否可以让他继任血灵宗宗主?”
“平弟很好啊,为人心地善良还性情越显坚毅,和夫君说的幼时几如两人。何况平弟不但是夫君的兄弟和连襟,还是萧氏嫡系族人,当然是最佳的宗主继任人选。不过夫君现在就提起此事是否有些过早,待妖星大劫之后再说不好吗?”
“大劫也是难得的历练嘛,作为宗主自然需要拥有应对之能。所以我打算此次带上所有萧氏子弟同入修罗血海,此行结束便将宗主之位传与平弟,来年劫至我们多多扶持便是,如此我也算了结一桩大心愿。”
洛璃闻言顿时好生欣喜,她自然清楚夫君的打算,也很是向往日后一家人逍遥于雾叶岛的生活。一时间本就明眸皓齿的绝美人儿笑得百花盛开,把个沾染了魔气心浮气噪的萧云看得呆了。
可惜食指大动的小小少年这才刚刚行动,想和好似姐姐的小璃儿随心所欲一番。却忽然心中一动有所察觉,不得不赶忙收回覆盖在高耸峰尖处的爪子,既无奈又很没好气的出言轻喝。
“包子明、哥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带着小琴儿偷窥算什么?你小子真丢我萧氏族人的脸!还不给哥滚进来......!”
谁知从小和老大起戏耍惯了的萧明,根本就不怕萧云故作的呵斥,当即嬉皮笑脸的带着妹妹从殿门旁现出身形。还别说、现在从年龄上看去,萧云和包子明几乎一般年纪。
“老大、别发火嘛,我和妹妹是来找阿嫂请教的。嘿嘿、不是有意偷看老大使坏啊!”十四岁的小少年满脸坏笑,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即将筑基的修士,眉目间的狡黠和萧云好不相似。
“师尊、师母,都是哥哥带我来的,不能怪小琴儿呀!”小芹菜瘪着小嘴巴满脸的小可怜像,小小的拳头更是不停落在包子明身上。只是哥哥喊老大妹妹称师尊,这辈份还真是够乱的......
“小琴儿快到师母这里来,别理你师尊,他假装生气逗你们玩呢。”好嘛、爱孩子的师母一语道破天机,师尊大人的威严马上被破坏殆尽。
不过萧云本来就喜欢这样,从来都没在乎过什么虚名和辈份,这从他踏上修行路开始就有体现,冲霄道君便是他最老的玩伴。何况初悟童心的萧云无论外貌心性,怎么看都是个十四岁的小少年。
于是堂堂的宗主外加师尊大人,居然和两个小伙伴嬉笑打闹起来,这样的宗门还真是人间仅见。似乎也只有随心所欲、不依常规的修邪之人,才会拥有如此令人瞠目结舌的表现。
洛璃搂着懵懂的小琴儿笑颜如花,心里却在思念着隔世的儿女,虽然同心之下她也初悟童心,但母性的伟大从来都是无敌。萧云感知到爱妻的心念顿时惊醒过来来,此次进入修罗血海怎能忘了小东和小鱼儿......
“小璃儿、我去去就来,不要离开......”萧云的话语言犹在耳,璀璨紫光中早已不见身影。弄得来不及感知夫君心念的洛璃,好片刻都没弄明白萧云到底要干什么。
所幸萧云行动飞快,仅仅只是十数息过去殿内紫光再现,当先出来的便是一对孪生小兄妹。不过若是外人看到必定大惊,不到十二岁的小小少男少女,居然都已达到邪道力海境界。
“阿娘、我们来了......!”小东仍然婴儿肥的小脸上尽是儒慕,小鱼儿却英姿飒爽如同乃父特立独行。小兄妹俩自从修心之后,便已经得知隔世父母的究竟,如今已是改口称呼阿娘和阿爹。
一时间洛璃喜不自胜,两对小兄妹开心无比,大殿之内满是骨肉亲情与欢歌笑语。看到这一幕的萧云,心中的成就感无限沸腾,紫金双眸闪烁的光芒似乎在说,我萧云终于让覆灭了两千年的萧氏一族,重新屹立于绯霖峰颠。
随即心有所感的宗主兼现任族长大人喝道:“包子明、即刻通传所有兄弟姐妹们前来,今天哥带你们去咱们萧氏真正的祖地,大家一起去参拜先祖须伦大帝!”
“老大、我们的祖地不就是这里吗?先祖须伦大帝我们能见到?”萧明显得有些疑惑,先祖早就证道成为仙帝,难道老大还能去仙界不成?
“快去、你小子等会就知道了,呵呵......!”萧云笑得无比满足,沾染的魔气居然就此被压制得逐渐化去些许。
振奋中的萧云依然感知敏锐无比,当即略有所悟的暗道:原来心之力量远胜于魔,或许这便是感悟毁灭大道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