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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暖阳,有点刺眼。
积雪融化后,便露出了枯黄的草皮,院内的树伸着光秃秃的枝桠,与蓝天暖阳交相辉映。
安玉坐在青石板台阶上,抬头四十五度角,望着那横亘在头顶的树枝,长叹了一口气,“唉,人生啊。”
秦子铭坐在他身旁,见他一脸忧伤,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侯爷,本王懂你……唉,人生啊。”
“本候叹气是因为输了银子,眼看着后天就要到三日之期了,却没钱能还,是以愁眉苦脸,”安玉扭过头,看着和他一样一脸愁容的秦子铭,不解道,“王爷你又是为何叹气?”
“本王叹气是因为娶了个媳妇……”秦子铭差点就将心中所想说出来了,幸好想起了和安知锦的约定,这才及时止住了话头。
“娶了个媳妇怎么了?”安玉见他面有难色,像是有难言之隐,眼神中不禁多了一丝怀疑。
“没什么,不提也罢,咱们还是说说侯爷你吧,你这次是又输了多少钱?”秦子铭十分了解,安玉这人,虽不像其他朝中达官显贵喜好美色,府中姬妾成群,却偏偏败在了一个“赌”字上面。
若不是因为安玉欠了他钱,他也不至于娶了安知锦。
安玉听他这么问,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伸出了五根手指。
“又输了五千两啊。”
谁知安玉却摇了摇头。
“五万两?”秦子铭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手指头。
谁知安玉却依旧摇了摇头。
“那是……”
“五十万两。”
秦子铭二话不说,站起身就要走人,要说五千两,他倒是可以帮下忙,五万两的话,帮忙凑巴凑巴也还是可以的,但这五十万两,估计卖了他的王府和这安侯府都不够还的。
“王爷……”安玉见状,一把抱住了他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王爷你不能一走了之啊,你得救救我啊,你看我上有老下有小的……”
“侯爷,这事本王是真的帮不了你,”秦子铭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把他的手指从自己的裤腿上一根根掰开,“你也知道本王一个月就那么点俸禄,就算把本王卖了也没那么多钱。”
“但是你是王爷,你爹是当今皇上……”这种情况下,也顾不上面子了,安玉整个人像个八爪鱼一样黏在了秦子铭身上,“王爷咱们可是亲家,我可是你岳父。”
“你放手,放手。”秦子铭见他是死了心要赖上自己了,又听他说是自己的岳父,直恨不得用脚踹他。
要不是因为安玉,他怎么会娶了安知锦这样剽悍的娘子,还要整日生活在她的淫威之下,成亲这么几天了,他连自家娘子的腰都没摸过一把,这算是哪门子的亲家。
“我不管,你得帮帮我……”安侯府早已没落,朝中的官员大都十分势利,根本不会把他这个没落的侯爷放在眼里,而那些不会狗眼看人低,为官正义无私的朝臣又不贪污受贿,每个月就那点俸禄,家底薄弱,更加不可能帮上他的忙。
秦子铭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他当初想着把女儿嫁到幕王府,其实也是有这一点私心的——就算秦子铭再怎么纨绔,不学无术,他身上流着的始终是皇室血脉,皇上就算再不喜他,至少他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也不会太受人欺负的,况且万一他真摊上了什么事,皇上肯定还是会出面帮他摆平的。
正在两人处于胶着状态,差点打起来的时候,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回头,只见安知锦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冲安玉道,“娘醒了,叫你进去。”
秦子铭赶紧趁他分神的空当把腿拔了出来,“你媳妇叫你,赶紧进去吧你。”
“王爷,你先别走,我马上就出来,你在这里等我下,等我……”安玉连忙起身,一边是自家媳妇的淫威,一边是救命稻草,这真是让他十分为难,他只好三步一回头地进了屋。
“我们走吧。”扔下这句话,安知锦先行抬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不知世事,做事横冲直撞毫无大家闺秀样子的妹妹,拉着她不停哭诉自己的命运有多悲惨的娘亲,还有只会赌钱,把家里输的倾家荡产的亲爹,以及那个安知洛口中那个只有缺钱才会回家的大哥,再加上一个风评不好,谁都敢来踩上一脚的夫君,这就是她在这里的全部亲人。
安知锦只想离他们越远越好,不要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她一向不喜欢和没出息的人打交道。
这些人,只会成为她通往人生巅峰路上的绊脚石,只会拖她后腿而已。
秦子铭跟在她身后,见她全身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寒意,不禁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小心谨慎道,“咱们就这样回去了?”
虽然他心里是巴不得早点回去,但这毕竟是回门,再怎么说大家应该一起坐下来吃顿饭才是。不过转念一想,罢了,以这安侯府的现状,估计他们今天就算在这待着也别想坐下来好好吃顿饭。
安知锦没有回答他,因为她现在一心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和这些人撇清关系。
“你爹欠下的银子,你打算怎么办?”他是不想出手管,但是安知锦好歹是安玉的女儿,恐怕不可能置身事外,若是安知锦要插手,甚至逼着他帮忙,他好像也没办法拒绝。
他现在后悔娶了安知锦,和安侯府结下这门亲事了。
怪只怪,自己太年轻了。
别人成亲都是挑能给自己带来利益关系的,唯独他这么蠢,和这早就已经没落,在朝堂上毫无地位的安侯府扯上了关系。
他这人没什么大的志向,所以有没有利益关系倒也无所谓了,反正他也不需要朝堂势力去争什么,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安玉也太能惹事了,这才过了几天,就欠下了这么多钱,以后的日子只怕也别想好过了。
安知锦一直没有回答他的话,直到快走到大门口时,才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他一句,“你,离我远点。”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安知锦上了马车,留他一个人站在安侯府大门口的寒风中独自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