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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许风便带着时暖去了山上的墓园。
应景的下了雨,许风撑着一把黑伞,通过车窗看着副驾驶位置上的女人,“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上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
门被打开,时暖站在他身侧,“好。”
她没有理由上去,那是许风的父母,于她而言,不过陌生人。
既然许风不要她上去,她也不找什么话说上去拜见一面之类的了。
许风点点头,让她把车窗摇上去,然后撑着伞,踩着湿漉漉的阶梯,一步一步的上去偿。
墓园很安静,因为是雨天,来的人也很少,许风到了墓碑前面,英俊的五官这才浮上一点忧伤,他虽然平时多是温文尔雅事事不在心尖,但是内心,其实还是很孤独。
把一束刚买的雏菊放在墓碑前面,父母合葬在一起,母亲最喜欢雏菊,所以每年他回来,都会买一束雏菊。
雨水落在墓碑上,打花了上面那一对璧人的脸,许风把伞撑过去,笑了笑,“爸,妈,我很久没回来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怪我?肯定很想我吧,只是儿子没在这个城市,是我不孝,没能经常回来看你们,但是儿子很想你们,真的。”
许风伸手摸了摸墓碑,冰凉入骨,让人的肌肤都跟着变冷变凉起来,指尖微微的颤抖,“我喜欢了一个姑娘,爸,妈,我要出国一段时间,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能确定。我只是想保护她,看着她好好的,这样我就满意了。”
“儿子是不是很傻?”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所有期待,有所信念……”
“爸,妈,不要太想我了,儿子过得很好,下次再回来,一定带她回来见见你们,不管她有没有和我在一起,届时,我一定让你们看看她的样子。”
“……”
雨势一点一点变大,许风浑身都湿透了,下山的时候就看见时暖半开着车窗,两人四目交汇,他走过去,“把车窗摇上去,你淋了雨感冒了怎么办?”
本来就是病弱残躯,哪里还经得起风吹雨打?
时暖看着他,“我没事。”
许风绕过车头,上车,自己伸手把车窗关上,里面也是冷冷的空气,他一个男人都没忍住有些手臂发凉。
从后面拿了一件薄毛衣递给她,时暖这次没多说什么,穿上,然后看着许风倒车。
“我们现在去机场,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没做想去做的,现在还来得及。”
这一去,再怎么也要几个月。
时暖眨了眨眼睛,“我没事了,走吧。”
……
一个小时后,天色变晴,飞机如期飞上云霄。
许风看着身侧已经睡着了的女人,外面白云朵朵,格外好看,她脸上戴着纱巾,隐约可以看见她脸上的伤痕。
此刻,云城。
男人眼睛下面微微发青,修长的手指揉着眉心,司亮站在前面,大气也不敢出。
半晌,薄临城抬眸,“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就这么不见了。”
司亮抿了抿唇,“薄总,时小姐在云城最后出现的地点就是在别墅周围,之后监控器出了点问题,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其它的地方监控我能查的都查了,都没有。我还去了云城大大小小的车站和机场都查找了时小姐的信息,没有她登记的消息,当然,如果她没有用身份信息购票,这也有可能,我已经让人去查汽车站等地方的监控了。”
无力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在自己的四肢百骸,薄临城微微抬眸,想起酒酒跟自己说的话。
要是她走了,也是真的挺好的。
和他在一起,她从来就没有开心过……
只是为什么,在他有点后悔了的时候,她却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离婚,不代表结束,不是么。
“去查,查到了告诉我。”
查不到,就罢了。
司亮颔首,转身出去。
云城天空乌云密布,昨晚闪电雷鸣,他一晚上没有休息好。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她最怕打雷了,要是她身边没有人,她会不会害怕。
烦躁的有些坐不住了,薄临城起身,站在落地窗前面,低头往下看,人如蚂蚁,车水如流。
从口袋里掏了香烟出来取出一根放在嘴里,点燃,烟味四溢,青烟白雾遮住了男人晦暗不明的五官,眼神太过深沉,让人看不懂他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闭上眼睛,心脏沉重到了极点,双腿不自觉的像是灌了铅一样的发重,身体却虚虚若无。
冷笑,冰凉的感觉一点一点蔓延自己的身体。
男人伸手按着自己的心脏处,烟头蓦然落到了地面,接着是重重的闷哼声。
司亮听到声音进来,就看见一米八几的男人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
次日,韩国。
许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个房子,住在巷子里,隔壁是一个老奶奶,在她们来的当晚就给她们做了一顿饭。
第二天,钟言也来了。
“我已经跟我师傅说好了,我们今天去见他一面,如果他愿意的话,我们很快就可以去医院检查,然后准备手术了。”
于是当天下午,三人一起去了首尔的一家别墅。
钟言的师傅名叫南仲基,四十岁往上,整容界一把手。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她?”
南仲基皱了下眉,目光落在时暖的脸上,一双手因为常年拿着手术刀而格外的修长好看。
钟言点点头,“是,师傅。”
许风坐在一旁,看着南仲基,“南医生,我知道我们这样来找你很突兀,也知道你不会轻易接待病人,但是没办法,我希望她能接受到最好的治疗,而我找不到比您更好的整容医生了,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帮她手术。”
时暖勾唇,绯色的唇瓣在面纱下显得弧度不明,南仲基一直没说话,目光就落在她身上。
钟言有些着急,“师傅……”
男人伸出手,打住钟言要说的话,南仲基朝着时暖笑了一下,“我能看看你脸上的伤么?”
“好。”
时暖倒是无所谓,都已经这样了,她早已经接受了现实。
要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毁容,恐怕早已经可以让一个人崩溃,可她不行。
很快就取下了面纱,时暖就这么正视着南仲基,许风有些不忍的别过脸去,他不是不敢看她的脸,而是,不敢看她的笑。
南仲基看到时暖脸上交错纵横的伤疤,还很新鲜,应该是前几天刚弄的,有些地方还有着淡淡的红色,有的地方倒是已经开始结疤了,微微挑了挑眉,“怎么弄的?”
“仇家?”
他可以看得出来这时暖以前也应该很漂亮,这么漂亮的一张脸,毁了,真的是很可惜。
时暖抿了下唇,眸色深沉,“是吧,如果不是报复,怎么可能下手这么狠?”
“你倒是不难过?”
“这么会?”
时暖挑眉,“只是都已经这样了。”
南仲基看着她,“你倒是挺勇敢。”
“……”
南仲基答应她替她整容,当天时暖就去医院做了检查,许风陪着她一起。
只是……
许风捏着检查单出来,手指有些颤抖。
时暖坐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上,一张脸上有些面无表情,双手紧紧的握着,上下的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睫毛有些微微的颤抖,眸子里带了一点水光。
“这个孩子,你要吗?”
“如果要的话,手术暂时恐怕不能继续了,如果不想要,我现在就可以帮你安排流产手术。”
许风皱着眉头,但是话说出口,却是格外的镇定。
只是心脏处传来轻轻麻麻的疼,让人有些不稳,他的手握着长椅的扶手,淡淡疏离的笑着。
时暖看着那张身体检验报告。
怀孕。
才三周。
她和薄临城每次做愛,都有做过措施,自从之前被她偷着空子怀孕之后,他每次在这件事情上都格外的注意。
虽然没少碰她,但是每一次,无论再激烈疯狂,他都不会忘记做措施,就算是他忘记了,之后也会让人给她买药让她吃,必须当着吃下去,为的就是不让她有怀孕的可能。
可是现在,孩子,多么陌生而冷冰冰的一个词汇。
她没有办法忘记那个被他强制性杀死的孩子,那天的手术台上的一切,那冰凉的仪器在她的身体里搅动的感觉,即使在在她被麻醉之后,也依然在她的意识里出现。
她的第一个孩子是被活生生的钳子给夹碎了的。
冰凉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一滴一滴的砸在地面上,时暖笑了笑。
“许风,你说,老天爷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我们都这样了,还要我给他生孩子。”
她这么说,许风一下子就明白了。
男人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看着她,“只要是你想生下来,那好,我陪着你把她生下来。至于你的脸,可能暂时就不能手术了。”
为了这个孩子,她宁愿顶着这么一张毁容的脸,生活两千多个日子么?
值得吗?
时暖闭了闭眼睛,握紧了双手。
“许风……”
她不想这样拖累他。
只是她话还没说出口,许风就已经伸手捧住了她的脸,对她说,“我乐意,孩子生下来我就是她干爹。时暖,你需要我,所以,别推开我。”
他许风就这么点出息,就想看着她好,别无所求。
……
四年后。
拍照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了。
时暖洗了澡,穿着衣服躺在沙发里看电视,过了一会儿电话就响了。
许风定时就会给她打电话过来,一周至少两三次。
“还没睡?”
许风的声音和四年前一样,依旧温暖如风。
和他的名字一样。
时暖换了个台,绯色的薄唇微微抿起,“嗯啊,还没睡,你和小叮当现在在干嘛?”
“她还在玩具房里面玩,你要找她?”
“算了,”时暖眸底闪过一丝暗色,“让她玩,对了,她最近身体怎么样,没经常去医院吧?”
“嗯,这几天很听话,我看着她,她也不会乱跑。”
许风揉了揉眉心,“不过小叮当一直很想你,时暖,你在那边的工作什么时候可以结束,要是可以提早结束的话,还是早点回来,毕竟小叮当是你女儿,她心里头还是念着你的。”
“我知道,”时暖苦涩一笑,“只是我实在是对不起她,是我当初强行要把她生下来,所以才会……小叮当身体这么弱,我不敢看她。”
小叮当刚出生的那几个月,甚至都不能让人探视,每天都是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这才让小叮当活命下来。
这么多年了,小叮当身体还是不见好转,只要一个不注意,就会进医院。
时暖心里头难受,又加上这边的工作,所以她就答应了上面过来了,每年就回去那么几次。
许风很理解她,但是,男人眯了眯眸子,“时暖,这么多年了,你要自责也不用自责这么久,小叮当还是你的责任,你尽量早点结束工作,回来吧,让别的人过去也是可以的,不一定非得要你留在那片沙漠里。你待了这么久,照片也拍了那么多,专题都做了好几次了,也够了。”
“我知道。”
“小叮当很想你。”
许风对她说,嗓音像是一阵风穿过了电流,传到她的耳朵里,“我和她都在等你回家。”
挂掉电话,忽然就停电了。
外面有着呼啸的风声,时暖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早已经改变了,精致完美,但就是过于完美,才显得那么的不真实。
在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打算要回去了,拍完最后一组照片,她就跟自己的合作方打了电话,提出了要求。
原定回去的时间是下个月五号,可是时暖却忽然接到电话,说是小叮当因为肺病住院了。
现在是冬天,这么冷,小叮当一生病就更严重了。
所以时暖直接在当晚就收拾了行李回了柏林。
当然,她现在的身份,再不是时暖。
而是。
著名自由摄影师,lilian小姐。
……
小叮当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就看见了躺在自己身侧的时暖。
小孩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有那么几秒钟没有反应。
然后慢慢地伸出自己软软的小手,在时暖的脸颊上捏了捏,随后发出一声不确定的疑问声。
轻轻柔柔的,带着一点委屈和颤抖,“妈咪?”
手里的触感很真实,小叮当一下子就咧开嘴笑了,然后凑过去看着妈咪的脸,闻着妈咪身上的味道。
再叫了一声,“妈咪!”
好开心哦,一向只有过春节的时候才会回来的妈咪,现在竟然真真实实的躺在自己的身边……
小叮当觉得自己一颗心都快要飞起来了。
时暖也在女孩柔柔的呼唤声中睁开了眼睛。
小叮当身上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小小的身子在蓝白相间的病号服里显得有些娇小。
病若细柳如风,她可怜的小叮当。
时暖伸出手把小叮当抱在怀里,女孩身上软软甜甜的香气,让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起来,嗓音也有一点哽咽,“是我。”
小叮当笑了笑。
“妈咪,你怎么回来了呀?是不是想小叮当了?”
“是啊,想我的小叮当了,所以就回来了呀。”
“妈咪,许爸爸说你不要我了,我就说是假的,我妈咪才不会不要我呢,看吧,我妈咪这就回来了,一会儿我就去骂许爸爸去?”
小叮当把时暖抱得紧紧的。
小嘴一张一合,露出白白的牙齿。
很快许风就来了,小叮当已经可以出院了。
办了出院手续,许风坐在沙发里,看着时暖给女孩穿衣服,微微的扬了扬眉梢,“你这次回来,是不走了吧?”
“嗯啊,不走了,我要专心陪我的小叮当。”
对于这个孩子,她太过于歉疚。
这几年,她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对于小叮当,那点对不起,比不上未来的万千宠爱。
许风笑着看她给小叮当裹了个围巾,没弄好。
男人走过去亲自给小叮当的围巾拆了重新弄,嗓音低低的。
“你看,你一点也不会带孩子。”
时暖脸红了一下。
她知道,这几年是她不好,把孩子丢给许风,自己跑到沙漠里去又工作又疗伤又逃避的……
是她没有当好这个母亲。
她咬了咬唇,几乎快要把自己的唇瓣咬出血来,“我自己会好好学的。”
许风看她一眼,“当然要学,跟我学,我都快被这个熊孩子给锻炼成奶爸似的人物了,简直无所不能。”
许风笑着说的,说得时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但是身边的男人倒是不以为意。
许风带了早餐来,三个人一起吃着早餐,小叮当的饭都是许风给喂的,一大一小在她面前看起来真的就像是父女一样……
可是她们都知道,其实不是。
小叮当叫他许爸爸,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只是干爸而已。
吃完饭许风带着她们去了他在柏林买的别墅。
时暖也是当初到了韩国才知道,这个许风,根本一直就是个隐藏的*oss,身后的财富简直了。
他父母在苏杭一带就是富豪,他许风虽然是富二代,但是一直就跟个富二代的那些样子擦不了边,反而是各种自力更生,他去国外留过学,却是主修金融。
他不但会摄影,更关键的是,他在股票投资方面是个高手,每天有时候就盯着电脑上的几条线,几个电话打出去,一天就能赚好多钱。
也是,有脑子的人就是不一样,这赚钱的手段和她这样的没法比。
她现在也就是自由摄影师,当然,也有各种杂志封面点名要她来拍。
她的摄影作品也开过展览,大有名气的一个摄影师,但是和许风这样的人比起来,她一个月赚的钱,可能还没有他一天多。
人比人真的是比死人啊。
进了屋,许风看着时暖肩膀上和发丝上面缠绕着的雪花,自己主动帮她拍了拍。
小叮当一进屋就跑进去玩了,时暖和许风站在门前,有些拥挤。
“你脸色很白,是不是冻到了?”
许风看她脸色透明,鼻尖一点红,虽然很好看,但是终归是担心多一点。
这个女人的身体也一向不是很好。
时暖退了一点,她不太习惯这样暧昧的姿势和对话。
她挽了挽红唇,斜着看向面前一米八几的男人,一双眼睛夹带着一点微光……
“别把我说得跟小叮当一样好不好,我没那么弱。”
许风笑了一下,伸手帮她捻下头顶的最后一片雪花。
修长的臂膀直接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时暖抬头,就可以看见男人的胸膛和下巴。
她下意识地就别过脸去。
许风笑了笑,那声音是从胸膛里发出来的,带着一点愉悦。
“我就喜欢把你和小叮当相提并论,你们俩在我眼里,那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
修长的指尖点了点女人的鼻尖,“都是孩子一样的存在。”
时暖从男人的臂膀下钻了出去。
脚下的柔软的拖鞋,踩着铺满了羊毛毯的地方都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时暖摇摇头,手指碰着一旁的架子,微微抬起了下巴,“我才不是孩子。”
她都已经二十七岁了,哪里还是个孩子?
从认识薄临城开始,她就再也不是一个孩子了。
遇上他的那年,十八岁,到现在,都已经这么多年了。
小叮当从玩具房里拿了个洋娃娃出来,女孩抱着时暖的大腿,然后看着在玄关处傻呵呵笑着的男人。
咧开嘴,小叮当露出粉嫩的舌和白白的牙齿,“许爸爸,你站在那儿干嘛呢,过来和小叮当一起玩。许爸爸和妈咪陪小叮当一起玩。”
“……”
……
在柏林绕了一圈,薄临城没有在当天回去云城,而是住在酒店里。
夜晚,柏林的灯火阑珊。
薄临城站在酒店最高层的套房里的落地窗前,一旁的窗帘安静的垂落在侧。
他看着外面安静的世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冰冷到了极点。
时暖。
四年了。
她还是不肯出现吗?
是出事了吗?
可是他没有收到任何关于她出事的消息。
当年她失踪,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的人力和物力,把云城和周围的城市几乎翻了个遍,也拜托了很多人私下里帮忙找她,只是,一无所获。
一个人这么多年没有消息,除了死亡,其实他找不到任何她不出现的理由。
这么几年了,她爸爸的坟墓,她从来没有回去看过。
不管是清明节,还是她爸爸的忌日,去看望的人都没有她。
作为女儿,她哪怕是再恨她爸爸,也不会一次都不回去的。
难道,是太恨他了么,所以就连云城也再不愿意踏入一步?
可他来了柏林,找了这么多次,也不见她的人。
他就是有一种感觉,她在这里,他感觉得到她的气息,感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她的影子。
可是谁能告诉他,他的女人,到底在哪里生活着?
包里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薄临城揉了揉眉心。
转身,躺在床上,顺便接通了电话,低低哑哑的嗓音缓缓地响起,“喂?”
那头是薄老太斥责的声音,“你又跑哪里去了?我给你介绍的林家丫头你不喜欢,所以又跑了?临城,你都三十岁往上的人了,你总不能就这么一直一个人,奶奶给你介绍的那都是好姑娘,配得上你,你一起吃个饭交往一下怎么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年前瞒着我和暖暖一声不吭离婚了不说,那秦家的尔冬吧,你不是一直喜欢的么,怎么这几年也没见什么发展,奶奶看着都心急。我跟你说哦,奶奶年纪也大了,你大哥整年整年不回家也就算了,你薄临城还敢跟我唱反调,不想活了?反正你这次回来,必须去见一见那林家丫头,我找了好久的哎,多好多漂亮一丫头,奶奶很喜欢,你回来了我就再去联系一次,就这么决定了,回来给奶奶打电话。”
说完就把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了。
变成了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继续揉额。
相亲。
真老了。
身边也没个人。
真他么要命的寂寞……
……
第二天,一早起来,时暖就看见许风在厨房里忙活。
“哟,看着还真的挺像个家庭煮夫的,许风,你挺能耐啊?”
许风也不回头看她,“能不跟我玩冷嘲热讽么,lilian小姐?”
时暖从餐桌上拿了个苹果,一边啃着,一边看着他。
“我说,许风……你年纪也不小了,比我大一岁,你今年都二十八了,奔三了哎,你还不谈恋爱?”
“这不是被你和小叮当拖累了么,找不到女朋友,不然,你嫁给我好了?反正咱俩凑一对,也挺好的。”
时暖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我这几年拖累你了,抱歉,但我可不跟你谈恋爱,我带着小叮当,我还嫁过人。”
“要是我说我不介意呢?”
许风关了灯,走过来,把时暖抱在厨房里的流理台上。
双手放在她身侧,狭长的眸子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修长的双手微微蜷缩着,带了一点紧张,他这是认真的,就是不知道,她会怎么感觉。
时暖咬了咬唇,“许风,你能不跟我开玩笑么,我四年前就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我和你没可能的。”
“你说我可以自由恋爱,小叮当的事情你会帮我解释,这事儿是你对不起我,我都记得,可是时暖,我压根儿就没想谈恋爱,我就等着你呢,我对你的心,那可是被这四年的岁月给见证了的,清风明月可以作证,我喜欢一个人,绝不是说着玩,也绝不是你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你知道吗?”
他很认真的,当年在离开杭州之前,他在父母的坟墓前就说过这事儿,他喜欢她,之后还想带着她去见他父母呢。
他心思一向都是明明白白的,就她一离婚少妇还装傻充愣,那没办法,他可不喜欢她一直这样装傻充愣。
时暖抬眸,”许风,你喜欢我,可我对你,是真……”
“你都没试着接受我,就真对我没意思了?时暖,你丫拒绝人的本事还真的不见长,你这样要是都能拒绝男人,那我现在还能跟你在这儿说话么?你这点话,顶多就跟羽毛在我身上打一样,没用。”
时暖咬了咬牙,眼睛里带了一点难受和虚弱,“许风,你他么的闹我呢?”
她一巴掌拍开他,苍白的小脸别到一边去,嗓音有些低哑,“我都说了,我结过婚,生过孩子,毁过容整过容,我哪点儿和你都不般配。”
“爱情从来都不管般配不般配的,”许风眯着眼睛看着她,“时暖,你这是没忘记他的节奏?”
时暖别过脸,极不优雅的吐出一个字来,“屁。”
“你这几年什么没学会,优雅这东西也送人了?”
许风皱了皱眉头,“女孩子家家的别说这些话,粗鲁。”
时暖白了他一眼,“我都二十七岁了还女孩子家家,许风你矫情不矫情?”
“……”
许风伸手帮她把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去,微微一笑,“嗯,矫情的男人才长情,时暖,你可以考虑考虑我,当然,你要是不考虑我的话,那你最好先去找个可以让我死心的男人,这样的话,可以把你交付出去,我才能有心思去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要不然,我眼里,可全都是你。”
都已经成了习惯了。
当年她出事,打电话给他,他赶过去看到她那样柔弱的一面的时候,全部的防线都已经崩溃了。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彻底完了。
保护她,一直到她可以安然的度过余生,这才是他的宿命。
时暖笑着看他,“我这几天准备出去找找房子,既然我回来了,我和小叮当当然要从你这里搬出去,哦,对了,之后你可以有心思去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了,许风,小叮当有我,你得抓住你青春的尾巴啊,嗯?”
鬼青春的尾巴。
他青春都喂了狗了。
许风看着她,“真想搬出去?”
“不然呢,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不好吧?”
时暖笑了笑,“我手脚健全,可以照顾好小叮当,实在不行我还可以请个保姆,我也有钱的,虽然没你多。”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眼睛弯弯的,像是月亮一样的美。
许风心脏忽然就跟漏风了似的,他伸手摸着她的脸,像是在碰着什么极其细腻白软的珍贵宝物,“时暖,你可以不用这样的,你以前,跟我要肩膀依靠的模样,我很喜欢。”
时暖别过脸,“我就柔弱那么一小会儿,你要记一辈子啊?”
“想让你靠一辈子。”
时暖深呼吸了一下,“许风,不是我不给你机会,而是如果我接受你,就只是感激,我不爱你,所以,没办法假装爱你,也没办法说服我自己来浪费你的爱。你值得有更好的女人,她会成为你未来的伴侣,她会为你洗手作羹汤,她会每晚和你拥抱入眠,你们会有个很好的未来,你们会一起看黄昏,一起数星星,你们会从青丝绕绕走到齿摇发白……终究会有那么个人出现在你的身边,只是那个人,不是我,许风,那个人不是我。”
她不配,不值得。
她受不了这样的深爱。
……
时暖出去找房子,之前在手机上看了几个地方,出去实际巡视了一圈,都不怎么满意。
眼看着就下午了,时暖皱了皱眉头,给自己买了杯热可可,然后坐在外面林荫道上的长椅上坐着。
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掏出来,一边喝着热可可,一边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笑了笑,“喂?”
傅云深刚试了婚纱,坐在沙发里,一边喝着服务员端上来的饮料,一边和时暖说,“哟,这么久不联系你,你就真不打算联系我了呀?是不是朋友啊?”
时暖抿了抿唇,有点冷,她又喝了一口可可,然后吐出来的气都是白白的一大团,好看极了,“我最近忙呢,你生气了?”
生气?
傅云深啐了一口,“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么,还好你这次乖,去哪儿都有跟我报备,这才是我的好闺蜜啊是不是?”
时暖听着这些话就觉得浑身发麻,她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好啦,到底什么事?”
“呜,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
时暖不多想,“好消息。”
“你丫能不能先听下坏消息?”
一点都不好玩。
时暖喝着可可,一边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行人,她笑得明媚,“先说好消息。”
傅云深玩着自己身侧好看的头发,微微的笑了笑,发自内心的微笑,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嗓音带着一丝娇羞,“好消息呀,好消息是……你姐们我要结婚了,你看啊,我这都二十七了,都老姑娘了,现在才结婚,是不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啊?”
“谁让你之前逃婚了呢?老姑娘。”
时暖毫不留情的拆穿她。
傅云深哼了哼,“那不是当初我以为他之前背着我和另一个姑娘好么,我年轻气盛,跑一跑,多正常?妈的,说到这儿我就气死了,我跑了他不来找我,知道我在哪儿也不来找我,把我吃得死死的,那个贱人,就等着我自己回来呢?”
时暖揉了揉眉心,“你也知道你被他吃的死死的。”
“呜……”傅云深低低的笑,“人嘛,难得痴情。”
“我跟你说哦,我结婚,伴娘我定的你,不过你要是不想回来,我是不会逼你的,只是之前说好了让你当伴娘的么,我就问问你,你要是要回来,我就把伴娘的位置给你留着,你要是不回来……也就算了。”
伴娘。
时暖下意识就问,“你婚礼哪儿办啊?”
傅云深冷嗤,“哪儿办请的人里面也有你前夫,我就纠结这个呢,你要是不想见到他,我婚礼的话,你还是别来了。”
“他铁定要参加吗?”
傅云深愣了愣,“这个没定,请帖给他了,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
“要是他不参加,那我可以来。”
“啧,还真这么绝情呐。”
傅云深点点头,“好吧,你干什么我都支持,那我帮你留意着,他不来我就通知你哈。”
时暖抬眸,看着天,“好呀,另外,那个坏消息呢?”
“呜……”
傅云深捏了捏脸颊,嗓音低低的,“我听说,你前夫在相亲哦……”
相亲?
时暖愣了愣,然后低低吐字,“那这是……好消息啊。”
他要相亲,找别的女人了,多好。
只是,秦尔冬呢?
没薄临城……有和她在一起啊?
傅云深翻了个白眼,“我是说,你前夫心里还有你呢,相亲是被逼的,你不知道,你前夫这几年,老是喝酒,进了好几次医院了,和我家路总去喝酒,喝醉了必定叫你的名字,我这不以为你们还能冰释前嫌这感情还能再抢救抢救么?”
“不过看你这样,你是真放下了,那我就不多说了。”
时暖愣了愣,“嗯……是放下了。”
“哎,我家路总来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拜拜,回聊啊。”
说完就挂了电话。
时暖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起身,走在林荫道上,修长的手指攥着纸杯,白得透明的脸上浮出一抹笑来。
昨日大雪,今日暖阳。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