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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跑到了悬崖边,在回过头的刹那,听到了自己的血肉被穿透的声音。
她瞪大了眸子,强忍着腹部传来的剧痛,难以置信地盯着咫尺之前那张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庞。
黏稠的血顺着冰冷的刃蜿蜒坠落,落地开成血色的花。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懂。。”她的瞳仁开始涣散,她拼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地道。
眼前的自己面无表情地道,“众生必有一死。但你可知众生死后将归于何处?你我又归于何处?”
“我。。不知道。。”
“你会知道的,因为——”
眼前的自己忽然顿了顿,嘴角勾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启唇轻动了数下。
可她却一个字都没听见,只看见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唇不停地重复张合。
利刃被抽了出来,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地向后轰然倒在大片血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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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青衣猛地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
好黑,好像全世界都被遮染上黑墨,她好像失去了全部的知觉和感官。
慢慢地,她终于听见了第一个声音,是水声,很遥远的水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
然后她感受到了寒意一丝一丝渗入骨髓,她挣扎着蜷了蜷手,使劲握拳,努力想找回一点真实感。
她摸索着身下,是冰冷湿滑的石头。她吃力地站了起来,伸手不见五指,眼前的一切都被深邃的黑暗包围,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看不清方向,不自觉地颤抖着向后退。
“这。。是什么地方。。”楚青衣抖索着朝着虚空发问。
说话间,她猛地撞到了一块粗糙的石壁,骇得险些大叫出来。
然后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更大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她忽然明白了,眼前之所以这么黑并不是因为天色太晚,而是因为她身在地底。
她身子一软,沿着石壁滑坐下来,觉得全身的力量都溜走了,忍不住想将自己蜷缩起来。
“我会死在这里吗。。死在这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浑身的血仿佛要凝结成冰,楚青衣觉得好冷,害怕得想哭,偏偏又好像连哭的气力都没了。
“扑哧”一声,她忽然听见一个低低的笑声。
她一愣,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不安地重新扶着墙站了起来。
一切又回归短暂的寂静,却好像是永远那么久。
“我。。我得离开这里!”她摸索着墙壁,尝试着向前走。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盲兽,被躲在暗处的猎人肆意打量。
沿着石壁走了一段路,她忽然在墙壁上摸到一块有棱有角的凸起,但她分辨不出是什么。
她鼓足勇气,不顾一切地继续往前走,然后发现每走一段路,都会在石壁上摸到一块不自然的凸起,有着人为篆刻的硬朗线条,好像是某种图腾。
她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穴道,而是一个人为打通的地道。
但这条地道仿佛永无尽头,不知通往何处。若不是水声越来越清晰,楚青衣甚至会以为自己一直在原地踏步。
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几个时辰。渐渐地,她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她晕沉沉地想着:若自己真的在地底下,是什么样的人挖得如此绵长的地道?又是为何而挖呢?
前方忽然隐隐有了微光!
楚青衣精神一振,一颗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她不用再扶着墙壁就冲上前去。那些细碎的光芒,仿佛是繁星的碎片,在黑暗中点亮她的眼睛。
可前方的光亮看着很近,却怎么也跑不到,就好像故意在跟自己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
每次楚青衣觉得自己快赶上那道光芒的时候,它又像长了脚一般朝前移动了。
脚下一绊,她猛地扑倒在地,被尖石划破了手臂。
她忍着痛想爬起来,却呆在了那里。
远处那道光芒慢慢朝自己这边移来,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光芒好像一下子从黑暗中苏醒,朝自己这边涌靠过来。
“这是。。鱼。”
楚青衣望着眼前泛着粼粼幽光的鱼群,才看清了身旁的水。
原来她身旁正流淌着一条地下河,怪不得水声越来越响。而那一道道光芒,是在河中悬浮着的一种身上会发光的鱼。楚青衣从没见过这种奇异的鱼,身上带着光怪陆异的色彩,倒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但鱼群好像很急躁,像是被楚青衣身上的什么吸引着,争前恐后地朝她游来。
有一条拖着淡蓝色尾巴的鱼忽然从水面一跃而出,凌空对着青衣露出了尖锐而透明的的牙。
楚青衣一惊,忙身子向后避去。
淡蓝色的鱼砸落在石岸上,窒息地张合着腮片,可它的唇齿却在贪婪地吸吮着什么。
随后更多的鱼跳上了岸,楚青衣将身子死死贴住了石壁。
借着斑斓多彩的光,她看清了,这些鱼群原来在吸吮着自己流落在地上的血。
她颤抖地扯下一截衣带缠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忽然感到一丝寒意顺着头颅传到了脚底。
她下意识地仰起了头。
“啊!”她惊恐地大叫了出来。
她的正上方出现了一张人脸!
那张石脸正垂着头,空洞的石眸对着楚青衣的眸子,唇边挂着一个阴阴的笑容。
楚青衣踉跄地爬了起来,不顾一切地往回跑。河水哗哗的声响似乎都变成了那石脸的狞笑,它像似追了过来。
她跑得浑身虚软,都是冷汗,她看清了。。全都看清了。
原来那些石壁上的凸起,都是一张张不同的人脸,有的似低首,有的似顾盼,有的似仰天,有的似眺望。。。但全都一样挂着阴冷的笑容。
绝望整个包围了她,她怕极了,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些河里的怪鱼和石壁里的怪脸给分食得一干二净。
她跌跌撞撞地跑着,不敢有哪怕是片刻的停歇。她觉得自己的肺都要炸了,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她累了,累坏了。。。她的一生中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奔跑。
她一愣,停下了脚步。
她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在梦中经历过。
比起害怕被杀死,她更害怕的是要面对身后追杀自己的人。
她终于回忆起了那个梦!
低低的笑在身后响起,她还来不及转过身,只觉得后脑勺一痛,便跌倒在地。
她动弹不得,眼皮仿佛有千斤那么重。
“众生必有一死。但你可知众生死后将归于何处?”
一个模糊的白影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她口腔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会知道的,因为——”
那个白影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干瘪瘪的人皮。
最后映入楚青衣眼帘的是那张人皮慢慢贴近自己的脸庞,一寸一寸覆盖了她整个视线。
然后,一切都黑了下去。
“因为——你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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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娇觉得身上好暖,下巴还有点痒痒的,这让她想起之前她养那只小猫时,每日清晨它都会用它脸上柔软的毛发蹭醒自己。
好温暖,这种感觉让她舍不得醒来。
但是那阵酥.痒.感渐渐从下巴传到她的脸颊,又划过她的鼻尖。
“阿嚏…”陈阿娇终是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睁开了惺忪的眸子。
望着咫尺之前还呆呆握着自己一缕发的始作俑者楚服,她脸一红,刚想开口斥骂,但一看到自己在对方脸上留下的大作后,到嘴边的娇斥又化成了一连串忍不住的狂笑。
这一笑可不得了,吓得楚服直接从床榻上滚落了下去。
也惊得原本趴在桌上沉睡的李阡一个激灵直接拔剑跳了起来。
“不好了!你家主子估计喝酒喝坏了脑子!”
楚服一把抓住李阡的手臂,指着还在床榻上笑得花枝乱颤的陈阿娇,苦着脸低声道,“你瞧,她居然。。居然一大早就对我笑!这绝对不正常!如果不是她脑子坏了,就是我要有大麻烦了。。。你说是不是。。。”她的话戛然而止,眸瞪得更大,因为她看见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李阡也望着自己笑出了声。
“你们这是。。。”她正纳闷间,银霜端着一盏茶推门走了进来。
她瞧了楚服一眼,也忍不住低头“扑哧”了一声,快步走到陈阿娇身前。
“漂亮姐姐。。怎么连你也笑我?”楚服不解地抓着自己的发。
银霜不答,只是忍着笑对陈阿娇道,“郡主,快喝点茶水醒醒酒罢。”
陈阿娇心情似乎特别好,接过茶跟喝酒似的仰头一饮而尽,喝完了之后还不忘眯着美眸盯着楚服笑。
笑得楚服浑身上下都在发麻,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在笑什么?”
“我笑是因为——”
陈阿娇显然很满意自己把楚服画成了大花猫脸,她对上她清亮亮的眼睛,愉悦地道,“今日看你,终于顺眼了些。”
楚服转过头,看到李阡偷偷伸手指了下自己的脸,她下意识地望脸上一摸,掌心被染上乌黑。
“陈阿娇,你又作弄我!”楚服挥舞着手臂夸张地叫了出来,看起来更是滑稽,惹得其余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忽然陈阿娇面色一凝,收了笑容,有些戒备地站了起来。
李阡和银霜两人几乎也同一时间惊觉地回眸,随即面色惨白地跪在地上。
“你们这又笑又跪的是玩得哪出?”只有背对着门站着的楚服还浑然未觉身后的异样。
但很快她闻到一阵幽香,女子冷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阿娇。”
“都退下。”陈阿娇咬着唇道。
楚服看到陈阿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自然,刚想开口说两句,便被李阡牢牢拽住了胳膊。
她看见李阡对着自己很严肃地摇头,只好也跟着退了出去。
很快殿内恢复了寂静,陈阿娇站在原地,不卑不亢地望着长公主,一言不发。
长公主便朝她走去,距她一步之遥停下了脚步,望向女儿的目光像似淬了冰,“阿娇,你是仗着母亲一直视你若珍宝,所以才敢这样任意妄为的吗?”
陈阿娇笑了笑,毫无惧色地回道,“母亲何必如此生气,阿娇不过是一时兴起多喝了两杯,玩闹一下而已。”
“玩闹一下?你可知,你和那些下人这次可真是玩出了大麻烦。”长公主皱着眉头道,“你就算再不喜欢他,他也毕竟是宫中的皇子,纵容无知的下人伤了他,可是大罪。”
“原来母亲是为刘胜那个草包而来。”陈阿娇无畏地耸了耸肩,“怎么?他还有颜面来找母亲兴师问罪?他又可说过自己做了何等禽兽不如的龌蹉事?”
“够了,阿娇。”
长公主严厉地道,“有人同我说你已经长大了,但在我看来,你依旧什么都不懂。我其实并不关心刘胜那小子的死活,我在意的是你。你是我的女儿,你是注定要嫁入皇家成为皇后的,可你若这般无法无天,往后若没有皇子愿意娶你,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将会离开汉宫这个全天下最华美的鸟笼,意味着我自由了。”陈阿娇毫不迟疑地道。
“阿娇,我的女儿,你果真什么都不懂。”长公主摇着头叹息道,“自由?什么是自由?没有权力,谈何自由?若没有皇子愿意娶你,你以为母亲的长公主之位能保护你多久?若是嫁不进皇宫,你的郡主身份只会把你自己送到遥远蛮荒的异国他乡,到时候你就会怀念当初在汉宫这个全天下最华美的鸟笼中是如何自由地飞翔了。”
陈阿娇不语。良久,才道,“母亲,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必须交出楚服,无论死活。”
长公主一瞬不瞬地盯着陈阿娇,“当然母亲认为,如果是死在你手上,或许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仁慈。”
“如果我说不呢?”陈阿娇的面目看不出喜怒。
长公主伸出手掌,抚上陈阿娇光洁的脸庞,将唇凑近她的耳旁,“在这个世间,只有我们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陈阿娇没有避开长公主的手掌,只是黯然道,“母亲,这么多年来你总算是说了一句真话。你终于承认了,其实你并不是爱我,你更爱的是你自己。”
“阿娇,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你同我是一样的。”
长公主笑了笑,转身离开。
“母亲知道,你是不会让我失望的,毕竟你的身上也流淌着一半刘家的血。”
刘家的人,都是最爱自己的。
我若不杀人,人便要杀我。
这便是万骨铺就的帝王家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