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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云收,淡天一片琉璃,轻纱笼罩,新月曲如眉。
徐砚琪倚在阁楼的窗牖边上,出神地望着外面的夜色,阵阵温风拂过,树上飘下几朵合欢花,悠悠然盘旋而落。
她伸手接下一朵被风吹来这里的合欢花,静静地凝眉细看,深邃的目光中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小姐,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来看你了。”朱彤话音刚罢却见杨蓉和陈慧已携手走了进来。
大嫂杨蓉看到徐砚琪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当真是许久不见你了,瞧着都瘦了不少,倒叫人看了心疼。”
徐砚琪笑道:“烦劳两位嫂嫂惦记,我很好,你们不必担心。”
“出了这样的事,我知道你心中定然不快,大嫂看了也着实心里难受,不过还是要劝你宽心些。爹娘疼你,自会为你做主,莫为不应该的人伤了自己的身子。”
“大嫂嫂所言极是,砚琪会好生照看自己的。”徐砚琪面露感激地对着杨蓉回道。
杨蓉看了眼自进门便一直缄默的陈慧,转而对着徐砚琪笑道:“你二嫂嫂对你也是极为关心的,原本听闻你回来便急着拉我来看你,我心想出了这事你心里定然是想多让娘陪着,这才晚了些时候过来。”
徐砚琪自知杨蓉这是在为陈慧说话,对着陈慧点头施礼:“多谢二嫂嫂挂怀。”
杨蓉这才将低垂着的目光移向徐砚琪,眉宇间带着羞怯与不自然:“都是一家人,小姑子无须客气。”
对于陈慧这有些怯懦的性子,崔玥忍不住感叹,徐砚琪的二哥徐宗文自幼酷爱读书,一心想考科举,苏氏也是因此才选了徐慧这个京府书苑教书先生之女作为儿子的正妻。
原想着二人都是爱好诗书之人,自会将日子过得美满幸福。
可未曾料到,这陈慧虽满腹才华,却是个怯懦的性子,平日里一看到徐宗文便紧张地说不出话,这样一个木头人又如何讨得夫君的宠爱呢?
徐宗文不喜妻子陈慧沉闷怯懦的性子,常以静心考科举为由前往霖山的竹园念书,以至于二人成婚两年依旧无所出。
有幸徐夫人并非是个刻薄的婆婆,平日里对陈慧这个儿媳依然照顾有加。
不过之前的徐砚琪对这个二嫂嫂却是极为不喜,平日里也不曾给过好脸色。
正因如此,陈慧如今面对这个小姑子时才这般胆怯。
如今徐砚琪的身体里住着崔玥的灵魂,对于这个二嫂,崔玥谈不上讨厌,却也当真是喜欢不起来的。
礼貌地回话之后,崔玥又将话题转在了大嫂杨蓉的身上。
“对了,许久不曾见过大哥的面,他可曾说过什么时候回来?”
谈及徐宗益,杨蓉无奈地叹息一声:“他呀,整日里天南海北地瞎晃悠,归家也没个时候,一年里也不见他在家中待上几日。”
经杨蓉这般一说崔玥这才回想起来,徐砚琪的大哥喜欢做生意,自幼便离了家去外面闯荡,一年到头很少回来。
说起来,这杨蓉也是个苦命的,嫁给徐宗益这种整日不着家的人,一年到头地独守空房,日子想来也很是煎熬。
有幸的是杨蓉和徐宗益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感情一直都很不错,夫妻二人虽不常见面,书信却是隔三差五地往家里寄,同陈慧和徐宗文这一对儿比起来,却是好上许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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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逸轩***
钱常永回来的时候妻子徐砚思正抱着女儿轻轻地耸着肩,嘴里哼着好听的小曲儿。
夜里的烛光柔和地泛着光晕,给周围的一切披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看着站在榻前一脸慈爱地哄着女儿的娇妻,他觉得整颗心都是满足。
想他钱常永不过一个无父无母、没田没地的小人物,原本只是凭着一身武艺跟在徐知县身边做个捕快头子混口饭吃,没曾想竟能得徐知县赏识,如今竟娶了徐知县的女儿、清原县难得的才女为妻,还能住在这徐府里,对他来说当真是天大的殊荣了。
虽然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个吃软饭的,娶了一个“药罐子”不过是为了攀上徐知县这门亲。
可旁人怎么说他根本不在乎。
他喜欢徐砚思,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就很喜欢,如今他又得偿所愿,娶她为妻。那么现在为了她忍受些流言蜚语又算的了什么呢?
徐砚思身子柔弱,所有大夫都说她受孕的可能性不大,可她仍是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下一个女儿。
得妻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他缓缓走上前去伸开臂膀将徐砚思圈在怀里,俯首吻了吻她的鬓发,用很轻的声音询问:“朵儿睡着了?”
徐砚思轻轻地嗯了一声,转身将女儿递给站在边上的奶娘:“抱她下去吧。”
奶娘走后,屋子里顿时便只剩下钱常永和徐砚思二人。
钱常永一把抱住徐砚思便要吻上去,却被徐砚思不着边际地推开,顺势去脱他的外衣:“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
对于徐砚思的表现钱常永早已习以为常,倒也不甚在意,回道:“之前的案子今日刚有了线索,所以便回的晚了些。”
说话的功夫,丫鬟茯苓已打了洗脚水端进来,徐砚思扶钱常永在榻前坐下,茯苓走上前帮他脱了鞋袜来洗脚。
徐砚思则随手从床头拿起绣了一半的帕子低头绣着。
“对了,白日里岳父突然被岳母派人从衙门里唤了回来,我听说是四小姐在夫家出了事情,你们是姐妹,又在一个屋檐下,平日里没事便多去走动走动。她这个时候,定然是最需要关心的。”
徐砚思拿着绷子的手一顿,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无下文。
看她如此,钱常永忍不住蹙了蹙眉头:“怎么,你今日没去?”
“明日再去,还不是一样。”
“再怎么说也是自家姐妹,若我们离得远也便罢了,明明就在一处宅子里,都一天了你作为姐姐怎能看都不去看一眼?”
钱常永语气里的责怪让徐砚思心中不是滋味儿,面色也渐渐有些发白,说出的话明显带着赌气的意味:“那你现在替我去看看好了。”刚一说罢便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张脸也憋的通红。
钱常永见此也有些急了,慌忙站起身把她手里的绣活放在一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怎么就动气了呢,当心自己的身子。”
茯苓慌忙倒了茶水过来,好一会儿徐砚思才渐渐恢复如常。
“小姐今日的药可服过了?”
茯苓道:“回姑爷,已经服过药了。”
钱常永点了点头,挥手示意茯苓下去。这才又转身对着徐砚思柔声道:“怎么好端端地便生了气,我刚刚那般说不过是怕你被人说闲话,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若当真不想去,我们不去就是了。好了,不要生气了。”
钱常永的迁就让徐砚思鼻头一酸,心中升起一股被捧在手心的幸福感。而这种感觉,是她在爹和姨娘那里从来不曾得到过的。
平复了情绪,她抬头冲钱常永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明日便去看看四妹妹。你一早还要去衙门,早些休息吧。”
见她如此钱常永方松了一口气:“你不生我的气便好,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着。”
吹了蜡烛,二人并肩躺在榻上,柔和的月光透过窗牖挥洒进来,落下满地银辉。
隔着浓浓的夜色,徐砚思看不清钱常永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成亲这一年多里,钱常永对她毫无底线的宠爱她岂会感受不到?可任凭他们如何恩爱,在外面仍是闲话不断。也是她心气儿高,听不得那些闲话,这才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对他的抱怨。
可仔细想想,她这样的身子,又是个庶女,除了钱常永还能找到更好的归宿吗?
想起钱常永平日里的体贴,她心头一暖,忍不住将身子往他怀里蹭了蹭。
“怎么还没睡?”钱常永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睡意,伸手将她环在怀里,便继续睡了去。
徐砚思心里却有些凌乱,竟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夫君,你有一身武艺,若能是个将军多好……”
若是如此,她就再也不用担心徐砚琪什么都比她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