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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啦!”不同于以往的充满活力,云阑焉焉的只趴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床上拉起的帷幔。
宝珠也不介意她的冷淡,走到她身边坐下,“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看这个黑眼圈,跟抹了碳似的。”
以往,不管云阑心情有多糟糕,但只要提到她一向爱护的脸蛋,马上就会转移所有的注意力。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的作用,云阑只是略略地动了下眼睛,继续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看来,真的不是一般的烦恼,也不怪云阑的母亲刚刚一脸头痛的样子,“到底什么事啊,让我们家云阑都不在乎漂亮的脸蛋了,要不要跟我说说,嗯?”宝珠用手指捅了捅云阑的腰际。
宝珠等了一会儿,见云阑还不开口,索性从书架上抽了本书,坐在她身边静静的翻看起来。
书看了近一半,宝珠才感觉到身边的云阑总算动了,“想看书,就回家看嘛,干嘛挤在我床上?”
“你总算出声了,我还以为这么久不见,你已经哑了呢。”宝珠放下书,奚落道。
云阑猛的坐起身,“陈宝珠,你不安慰我就罢了,干嘛还嘲笑我?没看出来我正难受吗?”
“就是看出来你心情不好,我才在这里等跟你耗了半天,等你自己想开跟我说说。你干嘛,自己心情不好,还想着倒打一耙啊!”宝珠看着云阑,“说清楚啊,我可不做你的出气桶,呐,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说,不说我走了啊。”
宝珠话音刚落,云阑就又如那泄气的皮球,堆成了一团,“前阵子,我表哥带着我表嫂来了。”
宝珠还在等着她的下文,云阑却突然不再出声了,于是挑挑眉,问道:“那又怎样?”
“我表哥啊,我表哥!”云阑有些激动的看着宝珠,就好像宝珠应该知道她所说的表哥是谁一样。
凝眉半响,宝珠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就是那个表哥?”
云阑点点头,有气无力道:“对,就是他。”
“那又怎样?”宝珠知道云阑那段朦胧的情感,可当时看着她也并有多么的情根深重,怎么就至于现在这个样子了?
云阑突然激动起来,“你不知道,我表哥他过的很不好,很不幸福,他有多憔悴你根本就不知道。”
“那又怎样?”宝珠觉得自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觉得难以理解。
云阑气急,坐直了身子说,“什么又怎样,又怎样的?你会不会问些别的啊?”
宝珠点点头,“我确实不知道问些什么,对,即使你表哥过的幸福,那又怎么样呢?作为表妹,你郁闷一会儿也就够了,现在这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
“你根本不明白。”云阑又有些急,“我表哥他不幸福,他是那样一个英伟的男人,如今却如此悲伤,甚至难过到跟我哭诉,你明白吗?明白他是有多痛苦吗?”
这桥段,怎么听着这样耳熟,宝珠确信没人跟她讲过这样的故事,可莫名的,她就是觉得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
“表嫂脾气不好,人又粗鄙,学识渊博的表哥与她,根本就没有可聊的话题。她不懂什么是红袖添香,不懂什么叫温良贤德,表哥日日夜夜都饱受苦闷,最可恶的是,你知道吗?”云阑一把抓住宝珠的手腕,
“她有了身孕,脾气不减反增,表哥说他好久都没有笑过了。若不是见了我,他说他甚至已经忘记怎样笑,他说,他是在我走后,才知道他心中最珍视的人是谁。他说,他因思念我,夜不成寐,食不知味。
他离开我家时,那悲伤的眼神,我至今都不能忘记,好想帮帮他,好想让他像从前那样开朗,好想,一直陪着他……让他幸福。”
啊!终于知道这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已婚男人向未婚少女倾诉婚姻的不幸,苦闷于妻子的粗鄙,隐忍于自己的善良,以此,博取无知少女的同情心与母性。前世里,多少年轻的女孩子就是因为受了这样的骗,一心以为自己有拯救对方于水火之中,却不知最后,只是成了对方一时兴起的玩物而已。
这种渣男人……前世,是婚外恋,害苦年轻的女孩儿,最后又因为妻子的包容安全的回归家庭,完全不管是不是伤害了两个女人。而在当下,这个妾室为常态的社会里,就更没有道德舆论的制约,哄骗这样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又有什么顾虑呢?
想通了这一点,宝珠对那位表哥,便全然不齿起来,“听你这样说,似乎你那位表哥对你,情深一片,日夜煎熬啊。”
一心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氛围,云阑并没有听出宝珠话语中那明显得不能再明显的嘲讽,反而是点点头,然后一脸凄哀的看着宝珠,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
“你也觉得他是苦命人,是不是?”云阑眼巴巴的看着宝珠,仿佛只要宝珠一点头,她就有了新的力量。
宝珠正心里骂的欢呢,又怎么可能认同她的想法,“且不说你那表哥,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云阑犹豫了一下,才稍显底气不足的小声道:“我,我想嫁给表哥。”
万万没有想到,云阑竟会有如此想法,不是想与他继续通信,保持联络,而是想要嫁给他。“你疯了吗?”宝珠此时只有这一个想法,忍不住惊呼出来。
“我没疯,我是经过慎重考虑的,我也已经与我爹娘都说过了,我不是一时的冲动。”云阑态度认真的反驳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疯了?我只是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为什么就疯了?你也说我疯了,我爹娘也说我疯了,人人都说我疯了,但我是清醒的,我是清醒的。”
宝珠摇摇头,“不,我看你就是疯了,且不说别的,你那表哥是有的人,你要嫁他,难道说是要去做妾吗?还是说,让你表哥休了你的表嫂?”虽然这样说,可宝珠却觉得云阑的表哥休掉妻子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要知道,结亲,本就是为了两姓相好,且在他们这样算不得贫苦的家庭里,婚姻也是一种维系两个家族的纽带,往往都有着无法轻易斩断的关系,不是有万不得已的理由,休妻这种事情,是极为少见的。更何况,这种荒唐的原因。
“我怎么可能让他休了表嫂?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了?”云阑的声音高了几分,眼中带着躲闪地说道,“那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是想要做妾了是吗?”宝珠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云阑的额头,恨不得将这个犯糊涂的人给戳清醒了,“我本来想说你那个表哥是混账,可如今看着,不是他混账,根本就是你脑子糊了酱,怨不得别人。”
“你凭什么这么说?”本来这些日子就存了一肚子的气愤与委屈,本以为宝珠是会懂她的人,结果,竟然与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对她也是冷嘲热讽,半点支持都没有。我怎么拎不清了,我表哥怎么又混帐了,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样说?”
“哼!”宝珠哼笑一声,“我不需要懂,这么荒唐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懂?我且问你,你知道什么是妾吗?知道做妾意味着什么吗?主子不做,非要做奴,还记得多年前夏伯父身边的那个妾室吗?她存在的那短短的三两月,夏伯母是怎样痛苦的吗?那个妾又是怎么样在夏伯母手下艰难讨生活的,最后又是个什么结果,你都不记得了吗?当时你是怎么说的?你说最恨妾室了,你说你只想为妻,永不为妾,现在你又是在做什么?”
云阑脸上一白,嘴硬道:“那不一样,我们是有感情的,表哥与表嫂他们与我爹娘也不一样,他们只是担着夫妻之名,又哪有情份在?再说,你怎么就知道我会落得不堪的结局,到底,我们家与表哥家的情份,是不一般的。”
“情份?!”宝珠无奈的看着云阑,“你又何必如此天真,真的进了人家的门,情分又能剩下几分?只一个身份,又能给你多少保护。”
“我明白,你不需要这样一直跟我强调做妾有多可悲,多可怕。若是做正妻如此好,那纪家的亲事,你又为何一拒再拒,纪弘待你还不够真心一片吗?只是一个小小的方聘婷,要进门的妾,按你刚刚的说法,你至于怕成这样吗?”
宝珠没想到云阑会突然拿她的事情做伐了向她发起难来,一时间怔住了,“我不是怕她,我是根本就不能接受夫妻之间还有第三个人。”
“是因为你不够喜欢,不够喜欢到愿意为他让步付出。”云阑从床上一跃而起,赤脚站在地上,十分激动的道,“我喜欢他,我爱他,我愿意这样为他付出,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像你,畏畏缩缩,前怕狼后怕虎,不去尝试,又怎么知道会不会幸福?纪弘那样卑微的姿态待你,你又如何心硬至此?我不懂,我不想懂,我只想按我的心意试一次。”
宝珠见她实在太过激动,甚至有些癫狂的样子,于是放轻声音问道:“不是听说,伯父伯母已经给你订了人家了吗?你此时这样闹,又置伯父伯母于何地?”
果然,因为宝珠不再咄咄逼问,云阑也慢慢冷静下来,“退婚呗,又不是多难。”
如此的轻描淡写,宝珠不由的嘴唇微张,退婚,如此伤名誉的事情,竟被她说的哪此简单。这人现在根本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准备一条路走到黑了。
也难怪她会一直被关在家里,难怪夏伯母愁眉难展,就云阑这不撞南墙心不死的性格,想要劝她回心转意,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不知道吧,柯家那个最近风光无限的公子,就被人退婚了。听说是女方家自觉与柯沛霖实在不配,不敢高攀,柯家也没说什么,很容易的就应下了。你看,水花都没起一朵,柯家比我们夏家要有头有脸的多吧?可你看,王家又被怎么样了吗?所以,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后面云阑说的话,宝珠并没有听清楚,她实在没想到,王家竟然真的退了婚。还是用身份难配的这个理由,以柯沛霖现在这个身份,正常的人家,都应该是死抓不放才是,王家这种借口,真的难以让人信服。
宝珠总觉得,最大的可能性,还是柯沛霖自己在后面做了什么,令王家不得不自己主动退了婚。不过,这个理由,到底是保住了王家小姐那不能见光的私隐,那人……似乎还挺良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