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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精明阿哥办糊涂案 多情公子断兄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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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贝勒府三进院子里的无妄亭下,胤禎、胤祥和无量寺黄粱住持各有心思的沉默不语。大和尚先前的分析严丝合缝、丝丝入扣,如今摆在面前的一件件一桩桩,无不指向是太子着人干了这起灭门惨案,而老八胤祀则想借此机会一举扳倒太子。同样身为康熙诸皇子当中的一位,胤禎、胤祥此刻才真正领悟到看似友好的兄弟之间,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不过是湖水表面静谧的假象,而那不见天日的阴涩之处,却早已涌动起深不可测的暗流。

    是年康熙皇帝虚岁刚满五十,虽偶见老态但龙体尚且康健。但二阿哥胤礽却已过而立之年,时不时的,王公大臣们经常耳闻目睹到胤礽按耐不住的抱怨,特别是那句“历朝历代没见过当了三十年的太子”,由于听得多了,竟已成了大臣们茶余饭后的笑谈。即便如此,胤禎、胤祥自诩从未想过,也不敢想象太子这面大旗有一天会变了颜色。皇储乃国之根本,不到万不得已,那是万万触碰不得的。

    而如今,老八胤祀竟然滋生了这般狼子野心,甚至业已联手佟国维、马齐这些朝堂重臣,每念及此,胤禎总是心跳的厉害,不仅是担心、惧怕皇子们掀起夺嫡纷争会葬送了祖祖辈辈金戈铁马浴血奋战打下来的万卷江山,更是心底掀起了一股莫名的洪流,久久不能平却令他亢奋不已。

    十三阿哥胤祥今时今日倒是单纯的很,那万里江山姓甚名谁于他而言都不重要,只是他左右不能相信,他那八哥胤祀,名动京城、温文儒雅、宽厚润和的八贤王,怎会是这挑起争端,至亲兄弟于死地的歹毒之人?

    “既然如此,四哥,黄粱法师,你们倒也说说,这案子我该怎么查?”想的越多脑子越乱,胤祥干脆将问题统统抛了出去。

    思索良久,胤祯犹豫的回答:“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案子咱查不得。”

    “四爷英明。”黄粱法师接过话来,眼中闪烁着赞许的目光,“这案子就是不能查!”大和尚自信断言。

    “哦?此话怎讲?”胤祥听的云里雾里的,忍不住开口问道。

    “二位爷想啊,圣上若真想彻查此案,又何必以迟报瞒报案情为由治了佟阁老他们的罪呢?佟阁老留中折子,等刑部查他个水落石出再行汇报,于情于理并没有越钜,皇上却不惜革了四个内阁大臣,就是因为他老人家不想彻查此案。不但如此,万岁爷还煞费苦心的将这案子交由十三爷接管。命十三爷查太子,那就是让左手查右手,查了等于没查。但虚晃这一枪,既可以起到警告太子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的作用,又在无形中保护了太子的地位不受动摇,同时又给朝中蠢蠢欲动,想要扳倒太子的各方势力放出一个信号,那就是他老人家对太子还是十分信任的。皇上这一步棋走的是有惊无险,真是用心良苦哪。”大和尚由衷感叹道,胤禎听了竟激动的热泪盈眶。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哪,我兄弟二人能得住持倾力相授,真是三生有幸啊。”胤禎敬佩的望了望黄粱法师,再次为偶得这一精锐幕僚庆幸不已。

    “照大和尚这么一说,我就当没这回事?什么也不用干了?”胤祥顿觉轻松,可话一出口,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嗌,十三爷此言差矣,案子还是要查,这表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足。当下佟阁老被贬,八爷他们算是已经明了身份,想必此时八爷还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十三爷查清楚再坐享其成,所以十三爷得清楚什么能查什么不能查,但凡动摇太子根基的则千千万万不能碰触。”黄粱法师又格外叮嘱了一些,胤祥听了个大概大体还是要保护太子地位云云,越发表现的不耐烦。从晌午一直坐到傍晚,这会儿胤祥饿的头晕眼花腿脚发麻,胡乱应声了几句,扔下他四哥和黄粱法师,跑去别院找他四嫂,胤禎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讨饭去了。

    不一会儿,乌拉那拉氏领着丫鬟们张罗了一桌饭菜端到无妄亭下,胤祥又不请自来,溜进四贝勒的地窖里寻了瓶百年的泸州老窖,胤禎见十三阿哥嘴上衔着鸡腿,说话间已经干了多半瓶他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喝的看家好酒,嘴上骂着胤祥是饿死鬼投的胎,略微泛红的脸上却漾起了难得的笑意。

    这边月影稀疏故人如旧,而西南城脚的八贝勒府里,却为了掩人耳目只点起了一只火烛,昏暗的烛光在弥漫的夜色中一起一落的跳跃着,斑白的墙面上影影绰绰映出了几个神形各异的人影。

    “八哥,这是佟阁老早些时候差他府上的奴才送到我那里的。那奴才说佟阁老已被皇阿玛革了差,他已不便走动。佟阁老写了这封信,说是见信如见人。”说话的是皇九子胤禟,他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信柬递给此刻正坐在他正对面,身体完全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八贝勒胤祀。胤祀接过信封,凑到烛火跟前仔细的展开,黄豆粒大小昏黄仍跳动的烛光映在他惨白的脸上,他那凝神贯注、似笑非笑的表情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又凭添了几分高深莫测。

    “佟阁老断定皇阿玛想要息事宁人。太子万一蒙混过关,对于咱们极其不利。他们越是想要平静,我还偏偏不让他这么容易得逞。这案子非但要查,我还要往太子心窝子里查。我们就是要借这个机会把太子这些年鸡鸣狗盗、为非作歹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全给抖搂出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倒要看看,太子爷这皇储的位置还能坐几天。”说罢,胤祀悽悽的笑了几声,在场的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十四阿哥胤禵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多说一句。

    “八哥,太子那花花肠子也是九曲十八弯的,万一在皇阿玛的授意下这案子就是不查,我们该怎么办?”胤?素来城府最浅,忍不住率先问道。

    “皇阿玛既然上一年革了索额图职,那表明他老人家的对太子的信任也不是铁板一块。这案子皇阿玛恐怕要密查,所授意之人多半是四哥。九弟、十弟、十四弟,你们最近都让底下的人留神着点儿,看四哥府上有什么动向,如今阁老们撤职的撤职,告老的告老,皇阿玛只留了陈廷敬一人御前行走。陈廷敬口风太严应该问不出什么,咱们多留心陈廷敬最近跟谁走得近,自然就明白这暗查之人是谁了。另外,我会安排吏部、户部借机煽风点火,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吧。”胤祀自信的回答。漏夜寒风袭来,席卷着地上的雪末吹灭了桌上跳跃的孤灯。屋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