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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熙到了大堂上,看到排到了外头的长队也是吃了一惊。
贵儿和柱儿探头探脑,见到这样的情形也咋舌,“才一个晚上,就聚了这么多的人,传的咳真够快的。”
“我们东家仁心仁术,这些百姓都是慕名前来的,今儿这也不算是多的。”一个伙计在边上搭腔道。
“对了袁公子,我们东家请你过去呢。”伙计拍了自己的脑袋,这没有记性的,差点忘了正事。
元熙走到白大夫身边的时候,白大夫正给一个老婆婆把脉。
“大郎来了,坐这边,你也来把把看。”
白大夫和颜悦色的招呼元熙,元熙有些吃惊,“我把脉?”
“是啊。”白大夫温润的脸上是一抹淡淡的笑意,“你跟着我学医术也有一段时日了,来试一试,将脉象和开的方子写到纸上,我会斟酌的。”
那个老婆婆也笑着说,“年轻人,只管一试吧,有你师父看着,老身也相信你。”
元熙脸上僵了一僵,他确实跟着白师傅学了不少,自认为懂的也能抵得上半个大夫,可是真让他给病人把脉看病开方子,他倒是真的有些紧张。僵硬的坐下,将手指搭在老婆婆的手腕上,静下心来,思忖了一会,开起了方子。
“白师傅你看看……”
白大夫接过他的方子,赞许的道了一声,“不错。都是对症的,大郎开的方子很稳健谨慎,作为一个医者。即便是将来成为了国手,这样的态度也是不能丢的。”
“师傅看着还需不需要添几味药材?”元熙听到白大夫夸赞他,心里也是很高兴。
“不必,这方子开的就很好。”
白师傅说着将方子递给了伙计,“照着上面的抓,先抓上五付。”
有了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元熙的胆子也渐渐放开了。都是由他先看开方子,再由白师傅过目。因为来的人都是得的寻常的小疾。没有疑难杂症,他开起方子来倒是越来越顺手了。
一连看了好些个,元熙忙得应接不暇。
就在这时,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摆放在了他面前。
元熙头也没有抬起。直接将手指搭在来人的手腕上,问询道,“身体哪里有不适?可有一些什么症状?”
“家中长子夜不归宿,无心安睡,早起头昏。”
元熙的眉蹙了蹙,“看你的脉象怎么会血亏体虚之症……”
他抬起头,看到歌兮那张微微含笑的脸,整个人都懵住了。
“你怎么出宫……”
“咳咳。”
福乐在歌兮身后轻声咳嗽了几声,“公子。夫人担心您,就来了。”
元熙一张俊俏的脸红了又红,就像小孩做错事。被长辈抓住了一般。他用眼角余光窥了身边的白大夫一眼,意思是一定是你给母后递的消息。
白大夫却装作没有看见他的眼神。一旁的伙计们是何等眼色,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夫人身份定是不凡,便忙出去将排着队的病人引到了其他的大夫那里。
“你适才不是看得好好的吗,继续看,给我开张方子吧。”
歌兮看着元熙那张越长越像元堃的脸。心里微微叹息一声。
元熙目光闪了一闪,又重新将手指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这脉象……
元熙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他学医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是这个脉象分明是血亏体虚到了油尽灯枯,怎么可能会这样?
他看了看歌兮,又看了看歌兮身后的福乐,想知道是不是她在捉弄她,吓唬她。
白大夫却道,“夫人的方子还是在下来斟酌吧。”
元熙心下一沉,白师傅都这么说,那么太后的身体当真是出了问题?
福乐看着忙乱的大堂,低声道,“夫人,公子,白师傅,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是不是换一个地方?”
白大夫起身道:“确是如此,夫人请这边请。”
到了后院,将无关紧要的人都差退了,几人才安坐下来。
“夫人这一阵身体倒是调理的很不错,只不过药也只是能养病,夫人还是要多多外出散散心,家事国事琐事日日都有,倒是不妨放一放。”
白大夫的话福乐深感认同,赶紧附和,“白师傅说的对,夫人就是忧思过重,就是铁打的人都熬不住呢,是该多歇一歇,好好养养。”
歌兮唇角一勾,却是将这个话题岔了过去,只看着元熙道,“小熙,什么时候回家?”
一句小熙险些让元熙的眼泪都出来。
这还是他们冷战以来,她第一次跟他这么说话呢。贵儿和柱儿听着心内一阵狂喜,太后娘娘终于松口了,只要这两位主子和好了他们这些当奴婢的日子也好过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天天面对着皇上的冷脸都要愁死了。
元熙到底是一个别扭的少年,只觉着自己心里委屈,竟说道,“回去做什么呢?那里又不属于我,我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
憋在心中许久许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元熙并不后悔。其实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清楚自己在宫人们在朝臣们心中的位置,若是没有强势的仁孝皇太后,谁会认同他皇上的地位?所有人都当他是一个有名无实扶不起的皇帝,他只要坐在金銮殿上做一个幌子便好,有他没有他,其实都是一样的。
他说着心中悲戚,鼻子一酸,眼圈都红了。
人人道他不知道太后的恩德,可是谁又知道他心中的悲苦?从小就是皇子,这个身份够高贵了吧。可是真实的情况是怎样?孤苦无依的长大,等做了太子,又是被齐王软禁。等到终于做了皇帝,可是为了大局,他既不能杀了元旭报仇也不能恣意潇洒的活着,处处束手束脚,他觉着自己大概是大盛开国以来最窝囊的一个皇帝!绝无仅有!
歌兮垂下眼眸,伸手覆盖住他的手,“谁说你不被需要。我需要你,你在天上的父皇也需要呢。如果你不回去,我也只能在这里陪着你了。”
元熙震惊的抬起头,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白大夫见她两人如此便道。“已经是到了要用午膳的时候了,夫人和大郎就留在寒舍用膳吧。”
“如此也好。”歌兮看了一下时辰,“眼下离白饭还要得小半个时辰,我也没有来过白先生的医馆,大郎,你带着我去看一看可好?”
歌兮问询的看向元熙,元熙无法拒绝她的要求,便起身领着她去了前院。
民安医馆的大堂十分宽敞,一侧是给坐堂医官看病辟出的。一侧是取药的药堂,往里是熬制药汁的煮药房,后面的院子则是晒药制药的场所。还有一个大大的库房存放着收购来的草药。再往里就是伙计住的院子,和东家和坐堂医家眷的院子了。
歌兮一面看一面点头,这个医馆算是打理得不错的,到处干干净净,一丝也不见乱,里里外外都有一股药堂特有的药香。
“白师傅你这药堂打理得不错。”
“夫人明鉴。这是在下的掌柜请得好。”
白大夫到不居功,歌兮听着他的话抿唇一笑。
“大郎。你可知道惠民堂?”
歌兮忽然提了这么一个问题,元熙只愣了一下,便回答:“惠民堂是朝廷设置的专门救治穷苦百姓的医馆。早在前朝就有此例,我朝野沿用了这个机制,但是我朝几经动乱,惠民堂名存实亡。”
惠民堂是君王所制定执行的政策中难得的惠民之举,只是可惜大盛国力日衰,官员*,内有藩王屡动兵戈,外有异族图谋不轨,整个皇朝都要病入膏肓,谁还顾得上蝼蚁百姓的死活?各地的惠民堂早已形同虚设,正德帝当年也整顿过惠民堂,想要做一些真正有利于百姓有利于社稷的事情,但是好过一阵,就因为战事连连国库空虚而不了了之。
歌兮沉思着,“如果要重新整顿惠民堂,你可有什么良策?”
这已经不是在闲聊了,而是涉及到了朝堂正事。元熙的脸严肃了起来,“一时间并没有良策,夫人手下那么多的谋士,想来可以给夫人出谋划策。”
贵儿和柱儿一听,心内急得都要吐血,皇上啊皇上,太后娘娘都纡尊降贵找到这儿来了,您这又是何必呢?明明往日在宫里头拿着太后送的那些东西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怎么太后找来了,却又是倔上了!
歌兮却只说了一句,“谋士多的是,但是再厉害的谋士也不能够同你比的,你是你父亲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除非你不认我。”
元熙的脸色白了一白,明明他心里想着不是这样的,偏偏说出来的话便是如此伤人,真是笨死了。
“……你容我想一想。”
憋了老半天他才憋出这么一句。
白大夫见他们母子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也是露出欣慰的笑,“夫人想要整顿惠民堂?这可是有利于民生的大事。”
大盛困顿的百姓太多了,多少百姓因为看不起病吃不起药而拖延了病症最后病死的?就算是有些药堂常常做些善事开义诊,那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唯有朝廷出面,才能做出一番成效来。
歌兮点头道,“先夫几次提到惠民堂都引以为憾,整顿惠民堂是他的心愿,于公于私,我都应当尽一份力。”
白大夫看着她,向她恭恭敬敬施了一个礼,“夫人如此,乃是大善。”
歌兮侧过身去并不受他这一礼,“还是等做出一些成绩来,先生再如此多礼罢。”
“不过对先生这家医馆我倒是有些建议。”
白大夫神色肃然,“还请夫人不吝指教。”
“一般医馆的坐堂大夫是什么病症都看,以我之见,术业有专攻,不若分出类别来,看外伤的看内科的看妇科的,都分别辟出诊室来,将大夫们的资历和擅长都写在木牌上,倒是看病的病人便可自行选择哪个大夫看病。”
歌兮所说自然是前世里的一些见识,虽然到了这个世界觉着前世的事情都离她好远了,但是还是可以借鉴一些有用的经验。
“还有,可以将大堂按照功能辟出来。”
“一侧作为坐堂医官看病辟出的医室,一侧作为取药的药堂,里间可以辟出熬制药汁的煮药房,可以辟一间房间作为大夫们会诊商议的议事厅。还有治疗室也可专门安排。”
“比如骨折或刀伤这样的外伤便有专门的外伤处置医室,而如需施针或者药浴这样的治疗,也有专门的医室。每个独立医室都有专门的杂役每日为之清扫并用烧开的醋消毒。医室后边的厢房专为需要留治的病人开辟,一间厢房住五个病人,也是分门别类的。伤寒高热者住一间,痢疾腹泻者一间,每个病人都由专门的大夫负责。”
歌兮一股脑说了很多,元熙在一旁自觉受益匪浅,原来医馆也可以这样规划安排。
“但是……”元熙犹疑着说出自己的顾虑,“这样安排起来百姓不一定接受,就是医馆自身而言也要多出许多的开支和人手。”
歌兮赞许的点点头,“你说得很是,所以我才想要在白大夫这里试一下,所有的支出和人手都由我来安排,这也是为惠民堂的重新整顿做打算。”
一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元熙住的院子,柱儿在边上说道,“夫人,这个就是公子昨夜住的院子了,不过啊公子今天一早就被几个不识趣的小子吵醒了,还是咱们公子性子好,依着奴才的性子早就打他出去了……”
正说着,大木就满头大汗的背着几捆柴火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这一群衣着华丽的人立刻拘谨不安了起来。
“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一说他就来了。”
柱儿有些看大木不顺眼,贵儿瞪了他一眼他也不见收敛。
“白神医……”
大木手足无措的退到一旁,可是忙中有错,竟勾到了歌兮的衣摆,“刺啦”一声竟刮破了歌兮的衣服,这下不只是大木,所有人都呆了一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