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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飞虽不谙情爱之事,但是他看了太多的悲喜离合,也知道,这世间唯有情爱才可以让人不计得失、不计生死、不计恩仇。
他是亲眼看着元堃从三皇子到太子再到皇帝。
这十几载年岁,元堃拥有了江山、美人、以及他人想都不敢想的特权和珍宝。但元堃从来都是把玩、享受、挥霍,并没有珍惜过,所以他才会有一个荒唐皇帝的称号。
荒唐之下,是为君者的惶恐与孤寂。
每当元堃独饮寂寞的时候,也曾对林飞说及,想过如寻常男子一般,有妻有子无烦无忧地过着小日子,那该多好。
可是他是皇帝,即使荒唐,也不是都能随心所欲的。
至于元堃后|宫的那些女子,除却他先前的太子妃,他从未付出过真心。
他将那些女子当成可以赏玩的解语花,轻飘飘的玩乐从不珍惜,而那些女子呢,使劲浑身解数何尝是真的爱这个男人?不过是这个男人是这世间地位最高、身份最贵的一个,能带给她们荣宠和好处罢了。
林飞一直觉得耽于情爱的皇帝不是好皇帝。可是元堃与他而言,不止是主上,还是他的挚友和兄弟。他或许不愿意看到一个为情爱要死要活的皇帝,但却希望自己的挚友和兄弟能开心快乐。
尤其是在他命不久矣的情形之下……
林飞再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认清现实:没有了那颗可以续命的万灵丹,皇上他,即使能撑过每月一次的痛苦万分的逼毒,也撑不过他的命数了。
既是如此,何必不让他最后的时日过得更称心如意一些?
他愿意宠谁愿意爱谁,便去宠便去爱吧。
不要……
不要留有遗憾才好……
林飞的一声叹息飘散在了风里……
平阳城内,一派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情景。
几辆光鲜的马车摇摇晃晃地驶过闹市,行人纷纷避让——
“喲,这不是锦绣布庄的马车吗?”
“是杜东家回来了吧?他这一趟出去怕又是赚了不少。”
“我怎么听说是杜东家在外面养了外室。这才耽误了回平阳城的。”
“嘘,这话可说不得,杜东家的夫人可是和陈府上沾亲带故呢,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上身。”
“不就是一个奶娘的女儿吗,有什么好精贵的,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
“人家比千金还贵重一些,那可是陈家大公子的奶娘呢,大公子是什么人?大公子可是齐王的亲舅舅……”
街道上的议论声渐渐地远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又悄悄放下。
“外面……阳光正好?”
一个男子斜卧在马车中,睁开双眼,一双墨色的眼睛却是暗淡无光。
歌兮坐在车窗边,听到他的声音。鼻子陡然一酸,险些垂下泪来。她近些日子好似很容易落泪,他总是很容易就惹到她,有时候眼泪止都止不住。
“……今日是个阴天。你醒了。”
歌兮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哭意,元堃哑然一笑。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伸出手,“娘子,过来。”
强行逼毒之后,元堃的眼睛便盲了。
林飞说,或许过一阵便会好,或许,永远都好不了。
歌兮心中又是一阵绞痛。伸出双手握住了那只方向有些偏的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暖了一阵之后,她才靠过去,帮助元堃坐起,让他倚靠在自己的怀里。
“呼……”
元堃舒服地喟叹一声,把住了歌兮垂落在他脸颊边的一缕秀发,放在自己的鼻下嗅了一嗅。道,“娘子,你身上好香……”
歌兮拥着他瘦弱的身体没有说话。
他的身体好冰好冰,冰得都让她害怕。他靠在她身上也是轻飘飘的,几乎都没有太多的重量。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瘦弱到如此地步……
歌兮心里揪着痛得厉害,元堃似乎察觉到她悲伤的情绪,抓起她的一只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脸颊上,像一个小孩一般蹭着她的掌心。
“娘子,我知道今日是一个晴天,你将车帘卷起来吧,让为夫好好晒一晒太阳。”
元堃朝歌兮撒着娇。他知道这孩子在自责,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触痛了自己一般。
虽然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悲伤,而他不想她那样,她应该常笑,方不负上天对她容颜的厚爱。
“皇……”
“叫三郎。”元堃抓住她的手捏了一捏,“或者叫夫君也行。”
歌兮的声音轻轻,“三郎。”
平阳城城南的槐花巷子。
马车停到了巷子口,一户朱门人家打开了中门,奴仆们纷纷站了出来,为首的老管家喊道,“老爷回来了。”
一个被众仆妇簇拥的年轻女子站在了中门的当中,虽是中人之资,但很是有沉稳大气的主母气度。
她眼神殷切地看着杜琪从马车之中出来,笑着行了一个礼,“老爷一路辛苦了。”
“夫人辛苦。”
杜琪看了她一眼,道,“家中来了贵客,可安排好了院子吧。”
“老爷放心,一早就安排妥当了的。”
杜琪早早修书一封,说有贵客要来,一位是他生意上的朋友,一位是他家的表妹和其夫君。
林飞从马车中下来。
此时他是通身的气派。手中的折扇、腰间的玉佩、身上的锦袍,就连脚上的鞋子上都是用金丝绣线绣的花纹,偏偏俗气的打扮在他身上还只见贵气不见庸俗,让人一眼看去就先生了几分的仰视之意。
“沐某见过嫂夫人。”
杜夫人见了林飞如此客套,也是大大方方地与他见礼。
“不是说还有妹妹与妹夫也来了的吗?怎么不见他们?”
杜夫人悄悄问了杜琪。
杜琪却道,“夫人先别问那么多了,先入府再说,站在门口成什么样子。”
“是,是妾身疏忽了。”杜夫人闻言赶紧让贵客进门。
歌兮带了幕篱搀扶着元堃跟在最后。
进府之后他们就住到了一处幽静清雅的院落里,离着主院远着呢,十分僻静。倒是合了歌兮和元堃的意思。
主院里,杜夫人正服侍着杜琪更衣。
“……见过了妹妹,倒真是替她惋惜,好好的一个夫婿。竟得了那样的眼疾,真是……”
“你好好待她夫妻二人便可,”杜琪打断她的话,“我让你安排他们夫妻住在偏远,是不愿人扰了他们的清净,别因为这个安排使得一些势力的家仆慢待了他们。要知道当年我做生意,我姨母可是给了两盒金子给我周转的,我这生意里有两成分子是他们夫妻的,他们怎么吃用都吃用不完。”
杜夫人知道这是丈夫在提点自己,忙道。“老爷放心,妾身明白的。妾身定不会慢待了妹妹与妹婿。”
她那里会想得到这从天而降的“妹妹”和“妹婿”的真实身份那么吓人,便是她,也被自己的丈夫利用,无意间便做了人家的护身符。
夜间。歌兮去了小厨为元堃煮粥,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一声声响,接着便是粗重的喘气声。
“三郎!”
歌兮慌忙推了门进去,接着倾泻进来的月光,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和愣愣坐倒在榻边的元堃。
元堃眼神空洞。神情木然,与白天里刻意装出来的闲适从容截然不同。此时的他很狼狈,失明的他连给自己端水的小事都做不了,他当真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废人。
“三郎,地上凉。”
歌兮忙放了粥碗上前搀扶他,他的身体很轻。几乎没有用什么劲就被她搀了起来。
“歌兮,朕是不是很没有用?”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凄然的笑意,伸出手摸索了好一阵才摸到歌兮的脸颊。
“朕只是想倒一杯水,结果弄成了一团糟。”
两人额头相抵,歌兮清楚得看得到他眼里的水光。
“不是那样的……”
歌兮捧着他的脸颊。两人紧紧贴着面,似乎这样就可以借到对方的温暖一般。
“你很好,你真的很好,保护了自己妻子的人怎么会没有用呢,三郎,你真的很好……”
歌兮重复着这句话,两人用力地抱在一起,身边是一地碎裂的瓷片。
在平阳的日子安稳了起来,不过这样的安慰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很快,又到了逼毒的时日,又是三天三夜。
当歌兮将虚脱的元堃从药浴桶中扶出来的时候,她发现元堃的体重又轻了一些。
她感觉他就像是一片羽毛,自己不紧紧握住,他就会随风而去了。
他的眼睛依旧是没有复原,但是他的性子却不再乖张古怪,而是很体贴歌兮,不让她为自己担心。
他越是这般,歌兮就越受煎熬。她想亲自去阿瓦特族的归隐之地,去找他们的族长问一问,说不定还有一颗万灵丹呢?
歌兮也是病急乱投医,她想到还有一人或许能帮到她,这个人就是十三。
十三是族长的儿子,他一定能帮自己的。
可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却遭到了林飞的质疑,他不相信十三,十三曾经是元旭的人。
歌兮无法,只得沉静下来,用心照顾着元旭。
这一日歌兮与元堃去到小院外边的池塘边垂钓,元堃在躺椅里假寐,歌兮将一条薄毯盖在他身上,给暗地里的暗卫打了一个手势之后,方才放心去小院里取煮好的汤药。
走到花园小径,听得有女子的说话声,歌兮便抬脚往边上一走,借着假山石避开了。
“……到了前边可要注意点,不要冲撞到表小姐和她的夫婿。”
“夫人交代过的,大家伙都谨记的。”
那两个女子做婢女的打扮,看行头应该是有些地位的大丫鬟。
“说起表小姐也是可怜。小小年纪嫁作人妇,偏偏夫婿又是这个模样,又没有个子女,要是表姑爷一病不起了,她可要怎么办才好。”
两人议论了歌兮一番,唏嘘了一阵,又提起了平阳城里的大事。
“听说了没有,陈府上又要出一个王妃了。”
“你说错了,是侧妃。齐王殿下先娶的大小姐,现在又要娶二小姐为侧妃。两姐妹共事一夫,也算是娥皇女英的佳话了。”
“说得好听,什么娥皇女英的,就算是两姐妹,在男人这个事头上,谁又能真的大方起来?看着吧,以后且有两姐妹闹起来的时候。”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得清?”紫色衣服的婢子轻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是清楚什么男人的事情,真是不害臊!”
水蓝色衣服的婢女红了脸,做势要打那个紫衣服,“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要是不懂这些,不保持一个清醒的头脑,在这宅院里还不一定是到什么田地呢!我就不信你不懂?”
“好好,我懂我懂行了吧,快走吧,夫人还等着咱们呢……”
两人渐行渐远,歌兮方从假山后头走了出来。
陈家到底是将二小姐陈曦送到齐王的身边了,元旭,你倒是艳福不浅呢……“
歌兮眼底闪过莫名的情绪,现在她对元旭,除了恨,便再无缱绻情意。
她总记得那个孩子从自己身体里掉落出去的剧痛,总记得她躺上榻上,下身流着血的木然。而她与他短暂的甜蜜、短暂的耳鬓厮磨都被这些血淋淋的事实给模糊了,再也没有办法打动她坚硬如铁了心。
他现今再纳再多的女人又与她何干?
他有再多的女人也触怒不到她了。
歌兮冷笑,转身决绝而去。
等到她端着汤药回到池塘边的时候,元堃已经钓起了一尾红色的鲤鱼。那鱼儿扭着身挣扎着,尾巴啪啪打着水,溅了元堃一身。
“三郎,你小心一些!”
歌兮上前将那鲤鱼捉了,元堃笑着喘着气,“无妨,只是一条鱼而已。”
歌兮怪嗔着上前用手帕擦拭他脸上的水,元堃眼神依旧是不聚焦,但是里头隐隐有着不一般的神采。
“娘子。”
“啊?”
“我们去走一走可好?”
“走一走?”
元堃拥住她,“我是说去大盛的各地去看一看走一走,当年逃难,倒是走了不少地方,可惜都是疲于奔命,什么风景都是虚无。如果可以,我还想去大漠、去西夷、去南疆、去更南边的大海那边……”(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