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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如水,带着丝丝凉意。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快要临秋。
云府练功房外,蒙恬一身便装,背负双手,拳头紧握。脸上快要皱到一起的五官,表达他此刻焦急的内心。
他看向守在门外的沐瑶,几度欲要开口,却都忍了回去。
终于,他还是没忍下去,道:“沐瑶姑娘,沈兄弟到底什么时候出来?现在人命关天,宫里的乐师一展莫愁,只有他才能救秦战将军。你能不能进去请示一下,看他能不能暂时出关?”
他语气温和,威严内敛。如今沐瑶跟了沈云,不再是宫女,他也不好用不合时宜的口吻。
“不行!公子进去之前吩咐过,此次冲关至关重要,任何人不得打扰!该出来之时自会出来。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扰他。”
沐瑶轻摇螓首,横身挡在练功房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蒙恬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白天秦战比武神魂受创,如今出气多进气少,岌岌可危。都是秦国的忠臣,见秦战受折磨,现在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只是,不管怎么焦急,他也不敢硬闯沈云的练功房。且不说沈云的武功高强,又有着乐道大师的身份。就凭沈云刚刚为秦国立下的功劳,就令他对沈云心怀三分敬意。
他没有埋怨,只能暗叹秦战时运不济,受伤不早不晚,恰好在沈云闭关的节骨眼上。
练功房外的事,沈云不得而知。
此时,他正盘膝坐在练功房内,运功冲关。油灯之下,他的身子散发淡淡的红光。若有人靠近他,一定会感觉燥热无比。
这是他在初步入门十觉涅生经第一层离火燎天之后,体内原来的真气被极阳真气尽数替换的结果,以致每每行功,身躯便犹如被烈火包裹,炽热无比。
这样的好处,便是这些极阳真气不断地将他的内力锤炼压缩,无限接近几无杂质的地步,品质极高。
但代价也大,正如当初他才入门离火燎天之时,体内的真气才一经锤炼,霎时就锐减了三成。
这令沈云吓了一跳,没想到利用外物提升起来的功力,会有这许多杂质,驳杂不纯。
从那时起,他就意识到外物提升的弊端,再不敢随便使用外物提升功力。只能每天耐心奏乐,在揣摩天音八法第一层的同时,也用乐道锤炼体内窍穴,将之不断凝炼,储存更多内力在里面,避免将来冲击大宗师之时后继乏力。
这对他而言并不困难,他有大量的绝品曲子可用,不像其他武者那样“拮据”。配合控乐之法,每天十倍的修炼速度,提升之快,堪称恐怖。
一开始被提纯导致锐减三成之多的内力,经过前面半个月的乐曲打磨,很快就被尽数弥补,而且多余的真气还充盈了体内的大部分窍穴。
白天,他从高山流水回来后,在传授小六三人控乐之法的时候,突感胸前窍穴内力充盈圆满,那些多日来被锤炼的地方,终于彻底凝实,已被打磨到了极致。
于是,他便一头埋进练功房,运起体内的极阳真气,打算一鼓作气,彻底将胸前窍穴全部打通。
按照十觉涅生经上面的记载,只要完成了这一步,体内的真气循环会比以前更快。接下来,只要再耐心磨练一些时日,便可继续锤炼凝实头部窍穴。
若是再打通这些窍穴,彼时胸部和头部两处窍穴连成一片,便可在体内形成十二正经之外的另一个小循环。
到时候不用他再花费功夫凝炼其他地方,体内的真气也会自动帮他凝炼剩下的四肢和背部的窍穴,那将省去他许多苦功。
这种特殊的修炼之法,是坐忘经乃至整个陨殇大陆,都不曾有过的法门。
面对如此诱惑,沈云对这次冲穴十分重视,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严阵以待,一点也不敢马虎。
体内,极阳真气从下丹田流出,通过经脉一路往上,将之全部汇聚在胸前,不断蓄势,欲将极阳真气尽数归拢在一起,然后再一鼓作气,冲开胸前的这一片窍穴。
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大胆!
通常的修炼之法,凝炼窍穴多是一个一个地打通,循序渐进。似十觉涅生经这种,前期只凝炼充盈而不打通,后期再毕其功于一役的法门,太过罕见。
因为武道冲穴,一个不慎,很容易损伤根基。这种极端的修炼之法,失败的机率远大于成功。
不过,这种方法一旦成功,打通的窍穴不会出现大小不一的情况。修炼之人在今后的真气运行中,将没有丝毫阻碍,修炼的效率也比别人更高。相较循序渐进的法门,日|后突破神境,窍穴能容纳的法力也比别人更深厚,可谓好处多多。
胸前的极阳真气不断被汇聚,越来越多。沈云保持冷静,不急不躁。按照脑海里的经文,将极阳真气拧成螺旋状,形成一个个尖刺,待到胸口的真气终于达到一个临界点之后,他不再继续蓄势。抓住那即将决堤的契机,猛然鼓动已成螺旋状的极阳真气,狠狠地刺向阻塞的窍穴。
“噗噗噗……”
接连不断的闷响在沈云体内爆开,那些早被凝炼过的窍穴,在灼热的针刺之下,阻塞的杂质尽数被冲开和焚毁,一点也没有留下。
如此往复,极阳真气又来回循环了几遍,确认再无杂质残留,行功畅通无阻。沈云才将一股极阳真气注入胸口处的中丹田,引导其自行衍生新的内力。
冲穴完毕,沈云睁开了双眼,感受到体内更加浑厚的内力,不禁面露喜色。
修炼至今,从来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般畅快。仅凭自身的积蓄,便水到渠成。
他估算了一下时辰,想到沐瑶那小妮子多半还守在外面,便不再逗留,起身朝外面走去。
打开练功房大门,台阶下,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貌美如花的沐瑶,而是气质迷人的帅大叔蒙恬。
“蒙大叔!”沈云惊诧道:“你怎么在这里?”
蒙恬没有解释,一见到他,拧在一起的表情霎时松了几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就往大门走去。
蒙恬边走边道:“沈兄弟你可算是出来了,现在人命关天,有人等着你去救呢。快跟我进宫,我路上再告诉你详情!”
这两人,兄弟大叔地称呼,也不怕乱了辈分。还好不是血脉相连的亲戚。
他说到这,沈云脚步蓦然一顿。
进宫?那里现在可是是非之地。赫连牧月昨天才查到高山流水的头上,还不知道有没有怀疑到他的头上呢。这种时候,还是少去皇宫为妙。
他一个乐坊商贾,能自如地出入皇宫,本身就不正常。若是再被盯上,暴露的危险会更大。
沈云将手臂挣脱,反手抓住蒙恬问道:“蒙大叔,你先把事情告诉我。什么伤势非得我亲自出马不可?现在乃多事之秋,已经有人来高山流水查那件事了,我不能随便进宫。”
蒙恬闻言惊道:“你说什么!有人查到了高山流水?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什么人?他们查到了什么?”
他是征战天下的将军,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早已养成一种极其敏锐的直觉。任何事情,稍有风吹草动,便能嗅到其中的不同寻常。
虽然他不忍见秦战受苦,但现在沈云和秦国命运相连。有人在查那件事,还查到了高山流水的头上,那便关系到秦国的前程。在国|家大义面前,蒙恬连自己的生命都可以不要,更何况同袍受苦。
尽管这样看上去有些冷血,但若没有他这样的铁血将军守卫秦国,秦国的百姓根本不可能有今天的安居乐业。
沈云道:“就在昨天。来查的人是一位身着白衣的公子,不过,聂小倩认为那人很可能是女扮男装。至于查到了什么,我也不得而知。正因如此,所以眼下我们都必须小心。”
蒙恬沉吟了一下,迅速将最近发生的事在脑海里一一掠过。那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却又全部指向古云幽的事,令他产生了一种不安的预感。
放佛有一张巨网,在铺向他们。
许多地方连他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唐宋两国和影刹门似乎没什么关联,可他们的使臣为何同时查探古云幽的下落?而赫连牧月又为何会要求比武?
难道仅仅是为了扬国威?
不!那意味深长笑容,处变不惊的作风,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想着,蒙恬便将白天发生的事和心中的疑惑一一告诉沈云。
沈云听后陷入了沉思,赫连牧月的做法,他也看不穿。
不过,既然看不穿,那就主动出击。与其坐以待毙等着敌人出招,见招拆招。还不如先下手为强,争取主动。
他问道:“蒙大叔,唐宋两国的使臣,现居何处?”
“在城北驿馆。因为陛下多有提防,所以并未安排他们住在宫内。你问这个做什么?”蒙恬不解道。
沈云冷笑道:“当然是亲自去走一遭,我可不想等着敌人上门。那位秦将军的伤,你可以去找阴阳家,他们的手段不少,就算治不好他的伤,但要缓解他的痛苦应该能够做到。”
阴阳家有掌控音符的法门,定有控乐之法。神魂上的伤势,虽然未必有合适的曲子治疗,但要缓解痛苦应该难不倒他们。
蒙恬点了点头,没有多问,沈云不会拿这种事应付他。
事毕,为了以防万一,他如同来时的那样,从云府后门离开。
待蒙恬离去后,沈云换了一身夜行服,就融入了黑夜中朝城北而去。
这夜行服,他是从一直赖在府里的杀手狄千山那里“借”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