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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完了账,苏慧娘也没有多留,带着王七郎便走了,在经营上她向来不会插手,只拿应得的那份红利而已,而这也是最让齐梅梅满意地一点。出了“食为天”,苏慧娘又在镇上逛了逛,买了些东西,方才准备返回。谁想,在镇门口等车的时候,却意外遇见了王五娘。自打那个县太爷死了以后,王五娘就回了娘家,听说,没多久就再嫁了,嫁的是同村的一个屠夫,专门杀猪的。那屠夫虽有些浑,却并不嫌弃她是个再嫁的,但是王五娘心里却是不乐意的,从高高在上的“官太太”到屠夫的婆娘,这其中的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但奈何,架不住旁人的劝说,也受不住嫂子田氏不停地冷嘲热讽,王五娘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再嫁了。
苏慧娘的视线在她那高挺的肚子上微微一停,也没说话,就那么直接的上了牛车。此时,车上已经坐着了几个同村的妇人,见苏慧娘来了纷纷打起了招呼,而等王五娘上了时候,却纷纷转过了脸,一副视而不见的架势。王五娘一张脸立刻就不好了,又见苏慧娘也在这上头,不由暗骂了声晦气。
“呦,这不是七弟吗?”王五娘眼睛一转,突然把视线放在了王七郎身上,娇笑着说道:“瞧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是一个水灵,怎么,见到亲姐姐也不知道打个招呼吗?”
王七郎微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嘿嘿冷笑了声。一双眼睛不怀好意的瞄了眼那高耸的腹部,王五娘心底咯噔一下,条件反射似的用手捂住了腰身,一副生怕王七郎害她的样子。心里狂骂了几声,她到底不敢再触这小狼崽子的脾气,乖乖的闭了嘴。
没多长时间,车身一晃开始缓缓向前驶去。迎着夕阳的余晖,牛车终于抵达了王家凹,和着同车的妇人们告别,苏慧娘和王七郎向着自家走去,那王五娘也恰好和他们一路,大约是想要显示一下自己的高傲,王五娘压在两人前面走,脖子昂的跟只母鸡似的,本来就笨重的身子因着走的太快,而跌跌撞撞的,看起来滑稽的要死。
便在一个岔口时,迎面又走来一个小小的身影,见了王五娘,她脚步一停,看起来就要往回跑。却被王五娘一声吼住:“你个死丫头,跑什么跑,没看见老娘啊!”
那小小的身影闻言,身子似乎抖的更厉害了,局促的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王五娘走了过去,抬起头就朝着年幼的小孩儿,很打了一下,小孩儿吃不住力气,噗通声倒在地上,却不哭,只低着头不停的颤抖着。
“没用的东西,小扫把星!”王五娘把一路上受的气尽数发泄在这孩子身上,破口大骂道:“老娘当初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小霉星,被活活拖累了一生,哭、哭什么哭,给我憋回去,小丫头崽子……”
苏慧娘看着眼前这一幕,只举得心中肝火腾腾地往上飙,这倒在地上的小姑娘正是王五娘与那安县令的女儿,今年不过才两岁多一些,然而,便是这样小的孩子,却受尽了人间苦楚。这王五娘再嫁后,曾经怀过两次胎,却次次都流掉了,这时也不知道哪来的传言,说是这小女孩命格带克,把孩子给冲掉了。这王五娘居然信以为真,对这孩子的态度,也是一日差过一日,到现在竟已是恨不得其死掉才好呢。
真真是造孽啊!
王五娘在那里狂骂了一阵,直觉得心里痛快了,方才哼了声,摇摇摆摆地走了。徒留下跌在地上,年幼的,不住哭泣的女儿。见她终于走远了,苏慧娘这才敢上得前来,若是刚才她插嘴了阻止了,这孩子一定会更惨的。
“没事吧!”苏慧娘赶紧把孩子抱了起来,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她脏兮兮地小脸。
“姨姨……”幼小的女童小小、小小的叫了一声。
王五娘生怕这孩子再把那霉运传给她,是以这段时日,完全把女童扔在了王家,要娘家人照顾。所以苏慧娘偶尔的会在这附近遇见她,因为曾经给了女童两块糕点,所以女童跟她也算结了些情谊。抱在怀里,就能感觉出她那瘦的跟皮包骨似的身体,苏慧娘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在镇上的时候,苏慧娘曾买了些福记的核桃酥,此时便拿了几块给这女童,口中柔声哄道:“好孩子别哭了,是不是饿了,这是姨姨给的酥饼,快吃些吧!”
到底才是个两岁多些的孩子,见了好吃的,眼睛立刻就放光了,黑兮兮的小手抓着核桃酥,迫不及待地就往肚子里面咽,看着就是饿了好久的样子。一连吃了五六块,苏慧娘便不给了,怕噎着她。
“以后要是肚子饿了,就来姨姨家,姨姨给你好吃的。”苏慧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把她从怀里放到了地上。看着苏慧娘渐行渐远的身影,女童的一双眼睛里又涌上了层眼泪,她伤心的想着,若娘她也能对自己这么好,那该多么幸福啊。
“慧姐姐就是喜欢多管闲事!”王七郎面带不耐地说道。眼见苏慧娘淡黄色的衣襟前沾染了些灰尘,脸上的表情就更不悦了。
“那孩子很可怜的……”苏慧娘叹息了一声。
“这个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去了,慧姐姐难道都要管吗?”
苏慧娘闻言站稳了脚步,眼神微冷的看了他一眼。王七郎见了,立马变脸,靠近她的身边有些哀怨的说道:“好姐姐,小七只是在吃醋而已,小七不要你对别人比对我好。”说完,还对苏慧娘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可怜的眼神。
这些年来,苏慧娘对于这孩子的“厚脸皮儿”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闻言,只能再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露出无奈的表情,他这样子,自己也要负些责任的,都是被惯的啊。回了家苏慧娘洗手做饭,做的是炸酱面,擀的细细的面条,配上金黄的鸡蛋酱、黄瓜丝、香菜末、还有自制的小咸菜,便在苏慧娘一家和和美美的吃着晚饭时,那边的王五娘却突然发动了起来。她挺着本来就要临盆的肚子,硬是去了趟镇上,山里路本就陡峭,这般一番颠簸下来,到家没一会儿就感觉到了□的不对劲。忙让自家男人去请稳婆。皮氏听了信儿,自也是匆匆赶了过去。
声嘶力竭的叫了一个多时辰,孩子出生了,然而,却浑身发紫,整个儿奄奄一息的样子。眼瞅着自己好容易生下的儿子,就快要不行了,王五娘当场就发疯似的狂叫着,但非常可惜的是,这个刚刚来到人世,还未睁开眼睛的小家伙,在两刻钟后,又匆匆地走了,徒留下,一屋子伤心人。
第二天,王五娘不但没有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反而把丧子的疼痛尽数怨到了别人身上。
那个“别人”不是其他,正是她那个亲身女儿。
在王五娘想来,自己怀孕怀的一向好好的,就因为昨儿碰见了那个霉星,被传染了霉运,就是她克死了自己的儿子,王五娘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想越觉得自己之所以总生不出儿子,就是她克的。王五娘恨的浑身发抖,恰似在这个时候,大嫂田氏幸灾乐祸的前来“探望。”
姑嫂两个嫌隙甚深,王五娘倒霉的样子,她才不会错过呢,而且她之所以会来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田氏先是表现了下对失去小侄子的悲痛之情,而后,立即把话头转到了女童身上,话里话外,多是她命不好,有她在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等等。
这话就像是把利剑,一下子就戳在了王五娘的心上。她掉过两次胎,又刚死了一个儿子。这不正是印证了田氏所说的吗。眼瞅着,王五娘脸色突变,田氏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又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丫头就是个克亲命,嗯,想要破掉这种命格,其实也是有方法的。”
王五娘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忙向田氏请教。
田氏就说道:“我这法子也是听别人说的,像这种克亲命想要破掉,就得拿着两寸长的银针,往指甲里扎,一天扎一只手指,等十天之后,往手指里扎满十支银针,这命就算破掉了。”
王五娘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她又不傻,往两岁多些的孩子手指甲里插针会有什么后果,岂能不知道,说不定小命就会这么没了的。那女童虽然让她厌恶,却也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曾经也在怀里抱过的。
“五娘啊,想想你那个生下来就没了的儿子……”田氏一脸我为你着想的样子:“若不破了她那个命。你这辈子都休想有个后啊。”
王五娘浑身一颤,一抹狠色在眉间涌起。
她的命都是我给的,便是就这么没了,那也是天经地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