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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看着熄灭了光芒的手机,心中涌起一股想将手机摔碎的冲动,然而终是在僵硬了半晌后,重新将手机放进柜子的第一个抽屉里。
柜子和抽屉都必须用他的指纹才能打开,而这只手机,是他唯一能同组织联系的通信器,将手机摔了他将联系不上组织,但组织找他却很容易。
刚要关上抽屉,一眼瞥见抽屉里的一份文件,中年男人迟疑了一下,将文件拿了出来。
文件的封面上写着三个字:罗稚言。
打开文件,第一页是罗稚言的社会关系图。
罗稚言的小头像在正中央,上下左右围了一圈的头像,包括罗稚言的家人,女朋友安图雅,好朋友祁云弘,洛桦笙,罗稚言的机组成员,天狼俱乐部的成员等等,还有,雷格。
在罗稚言的小头像和其他人之间,用黑线连着,上面标注着同罗稚言的关系和从1到5五个亲疏等级,罗稚言同父亲、祁云弘、安图雅之间标着二级,继母和大哥之间标注着五级,其他人三、四级等,而在罗稚言和雷格的小头像之间,用的却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红线,红线上没写他们之间的关系,而是用红笔打了三个大大的问号,旁边标着一级。
中年男人一直无法准确地定义罗稚言和雷格之间的关系,这两个本不应该有多少交集的人,关系却似乎比所有人都近。中年男人知道,近一年来,一直在追查自己的人,就是雷格。
一年前,中年男人接到一份S级任务,暗杀一个叫罗稚言的人,命令要求尽可能造成被暗杀者意外死亡。接到任务后,中年男人做了认真的调查,伪造了现在的身份,却没想到看似简单的任务,居然一次次失败,是罗稚言的运气太好了,还是他的运气太糟了?
中年男人不知道组织上为什么要暗杀罗稚言这么一名普通人,然而最近一段时间,他恍惚觉得如果查出清楚雷格和罗稚言真正的关系,也许就能解开这个迷。
手指停顿了片刻后,中年男人翻到了第二页,最上面写着年月日和空中停车几个字。
第三页,年月日和雕工茶社。
第四页,年月日和天狼俱乐部。
……
最后一页,也是一张照片,一张很清晰的照片,照片上的人表情淡然,微微左侧的脸庞露出了轮廓清晰的耳朵,以及耳朵下小小的拴马壮。
中年男人的手指缓缓地抚摸着这张照片,一遍又一遍。
这份文件是中年男人亲手整理的,是他迄今为主花费心血和时间最长的一项任务,为此还搭进去了自己的儿子。然而,这项任务也成了他迄今为止最大的污点,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人力物力,却没有完成。
这让他如何甘心。
他知道组织不会放弃这项任务的,但他却想亲手洗刷自己的污点,为他的儿子报仇。
注视着文件,中年男人表情渐渐地阴狠起来……
翌日清早,罗稚言清醒过来,第一感觉就是疼。
头疼,胃疼,肩膀也疼。
疼得他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醒了?不舒服?”雷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仿佛听到什么恐怖的声音似的,罗稚言甚至来不及睁开眼睛,身体已经向声音传来的相反方向暴退,结果,咕咚一声,掉地上了。
这一摔,罗稚言彻底清醒了,四周一望,是自己的宿舍没错,接着就看到了雷格越过大床探出的那张关切的脸。
“怎么了?”
“你怎么在我家里?!”罗稚言下意识地将陪着自己一同掉下来的被子围在身上,问道,“老祁呢?”
问完了也想起来了,祁云弘把他大骂一顿,扔下他自己走了,接着自己一个人去酒吧喝酒,再接下来……断篇了。
看了一眼身上穿着的衣服,是日常穿的睡衣,身上也没有难闻的酒味。
“你送我回来的?”罗稚言淡淡地问道。
雷格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你帮我换的衣服?”
雷格再次点头,昨天的那套衣服被罗稚言弄上了呕吐的污渍,他不得不帮他换了。
“谢谢。”罗稚言道了声谢,起身窜进卫生间。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肤色,尖瘦的下颌,一副痨病鬼的样子,罗稚言怅然叹口气。
胃里空空的,在一抽一抽地疼,肯定是吐过。太阳穴也一跳一跳的疼,这次再加上肩膀疼,浑身都没有舒服的地方,唉。每次醉酒,他都会折腾两天,如同大病一场。
“稚言,洗簌完了出来吃点稀粥。”雷格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罗稚言打心里不想出去,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让自己发霉发臭,熬过这两天。
“稚言,吃点东西你的胃会好受一些。”雷格继续叫道。
吃了还会再吐,有什么好受的。可罗稚言懒得跟雷格解释。
多年朋友,罗稚言知道祁云弘无论如何也不会扔下喝醉的自己不管的,一定是雷格把老祁赶走了。
好歹陪了自己一夜,虽然一点都记不起自己昨夜做了什么,估计没少折腾人,每次醉酒后问老祁,他只是说瞎折腾,却没具体说过什么。
这些年,罗稚言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不会喝醉。
“稚言……”雷格刚喊了声名字,罗稚言穿着整齐地走了出来,默默地走到餐桌旁坐下。
“我做的山药南瓜粥,你尝尝。”雷格盛了一碗放在罗稚言面前,罗稚言忽然想起昨天下午祁云弘骂他的一句话:你就是仗着雷格宠你。
在他的印象中,他自己的亲大哥,那个名字只跟他差一个字的罗稚阳,从来没有给他盛过饭。
“谢谢。”
罗稚言是真心道声谢,可听到雷格耳朵里却不是味了,罗稚言这声谢显然是在疏远他。
雷格心中苦笑一下,自己也盛碗粥,坐下慢慢吃。
罗稚言强咽下半碗粥,胃里已经像开了锅一样不住的翻腾,果然第二天还是吃不下饭,强压下一阵阵反胃,罗稚言故作随意地问道:“不用回基地吗?”
罗稚言肯先开口,让雷格心中暗喜,脸上却仍然淡淡地:“今天没什么事,我请了一天假。”
雷格哪有假啊,他只是将着急处理的事情都在昨天处理完了,不着急处理的让秘书推到明天。
“我没事,你回去吧。”罗稚言慢慢搅动着稀粥说道,心里却狂喊,你赶紧走吧,我不想当你的面吐,可我真快忍不住了。
“你再吃点吧,吃好了回屋休息,我在外间不会影响你的。”尽管语气平淡,尽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罗稚言如何听不出雷格在讨好他,在迁就他,在请求他的原谅。
他想大声说你不用这样对我,可你字还没出口,胃里的东西却涌入口中,罗稚言再也顾不上雷格还在身边,跳起来两步冲进卫生间,一顿天昏地暗的狂吐,不仅把刚刚吃进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甚至恨不得将整个胃都吐出来。
雷格赶紧跟了进去,听着罗稚言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心疼得要命,记起祁云弘说过,罗稚言两三天内吃不了东西,吃什么吐什么,他不是忘了,只是希望出现特例,遗憾的是他的希望给罗稚言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小言,觉得怎么样”
罗稚言似乎把身体都吐空了,刚漱完口的脸上沾满了水迹和冷汗,仅一天的时间,双颊似乎塌陷了下去,显得两只眼睛尤其的大,而目光却又那么的虚弱无助。
“对不起,对不起。”雷格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再也保持不不住平日的淡漠,写满了关心和疼爱。
罗稚言看着看着,忽然就掉下了眼泪。
他发誓他绝对不想哭,当他惊觉眼泪滑过脸颊的时候,最直接的想法是立刻逃开。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可他忽略了自己大醉后虚弱的体力,这一逃不仅没逃开,反而被雷格一拉,撞到了他的身上。
雷格看到罗稚言掉眼泪,以为他身体难受,立刻慌了神,见罗稚言推开他想走,自然不放心,伸手拉了一下。
他真没用多大力气,却感到罗稚言猛地撞向他,撞得他肩膀生疼,正想拉开他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肩头的贴身穿着的衬衣迅速湿了,想推开他的手臂略一犹豫,变成了紧紧拥抱。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罗稚言的眼泪不是疼痛,而是委屈。
事后,不管他们多少次说起这件事情,罗稚言始终坚持说,他之前流泪,是因为吐完后鼻腔不舒服刺激的,之后掉眼泪,是因为被雷格用力一拉,鼻子撞上了雷格的肩膀,还是刺激的。
“那叫生理泪水,跟情感无关。”
而真正的理由,罗稚言对谁都没有说过,甚至连自己都愿意承认,他在雷格的眼中看到母亲的关心,在雷格的身上感受到了母亲的爱。在那一刻,雷格就是母亲,就是自己的亲哥哥。
雷格只是微笑,从不跟他争辩,不管是什么泪水,他知道自己在用力拥抱他的那一刻,清楚地感受到了罗稚言对他的依赖、信任和谅解。
这就足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