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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却又陌生的院落里忽然挂起了一阵冷风,窜进屋内,将云俱东凌乱花白的鬓发撩起,穿过在他早已冰冷的身体在床内兜了一圈,最终穿过床幔,吹向那辽阔遥远的天际,似乎是来送他最后一程。
云俱东的死是突然的却也是必然的,从他听信了卢允言的谎言开始,他的生命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卢允言脸色苍白的立在床前,看着床上已死去多时的云俱东,拳头重重的砸在床框上,眼中纠缠着愤怒与悲伤,低声道:“该死的!”
他本以为云俱东至少还能挺到阎王大婚那日,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在这关键时刻,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身子有些不稳的弯下身,将锦被拉起盖在云俱东的头上,颓唐的坐在床边,自言自语道:“云先生您应该是恨我的吧!对不起!我已经无路可退了!对不起~”一行承载着太多情绪的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手上,是那样的滚烫!
夜色无边无际的弥漫开来。
地牢内,张梦得猛的睁开双眼,心中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
四周只有放着烙铁的火盆噼啪的燃烧着,空气中充斥着铁锈与腥臭味,张梦得动了动四肢,才发现自己被捆绑十字刑架上,惊恐之下他拼命的挣扎着,嘶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铁链哗啦作响,在他激烈的挣扎下磨破了他身上名贵的衣料,那粗糙冰冷的触感在接触到他皮肤上时,他浑身一震,突然安静了下来,不久传来了一阵呜咽声,竟是哭了!
隐在黑暗中的洛离殇单手支着侧脸,本打算好好欣赏这跳梁小丑的好戏,但不想这软骨头自己一番折腾后竟然哭了?唇角斜斜一勾,讥笑道:“张将军~还真是让本王不得不刮目相看呢~!你这长子嫡孙的骨气莫不是忘在了家里,没带到本王府上?”
那从黑暗中飘来如地府幽冥般瘆人的声音,让满脸泪痕的张梦得身躯一颤,脸色骤然变的惨白,嘴唇哆嗦着,“王爷~王爷~求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不停含糊不清的求饶着!
洛离殇听了却是嗤笑道:“这可不像你张大将军平时的作风~在蓬莱阁侮辱本王女人的时候!在竹林想置本王于死地的时候!或者~是你大肆招揽江湖人士的时候!你可成想过有今日的下场呢?”
“我~我~”恐惧凝滞在张梦得的脸上,原来不是不报,只因时候未到!他睁大着绝望的双眼,浑身的力气都在这一刻被抽了个干净,脑袋歪耷拉在一边,整个身体就像一滩烂泥挂在刑架上,盆中的火焰摆动着微光,显得他像一只濒死的獐子,死亡已就在眼前,一切都是徒劳!
这时,黑暗中划过另一处光亮,笑武举着手中的火把,将刑房壁上的灯盏点燃,四周缓缓的明亮起来。
洛离殇一身黑色蟒袍,绝美的面容渐渐从黑暗中显现出来,那泛着冰冷幽蓝光芒的眸子,寒光一转,唇上的笑意未减,轻声道:“你说~本王该怎么回报你呢?”
暗处走出两个黑衣人,伸手故意拨弄着墙上锈迹斑斑好似还残留着点点血迹的刑具,那碰撞的声音让张梦得突然从梦中惊醒般,又拼命的挣扎嚎叫起来。
洛离殇这才满意的挑了挑俊眉,却淡淡的说道:“太吵了~”
其中一名黑衣人心领神会的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一个箭步上前,单手掐住张梦得两颊,用力一捏,迫使他张着嘴无法动弹半分,他眼中蓄满了惊恐的泪珠,拼命的想要摆脱钳制,但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任人宰割!
另一名黑衣人,将两指伸入他口中,夹着他的舌头向外一拽,还未等他反应出声,寒光在火光中一闪,他的舌头已经被割了下来。
两名黑衣默契的同时松手,就见张梦得张大着嘴巴,痛苦的发出粗重似喘息又似哀嚎的模糊声音。
身体因为剧痛不停在架子上扭动,铁链已磨破他养尊处优的肌肤,束在冠内的发丝凌乱的散落下来,那样子看起来就如疯癫之人一样。
凤眸半眯,洛离殇那诡异妖邪的笑容,让刑房内烛火都跟着兴奋的摇曳跳动起来,嗓音优美婉转,却是地狱勾魂的冥音“本王的乐子就全依仗张将军今晚的表现了~!”
与此同时,深宫之中。
一道身影落在芙蓉阁的花园内,借着这黑夜的颜色隐遁在其中。
芙蕖荷,坐在芙蓉池边的石阑上,伸手抚摸着池中亭亭玉立的荷花,这芙蓉池是洛熙皞特意为他建的,只因他一句芙蓉虽美,却是望而不得,之后便有了这触手可得的芙蓉池。
那如葱似玉的手猝然一紧,掌中本被怜惜的荷花一瞬间被他捏的残败不堪,讥讽的笑看着手中被他蹂躏的花瓣,低声自语道:“我怎配与这出淤泥而不染的你相提并论呢?”毁灭吧,就连自己都想跟着掌中的荷花一起毁灭。
“大人!事情已经办妥了!”背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嗓音。
芙蕖荷缓缓的收回神色,清冷的如同那空中的蟾月,起唇淡淡的说道:“很好!你现在就去神卫营通知傲风,告诉他龙将潜游,请他做好万全准备!”
光影偷移,微光中露出一双清秀的眉眼,着一身黑色夜行衣隐在暗色中的正是芍药,她拱手领命道:“属下这就去办!”说完仿佛与这夜色融为了一体般消失不见了。
月色在空中孤独的洒着清辉,一匹快马奔至张府门前,急促的敲开了他家那朱红的大门。
洛离殇没有要张梦得的命,因为折磨的一个人生不如死,远比将他折磨至死来得快乐无穷!这是不是要感谢他家鹊儿呢?因为如果没有她的横加阻拦,他还发现不了这乐趣呢!
第二日,张家如约的派人来将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张梦得接了回去,张暮风在见了被砍去手脚的张梦得后,直接昏死了过去,张家仿佛又回到那时,只是这回算是彻底的不堪一击了。
宫里得了此消息后却是平静的出奇,没有任何动作,哪怕是一句安抚的话都没让人传过去,王涣凌知道后理所当然的讥笑了一番,就再无他话,卢允言则是悄密的将云俱东厚葬后,便安静的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现在不管是天塌还是地陷,都不能扰乱撼动他们的计划半分!这一击只许成功,决不能失败!
而不出洛离殇所料,卢允言的确悄无声息的掩藏了云俱东的死讯,毕竟这关乎到他们谋划的整个大局,已经走到这步不论是自己还是他们,谁也不想坏了这场云谲波诡的棋局。
至于云素染这儿,洛离殇找了一个最容易被猜穿却也最不容易被猜穿的办法,隐瞒!
当她幽幽转醒后,洛离殇只说她太过伤心激动以至于昏了过去,而她爹自然是被他安排到了一处安全隐秘之处,静心养病去了!最重要的当然是一封,云俱东的亲笔信!
这样简单漏洞百出的计策,只要抓住关窍,那就会变得无往不利!反而越完美的计谋却让人猜疑越多!
云素染将那封信攥在手中,而心里有喜有忧也有痛!“爹~谢谢您~女儿一定会幸福!”她攥着那封信哭了很久,最终将已经褶皱不堪的信纸仔细的抚平,好好的收了起来。
顶着红肿的一双眸子寻了出来,就见洛离殇负手站在庭中,炽热的阳光似乎生怕灼伤了这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在流云中时隐时现。
踱步走了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将头依靠在他的背上,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嘶哑的嗓音,道:“爷~我终于可以安心做您的新娘了!”
感受到身后那爱进骨髓女人身上传来的熨帖温度,眸色柔和清澈似无染的清泉,宽大的掌心附上她的柔荑轻轻的揉搓着,却在听了她这句话后,所有的神采都暗淡了下来,甚至闪过一瞬哀伤,“鹊儿~爷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仿佛是在为自己的隐瞒而辩解,又像是在后怕将来真相大白时他该如何面对。
他那颗坚如磐石的心早已被她击的粉碎,他再也不是那个无心无情的阎王洛离殇了,现在的他就是一个全心全意爱着她男人。
云素染笑的甜蜜,用头蹭了蹭他的背脊,道:“我知道~爷!谢谢您!”
爹爹在信上说他会好好养病,等将来自己的小外孙出世,就会与她一家团聚共享天伦之乐。
云素染不知道狐狸是怎样说动她爹爹的,但只要爹爹能脱离险境,并且同意自己与狐狸的婚事,那一切都迎刃而解了,她现在只需要做一个等待幸福的新娘,一个守住幸福妻子,一个孕育幸福的母亲,一个与狐狸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幸福女人。
但是她单纯的忽略了太多细枝末节,以至于后来知道真相后心神俱裂,悔恨的险些丢了性命。
洛离殇眯着凤眸,看着那时隐时现的阳光,意味不明的淡淡一笑:“别谢我~”剩下的话无疾而终的淹没在了彼此那缱绻的眷恋之中。
鹊儿!只希望你将来知道真相时,能如现在这般理解我的苦心,更能原谅我的狠心!
洛离殇微阖双眸,一阵荷香伴着微风拂过,幽香四溢,但彼此的心中却是各怀着截然不同的心情!
阎王大婚,长安城乃至整个凤国都为之震动,恭孝帝更是取消每年夏季避暑的行程,只为配合阎王的婚礼。一时间有人庆幸有人忧伤,有人怀疑也有人真心诚意的祝福这对不相称的新人,但无论如何,这场轰动的婚礼都如期的到来了。
相对舆论掀起的浩大声势,婚礼本身却是相对低调的,由于即将成为阎王王妃的云素染早已在王府内住了下来,所以,按照这个未来王妃的意思,一切从简。
大婚当日,王府内被装点一新,到处张灯结彩,披红挂绿,那喜庆的气氛,再也找不到半点如地府般的阴森之气了,府内的侍从们个个洋溢着欢快雀跃的笑意,不为别的只因为,从今天开始王府将迎来它唯一的女主人,他们那阴狠冷酷的王爷,终于有人可以名正言顺的管制他了,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啊!他们怎么能不打从心里开心高兴呢!
看着镜中那一身正红喜服,肌若美玉唇若樱,明眸顾盼间嫣然宛若空中明月般的云素染,喜婆们纷纷争相夸赞她的娇艳动人,而她只是含笑不语,一心期盼着那个见证与他相守一生的时刻到来。
因为阎王大婚,朝中百官谁也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帖子无帖子的都前来贺喜,华丽的马车竟绵延府外十里有余,沿路不知何时依次排开了一列列官兵,人头攒动的街头,百姓们纷纷在两旁观看着这场难得一见的热闹景象。
洛离殇今日更是光彩照人,墨发束进了夺目辉煌的金冠,冠上泛着湛蓝幽光的南珠华光流彩,俊眉斜飞入鬓,黝黑深邃的眼眸中灿烂生辉,挂在唇上的轻浅笑意,不含一丝阴寒之气,反而夹杂着丝丝暖意,让人目眩神迷,那华丽正红毫无顾忌绣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喜袍,在他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浑然天成绝世而独立的飘洒出尘。
他气度轩昂的站在喜堂中,熙攘前来恭贺的群臣们,也只是上前说着重复恭贺的话语后都识趣的不敢再与他攀谈多言,虽然是阎王大婚的喜庆日子,但谁也不敢以身犯险,拿自己的小命去试探阎王今日的心情是否如他脸上的那抹迷人的笑容般和煦无害,于是纷纷退到一旁与同僚们攀谈起来。
吵杂的喧闹声中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司徒勣坐在步辇上,一脸难掩的高兴,接受着围过来众人的恭贺。
“恭喜太尉大人~我看要不了多久您就要抱曾外孙了!”一人借机赶忙奉承道。
旁边人听了纷纷附和着,道:“是啊~是啊~那可真是双喜临门~太尉大人真是好福气啊!”
司徒勣面上依旧是不深不浅的笑容,内心却是无限期望着他们这奉承的话能成真,只可惜~抬眸望向昂然立于喜堂中的洛离殇,暗暗的叹了口气,心道:“怕是还要再等些时日了~”有些不甘心且着急,却还生生的压了下去。
顺着那些谄媚奉承的话,他咧嘴大笑道:“那老夫就呈各位吉言,等着抱曾外孙啦!”话落,一时笑声不止。
总算摆脱了那些拍他马屁的谄媚之人,仆人们将步辇落在喜堂门外,司徒勣跨步下来,拄着龙头拐杖,步伐稳健的走到洛离殇跟前,从头到脚的将他仔细的看了一遍,眉眼带笑的,道:“不愧是我司徒勣的外孙,果然是气宇轩昂,风姿绝代!”
洛离殇笑意不减的看向他,轻声道:“今日本王娶亲!这便宜且先让你占了去,日后还望外公你好好待她!”
司徒勣脸上的笑容一凝,不高兴道:“你这嘴巴真是最毒的一个,好容易叫我一回外公,还非得这般扫兴!你那心肝宝贝是我的孙媳妇,自当给你照顾的妥妥帖帖,瞎操心个什么劲儿呢你!”没好气儿的白了洛离殇一眼,跺了跺拐杖,毫不客气的坐上了堂中的主位上,一派得意悠然。
宫中!众将士早已蓄势待发,就等皇帝洛熙皞披甲带军前去将这场喜宴扼杀,结果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洛熙皞中毒了!
虽是普通的断肠散,却因为此毒,毒性凶猛异常,洛熙皞的性命一时间竟然是危在旦夕!
王涣凌与卢允言二人被急诏入宫,两人还特被批准坐轿入宫。
两人下轿,就见黑压压的几千士兵茫然的等在宫门外,隐有军心溃散之相。
卢允言面色冷硬的跨步上前,高声喊道:“今日你们若替陛下屠王立功,他日加官进爵便是指日可待!相反你们当中若有人此时心生退却,那就不妨想想,若阎王知道此事后,你们的下场会是如何!”
此话一出,果然将低迷的士气从新振作了起来,士兵将领们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兵器,高呼万岁!那昂扬的士气震天响彻!
卢允言这才转身与一脸神情难测的王涣凌疾步踏阶而上,进入紫宸殿内。
龙床上的洛熙皞还在大口大口的呕着鲜血,御医们焦急的在一旁为他施针缓解毒性带来的剧痛,而一个月白的身影却首先吸引了进到殿内二人的视线,随后目光一转,两人皆是心肝一颤,怎么会突然中毒呢?
芙蕖荷眼含泪花的紧搂着因为毒药疼痛难忍且口吐鲜血的洛熙皞,不停的在他耳边细语安抚着:“陛下~您不会有事的~”
顾三香见他二人来了,赶忙轻声禀报道:“陛下!王大人和卢大人来了!”
听了顾三香的禀告,洛熙皞艰难的忍回已到喉头的一口腥红,气息及其不稳的开口道:“宣他们过来!”
顾三香忙冲他们递了个眼神,二人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而芙蕖荷似乎因为心爱之人的性命危在旦夕而乱了方寸,只殷切而痛苦的看向已是满头大汗的御医们,哀声询问道:“难道你们就没有立竿见影的法子,来减轻陛下的痛苦吗?”说着再也忍不住般,嘤嘤的哭泣起来!
那颗颗晶莹饱满的泪珠,滴落在怀里洛熙皞散落的墨发中,让他心里猛的一阵心疼,强咽的那口心血,再也无法抑制的喷涌了出来,而后昏迷在了芙蕖荷的怀里。
顾三香见状,立马惊恐的拔高了声音尖叫道:“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小的断肠散你们都没发解!留你们何用!”那指着他们的兰花指,不知是因害怕还是愤怒而颤抖着。
卢允言与王涣凌见了此景,也是心惊的怔愣在原地,一时间慌乱的没了主意,箭已绷在弦上,却突然横遭此劫,这可如何是好?
抱着洛熙皞正哭的“伤心”的芙蕖荷此时美眸微微一抬,对上了一名趴跪在地上御医的眼睛,那御医立马心领神会,佯装颤抖着声音说道:“要想解陛下这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太过凶险~恐怕~”
话还没说完,芙蕖荷满是泪水的眸子闪过一丝晶莹的光亮,立马接话道:“不管是什么方法?只要能救陛下性命!我愿意一试!”
“这事儿~似乎不是芙公公你能拿得了主的吧?”开口的是王涣凌,他凝目看了眼奄奄一息的洛熙皞,心中开始盘算了起来!舍还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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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