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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均的话说得一头雾水,阿灼不禁有些愕然,为何灵均口中所描述的师父,与她所认识的周世子,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仿佛是为了验证心中的疑惑,她忍不住问道:“周胜之,是从何时开始收下你这个徒弟的?”
却见灵均掰起手指算了算,然后认真地说出一串让她震惊不已的话来:“高祖十七年春。”
竟然是高祖十七年春啊!
高祖十七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太皇太后病重,临终前刘弘被囚,她也从此没有了人身自由。宫中风声鹤唳,各方势力剑拔弩弓,虎视眈眈地等着未央宫里传来太皇太后驾崩的消息,觊觎着囚禁了刘弘那短暂一生的皇帝宝座。
她的父皇,还只是偏安一隅,表面看起来完全无害的代王。
可是仔细算起来,也许从那时起,他已经在为自己登临大顶做最后的冲刺了。
立春的那一天,太皇太后为她和周胜之赐婚。
那时的她,年幼无知,想到要嫁给自己心心念念仰慕的少年英雄,心中自是欢喜万分,却不知,这却是她这一生厄运的开端。
周胜之几次上书陈词请求太皇太后收回成命,也因此激怒了太皇太后,差点丢掉了性命,最后是太尉周勃亲自出面,用手中的皮鞭逼迫他应下了这门婚事。
借着这次联姻的机会,她的父王没有派出一兵一卒,便成功地笼络了手握兵权的周勃,同时也为她这不幸的一生拉开了帷幕。
可是这一切,不正是她心心念念求来的吗?
饶是她脸皮再厚,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周胜之,并不爱她。
这样威逼利诱换来的婚姻,对她来说是负担,更是耻辱。
可他为何,竟在暗地里偷偷为她培养死士?
他不是一直都十分地讨厌她吗?
阿灼微微一笑,觉得自己似乎又在自作多情了,他是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做每一件事都会有自己的目的,她怎么可以听了灵均的一面之词就轻易地信了他?
她微微扶额,灵均走了,他还会再送别人过来,何必这么麻烦?
好在这灵均,看起来并不是个麻烦的人,留下她又有何妨?
她缓缓躺下身来,轻声道:“你是我的死士,就要听从我的命令,对吗?”
灵均微微一愣,欣喜地点了点头:“公主,你终于肯留下我了?”
阿灼却恍若未闻,只是轻声道:“我的院子里并不太平,有人悄悄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你若能在三天内帮我找出她是谁,我便留下你。”
“好,三天之内,若灵均办不到,自己卷铺盖走人!”灵均信誓旦旦地点头道。
阿灼懒得再理会她,便拿起一块丝帕轻轻盖在脸上,疲倦的说:“我要睡了,你下去吧。”
过了许久,却不见灵均有动静传来,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却发现这丫头竟蜷缩在她的床尾睡着了。
她皱了皱眉头,坐起身来,轻轻推了推灵均的肩膀。谁知那丫头轻轻嘟囔着:“小弟,不要闹。”然后翻了个身,便又睡着了。
阿灼无奈,又不忍她一个人睡在地上着了凉,便从床上扯下一条被子,轻轻披在了灵均的身上,才安然入睡。
……
天蒙蒙亮,屋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灵均皱了皱眉头,悄然爬起来,趴到院墙上向外望去,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微微一笑,便又继续回到房中,倒头便睡。
周亚夫却是早早就恭恭敬敬地候在了父亲的门外,只等屋内的人穿衣洗漱出来,才恭恭敬敬地行了叩拜大礼。
周勃看着儿子一身戎装,更显得英姿勃发,不由叹道:“今日还不错,知道早早来请安。”
“陪父亲狩猎是大事,孩儿自然要起早才是。”周亚夫微微一笑,让开一条路来。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出院门,周勃才轻声道:“不是陪父亲狩猎,是陪陛下狩猎,你的骑射功夫不错,今日定要拔得头筹。”
周亚夫笑着点了点头:“这个是自然。只要兄长不去,长安城内,只怕还没有哪个世家子弟能赢得了我。”
周勃闻言,冷哼了一声:“嘴上说得可不算,今天要拿出真本事。”
说着便跨上了马,正要出发,却听不远处传来周胜之的声音:“父亲,请留步。”
周胜之一路小跑而来,凑到父亲的耳畔,轻声道:“此行只怕有些凶险,父亲最好还是留守京中。”
周勃微微一愣,这个儿子做事向来十分稳妥,临出发前才阻止他前行必有他的道理。他轻轻抬手扶额,突然叫道:“哎呀,老夫的头好痛。”
周亚夫不明就里,赶忙叫道:“父亲,你怎么了?”却看到兄长冲他点了点头道:“父亲身体有恙不便前往,二弟,护驾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望着父亲痛苦不堪的表情,他本还有些不太放心,可是听到兄长的话语,心中的忐忑也只能化为郑重的承诺,用力点了点头:“兄长放心,我会小心的。”
周勃在儿子的搀扶下蹒跚回到房间,摒退下人,紧闭了房门才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孩儿只是猜测,刘长可能要反。”尽管刻意压低了声音,可他说出的话还是让周勃为之一震。
“要变天了?”过了许久,周勃才恍然吐出四个字来。
昔日里追随高祖刘邦一拳一脚打下的江山,是多么的豪情万丈。可解接着,皇权的倾轧让昔日的好友各个反目成仇,从韩信开始,打江山的功臣多数无法自保。高祖驾崩,吕后掌权,对旧时的功臣更是大肆打压,他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在夹缝中求生存。吕后薨逝,他与陈平共诛诸吕,迎立代王,本以为此生看惯了生死已是圆满。若再有变故,只怕这把已经半截没入黄土的老骨头是怎么都折腾不动了。
“若真是如此,只怕很多人要跟着倒霉了。“周勃颤声道:“陛下可知?”
“只怕,还不知道。”周胜之低声道:“所以父亲才更要留守京中,提前做好布防。”
“只要父亲镇守长安,二弟御前护驾,就不怕他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