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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听了,微微蹙眉,低声道:“闭嘴1
车夫赶紧噤声。
女子看了看太阳所在的位置,眉心皱得更深,声音隐含着一丝不悦:“还不赶紧绕道走?”
马车掉头刚驶出不远,与另一辆马车交错而过。后出现的马车拐进了小道,停在了绣楼后门。不一会儿,宗晴从绣楼里钻了出来,她站在马车外面,低声与车上的人道:“我爹说终止行动,不用再跟着他们了1
“终止为什么?”车帘后飘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显得十分意外。
宗晴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执行就好了1
克里斯绝想不到,绣楼外暗流涌动。此时,秀场已经布置停当,她和高遵惠暂时在莳萝的房间休息。
高遵惠躺在软椅上,沉吟片刻,挑了挑眉问:“演出的细则我都知道,为什么排演偏偏不让我看?还对我保密?”
克里斯眼中却闪过一道光芒:“写在纸上的文字跟实际的效果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对你保密是为了你好,别忘了我可是和你打过一赌的,谁输谁赢,到时自会见分晓!让你看了排演,你直接就认输,那也太没意思了1
高遵惠哈哈大笑道:“这么有把握?虽说你的设想是够新奇,也许能一时引了大家的兴趣,但也不算将她捧成了京城第一花魁1
克里斯耸耸肩,一副不信走着瞧的架势。
说话间,莳萝推门进来。
高遵惠再次打量了一下莳萝,她上身右衽襦衣,下套天青色襦裙,经过瓦子里请来的乐师舞娘调教,她的仪态与气质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以高遵惠的眼光,莳萝清秀靓丽有余,迷人妩媚不足,离“花魁”还差着档次。
真不知道滔滔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高遵惠心道。
克里斯见莳萝双手揉搓着自己衣襟下摆,显然是表演前精神压力有点大,很紧张。她言语安慰了一阵,莳萝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莳萝跑去开门,是裴玉娘身边的一个跟班侍女。那女孩满脸泪痕,捂着肩膀,哭诉道:“莳萝姐姐,你让我躲躲”
“这是怎么了?”
“花魁姐姐又脾气,已经打杀了一个丫头,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女孩越说越哽咽。
“嘘,别哭我带你先躲到戏台后面”
莳萝扶着女孩迅离开了。
屋里,高遵惠凑到克里斯跟前,戳着她脸上的假面,道:“你这张脸真是罪孽。知不知道刚才莳萝想跟你说什么?”
克里斯拍开他的手,问:“什么?”
“小丫头中意的是你,犹犹豫豫就是想让你亲自梳拢她,而不是换成什么秦大官人,明白了吗?”
“我?”克里斯一脸难堪,心道:没那能力。
克里斯尽快揭过这个话题,问:“你悠闲过头了,赶紧回去准备,不要忘记明天交给你的任务1
“是是是1高遵惠立刻摆出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表情。
演出当晚,月黑风高,却不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因为绣楼外灯火通明,聚集了不少人,他们不是去看戏的,却是来围观看戏的人。
当恐怖与神秘结合时,就会对人造成这样的效果。因为那猫鬼的案子没破,失踪的孩子也没找回来,普通百姓不敢看“猫鬼”的戏,但他们心中又隐隐好奇,今天来看戏的都有谁?他们会不会被妖怪杀死?哪怕知晓一星半点儿传闻,就足够大家消遣许久了。
让大伙吃惊的是,天刚一擦黑,便开始有马车66续续来到绣楼外,停车的都排起了长龙,甚至排到了街的尽头。
入场来看戏的人,要么非贵即富,要么就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寻常乐子对于他们已经司空见惯,如今带着一丝危险气息的“猫鬼女妖”更能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
这可忙坏了开封府,到场的都是京城头面人物,安保工作也得他们来做。原本以为借由此事行调查侦案之实,谁知道这场子大戏越传越热闹,甚至越传越神,引来各路王公贵族竞相观瞧到底是什么戏那么大的排场?哥特风又是什么?这莳萝跟“猫鬼”又有什么关系?结果闹的开封府不得不加派人手维持秩序,甚至原本轮休的捕快也取消了休息来现场巡查。不过剑肆倒是觉得不错,进绣楼侦查也变得名正言顺了。
克里斯在暗处观察,似乎这些来看戏的人,并不全都是喜欢低调的人,很多人十分享受着围观人群的朝拜。她立刻给了前面接待人命令,引路时先询问来客是否要唱名。
比起前面的几辆宝马香车,一辆并不怎么起眼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绣楼门口。
车上下来两位公子,踏上了那红色如血一般的地毯。
一位龟公迎了上来,这位来客他再熟悉不过了,但还是照例问:“公子是要隐姓埋名,还是要唱名?”
“爷需要隐姓埋名吗?爷隐的了吗?”
周围一阵笑声,这位风月场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人物,是隐不了身的。
龟公连道三声是,然后响亮地唱道:“高家十四公子,高遵惠大驾光临绣楼1
克里斯一听唱了小叔叔的名,便从绣楼阁楼上探出头。看了一眼,今日高遵惠打扮的十分庄重尊贵,正如自己初见他时那般,一身贵气仿佛是天生的,其实与衣饰华美与否并无太大关系。
再听龟公道:“啊哟,我的十四爷,您今儿请了‘大陪客’啊1
克里斯向高遵惠身后看去,那明显还是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小少年。
克里斯本以为高遵惠会带皇药师来凑热闹,但这少年看着十分面生。
少年与皇药师年纪相仿,不过,身子骨有些单薄,脸上的肌肤光滑细嫩,两颊微微泛红,难掩少年此时激动的心情。他衣着一样显贵,配金饰玉。
虽然对着个半大孩子,龟公赶紧躬身,行了个跪拜礼,比对高小公子还郑重其事。
高遵惠飞起一脚轻轻踹在龟公那高高撅着的屁股上,笑骂道:“好个看人下菜碟的货1
龟公揉着屁股,赔笑道:“小人那不是跟您熟嘛,您也不跟我们这些狗腿子计较俗礼不是1
“讨了便宜卖乖1高遵惠斥道。
龟公赶紧向后面这位讨问:“爷,唱名嘛?”
高遵惠与小少年道:“今儿可是瞒着人带你出来的,你想好了埃回头传出去,别回家受罚1
“唱1那少年一副不示弱的样子,“受罚就受罚1
“诺1龟公大叫一声,而后高声唱出,“皇后娘娘幼弟,向小国舅爷大驾光临绣楼1
唱名可是很有讲究的,这些到场的大爷们,每个人的名头念出来能有好几个,甚至十来个,唱哪个最合适、最能突显身份、最能迎合这位爷眼下的心情,那可是要几秒之中就判断出来的。
想起在御花园见到的颐指气使的向皇后,又在遇仙楼碰到耀武扬威的向宗回,克里斯微微一惊,原来少年便是向皇后最小的弟弟,向小国舅爷!看着倒是没有他哥哥和姐姐那般狂妄奢纵。心道:小叔叔怎么会带向家的人来?
前面到了的几个人,本就是与高遵惠平日里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一群损友,他们立刻迎向高遵惠和向宗良,热络地打起招呼来。
后面又到一位公子,龟公继续唱名:“翰林大学士王珪之子王仲端,大驾光临绣楼1
克里斯心道:今日来的有不少朝中重臣的子弟,看来天助我也,这样的阵势,莳萝不一炮走红才鬼了!
高遵惠等人已经走过了欢门花楼,抬头一看,众人皆是诧异。往常绣楼迎宾待客,总是敞开着大门,里面闪烁着宝石般的光芒,吸引着人走进去。而现在门上却挂着厚实不透光的门帘,也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几个龟公迎上来,其中一人道:“诸位爷,请先穿戴1
有人接过东西,现那是一件宽大的黑色大氅,上面摆着一个古怪的面具。苍白的面具造型虽然简单,但眼睛和嘴巴的开孔造型却十分精致,微微上扬的嘴角,无形中带着一丝冷酷!戴上它以后,就仿佛是坟墓中出来的死尸,又如同无法恢复活人肉色的鬼魂。
“开演前,诸位爷一定把这鬼面戴上1
向宗良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见那大氅穿上将自己的衣服遮得严严实实,心中极是不愿,道:“我们原本锦衣华服的,你却让我们穿上这个,跟黑老鸹一般”
“几位爷少安毋躁,这是为你们好啊!穿上黑衣,戴上鬼面,猫鬼看到,会误以为你们是鬼魂,她就不会对你们实施那吸血勾魂的法术了1龟公早就把台词背的滚瓜烂熟,还故意用十分畏惧的语气道,“演出中间千万不能摘下。切记切记1
高遵惠指了指旁边的香案火烛,说道:“这是搞什么鬼?”
那龟公陪着笑,低声道:“这是妈妈吩咐让摆上的,说那猫鬼太过厉害,怕万一压不篆”
高遵惠的那些朋友本都是些混不吝的主,天不怕地不怕的,但看了这一系列安排,虽然还是不信,但心里多少都有些惴惴的感觉,同时也感觉更加的刺激。
高遵惠耸耸肩再没说话,将面具戴好,大氅一披,率先向楼里走去。
门口有人掀起帘子,他便一头钻了进去。所有人穿戴齐整跟在后面,鱼贯而入。
里面竟是漆黑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的眼睛终于适应了过来。以往这里是绣楼璀璨如昼的门廊,因为全被黑色布幔遮住,昏暗异常。大家慢慢往前走去,忽然脚下一空,有人吓得大叫一声,可接着现,脚已落在地上。原来只是一个台阶,下面还垫了很厚的垫子,踩上去软软的。但人在黑暗中,忽然脚下踩空,当然会吓一跳!好几个人已吓得脸色白,幸好大家都戴了面具,倒也看不出来。
几个人下意识地去扶墙壁,马上现,连墙壁上都包裹着数层松软的棉垫。高遵惠暗想,看来这是为了安全考虑,寻刺激是一回事,总不能让来客受伤,否则绣楼可就摊上大事了。
黑暗中,有人拉住高遵惠的手臂,低声问道:“这到底是在搞什么名堂?”
“我听说这叫鬼屋1他的声音在黑暗中让人感到陌生。
“鬼屋?”
“我也不是很清楚,就是好像说这些黑幕围起来,实际上是一种阵法,能招来鬼怪妖精的那种1鬼屋的说法,他是从滔滔那里听到的,今日他本就是当“托”的,倒是任由挥了。最后他还不忘加了一句,“不然,外面搞那些和尚道士的干啥?”
“阵法?真的假的”黑暗中看不见各人脸上的表情,但声音中显然夹杂了一些异样的不安。
高遵惠笑道:“管他真的、假的,爷几个不都是来寻乐子的,难道不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吗?”
“哈哈,就是就是”有几个人干笑了几声,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咱们快走吧1
大家走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路线不是笔直的,绕过几个弯,他们默默无声地往前走,高遵惠给他们带路,仿佛具有在黑暗中看东西的奇异本领。
黑暗让大胆的人也会谨小慎微起来,而胆小的人则会一步一个提心吊胆,那些将信将疑的人则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带着走了。
不过,走了不多时,又转过一个弯,离他们不远的前方,沿着墙壁,终于看到了一些跳荡的红光,犹如墓地里挑动人心的鬼火忽明忽暗。后面的人有些犹豫,但见高小公子毫不畏惧的稳步前行,也就都跟着走了过来。走得更近时,红光变得清晰了,终于借着这些微光可以辨清道路。
通路的尽头,墙壁有一处凸出来了一个通道,里面透出一些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