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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里传来的声音引得很多水军往那边跑去,华子鸾回头看了一眼,暗想:老雷他们动起手来了,此时多说无益,好在这船是落了单。
华子鸾一走神的功夫,忽然感到脖颈处寒气逼人,一把利器破风而来,急切间他疾退两步,闪过了兵锋。
原来那舰官接过手下兵士递来的武器,此时他手里握着一把三尖枪,气势与刚才近身格斗完全不同。
“看枪!”他大喝一声,威风凛凛。
华子鸾两手空空,对方数枪刺来,他左支右绌,勉力闪躲,已是落了下风。
喧闹争斗的声音越来愈大,越来越近。
这时,通向甲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一个艳妆美妇人,举着双刀,其中一把的刀尖正对着一个军官的咽喉,她喝道:“住手!”
她身后的船舱,只听得杀声喊声混杂,叮叮当当之声不绝。
甲板上有兵士手拿长短兵器,见有人夺船,他们分出数人上前拦截。
女子怒喝:“谁敢上来,我先宰了他!”
尽管女子这般威胁,桅杆上悄无声息地倒掉着荡下几人,想从背后偷袭她。恰巧从旁又杀出一条人影,宽剑刺中偷袭人的“灵道穴”,这穴位在前臂掌侧,中剑之后,肘臂挛痛,一时再使不出半点力道。
雷义恭猛地冲了上来,遇到敌人上前阻挡,他手中的宽剑一抖,仓啷一声,便有一件兵刃落地。
丐帮的人并没有大开杀戒,这船上的官军到底是朝廷的人,只要让他们无法抵抗即可。
再走前几步,雷义恭对华子鸾朗声道:“接刀!”
他将手中一个布包抛了过去。
华子鸾趁舰官分散注意力,一个跃步正接在手中。他轻轻一抖,包在外面的那件大红戏袍掉落了下来。
“哗啦啦”一阵刺耳的脆响,在华子鸾手中抖响的是一口九环宝刀。这把刀名唤“金背砍山九环刀”,乃是华子鸾的兵器,刀刃有四尺长,刀身厚重,刀背镀金,镶着九个铁环,挥舞起来如狂风骤雨,好不惊人。
华子鸾大马金刀的面对舰官。
两人再次面对面,舰官不再罗嗦,一枪刺出,直取咽喉。
华子鸾出手,仍是防御为主的招数“八方藏刀”,“铮”的一声隔开了这一击,这一刀走势轻灵,那么大的一把刀,到了他的手上,竟然可以使得如此细腻。
这刀法足以显出他的本事,舰官心下大为惊佩,寻思:我当他是少林派的功夫,可看他这路刀法却又不似。
华子鸾紧跟着“白虹贯日”正劈一刀。
舰官横枪一挡,旋身转了一圈,抡起三尖枪让人无法轻易近身,他忽然杀出一记回马枪,华子鸾横刀一格,那枪杆颇有韧力,枪头甩出了弧度,直奔华子鸾手背。
华子鸾手腕蓦地一转,金刀震动,九环齐响,摧山撼地,这招有个好听的名字“春雷乍动”,却同狮子吼一样让人心头一闷。接下来便是让人眼花缭乱的连环斩,这下轮到舰官疲于招架了。
旁边有位兵士见到这兵刃时,动作就停滞了下来,待看到这几招,便叫出了声:“九响连环十三刀!他是丐帮的……”
舰官一愣,手中一缓,华子鸾瞅准了机会,一刀劈头而下。
突然,一道金光在空中发出耀眼光芒,“哗啦啦……”,华子鸾的九环刀骤然停在了空中。
华子鸾抬头一看,竟是一根金线挂在了金刀的刀环之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那挂住刀环的鱼钩旁边,还有个金色的鱼漂。
见状,雷义恭忽然大叫一声:“都停手!”
从船舱里杀出来的丐帮弟子都愣了。
顺着金线看过去,但见一位老者坐在船头,一身蓑衣,手持一根同样金光闪闪的鱼竿。
华子鸾一蹙眉,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雷义恭还剑入鞘,上前一步,拱手叫道:“来人可是何老爷子?”
那老者手一抖,“啪”的一声,缠在华子鸾九环刀上的鱼钩已收了回去,他捋着胡须,呵呵笑道:“除了我?谁还有闲情逸致在这儿钓鱼?”
他转身摆了摆手,水师的官家也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看了那鱼杆,华子鸾便想明白了,这些人都是筏帮的!
一时间,甲板上恢复了宁静,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雷义恭扯开包头皂巾,撕了贴着脸上的大胡子,露出了本来面目。
旁边的筏帮弟子果然一眼就认出他来,叫道:“原来是雷大哥!”
那舰官则是一脸懵懂,惊声呼出:“这是怎么回事?”
金杆渔夫与那舰官道:“他们都是丐帮的人,与你对手的是华子鸾,华长老。这位是雷义恭,雷长老。”
雷义恭也赶紧与丐帮的人解释:“这位是‘一杆定乾坤’的金杆渔夫。”
风二娘喃喃道:“筏帮的智叟何钧丰?”
“正是老夫。”金杆渔夫转头看看那艳妆妇人,问:“老夫眼拙,这位是?”
风二娘早放开了手里挟持的人质,收了双刀,回礼道:“伏虎堂堂主风二娘,见过何老前辈!”
听言,舰官收起三尖枪,转身抱拳,向华子鸾和雷义恭便拜:“原来是丐帮的两大长老,在下焦兴华,适才冒犯,多有得罪!”
二人急忙还礼,华子鸾喜道:“原来是‘长河候’,华某领教啦。你刚才所使可是‘南海屠蛟枪法’?”
焦兴华点点头。
“这枪法果然是精妙绝伦,我心里寻思今日便是遇到对手了。”
“今日得见华长老的‘九环刀’,焦某才是大开眼界。”
“还有你一开始打的那套擒拿手,我虽看得出是西北路的,却不知是什么名头,当下还在奇怪为什么水师的军官会使?”
焦兴华面上一红,连忙道:“献丑献丑,那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拿云手’。”
筏帮几位首要人物,雷义恭几乎都认识,唯独这个“长河候”没罩过面。他打量了一番道:“几次去筏帮,焦大筏头都不在,真是缘悭一面,没想到今日倒是碰上了。”他转头向金杆渔夫问起了情由,“筏帮怎么会扮成水师?”
金杆渔夫道:“筏帮上下此番夺船登岛,是为了助那青州钤辖王大人,除了这沙门岛一害!”
沙门岛之事让人深恶痛绝,他们可是深有体会。
只听金杆渔夫又道:“王大人原来是陕州都监,他卸任之前,来找老夫商议,说将来要做件大事,望筏帮能再次出手相助,只是此事要担极大的风险。他为陕州除了王成这个大盗,是铁铮铮的好男儿,我们筏帮上上下下都佩服得紧,自然愿意与他出生入死,出些绵薄之力。”
华子鸾心想:看来沙门岛除害这件事,这个王大人在上任青州前就开始筹谋了,他早已暗中联络了筏帮。他隐忍了这么多年,装作不理政务,专心享乐,才能骗的那沙门岛砦主的信任。行事如此周密,此人可真不简单。
金杆渔夫指了指焦兴华,道:“他相貌堂堂,看起来就像个当官的,才决定由他混入水师,好来个里外策应,这段时间倒是苦了焦老弟!”
雷义恭道:“怪不得几次去筏帮都见不到焦大筏头,原来是做这般大事去了,实在可敬可佩!”
焦兴华摆摆手,道:“一切筹划就绪,时机已到,只是你们一上船,何老就察觉了,你们可不像一般的戏班,这才想着试探一番。”
风二娘哈哈笑了出来道:“是啊,原来夺船也撞一块儿去啦!就说怎么碰上这么硬的手。”
雷义恭语气充满歉意道:“只是伤了几位筏帮的兄弟,日后雷某亲自去陕州,给杨大瓢把子负荆请罪!”
“雷老弟言重了。”
丐帮和筏帮的弟子们,发现原来是误会一场,双方一笑置之,各自扶了受伤的兄弟回船舱安顿治伤去了。
金杆渔夫看了看穿着戏班黑色短打衣服的雷义恭,问道,“只是,不知丐帮为何要扮作戏班,还要夺船上岛?”
于是,雷义恭将月玡儿被绑上沙门岛的事重述了一遍。
雷义恭道:“这趟从京城赶到齐州,便是受了史大筏头的照应,承了筏帮的情。”
金杆渔夫点了点头,道:“洪帮主乘史婴的船到齐州的事,老夫知道,可没成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
焦兴华是直爽之人,一听之下,几乎气炸了。骂道:“这个李庆心狠手辣,多行不义必自毙,如今有洪帮主和丐帮,真是如有天助!”
华子鸾神色一凛,忽然问道:“华某有一事不明,想向焦大筏头讨教。”
“请讲!”
“水师实力到底如何?今日与这黑水号同行的几艘战舰,华某观之,绝不是久疏战阵之辈。”
与金杆渔夫对视一眼,焦兴华道:“华长老所言不错,此时我与何老也在为难,不如我们进舱详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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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在黑水湾的狭窄航道里前进,王诜站在船甲板上,举手遮挡东升的阳光,仔细观望昨日曾带人进入的黑石堡。
这黑石堡垒建在南长山岛突出的一处悬崖上,北面正对北长山岛,西面是“绞架台”,
行驶过“绞架台”后,它背面藏着的“守备台”在眼前显露真容,层叠的建筑构造,歪斜的角度,果然如双胞胎一般。
防御工事修建得如此遮蔽,建造之人定然废了许多心思。王诜细细查看,心里不禁琢磨着,这黑石堡本就地处险要,防御工事又设计的如此严密精巧,守备台上定然布置了弓弩兵和投石手。堡垒底部旋咆哮的黑水里,有什么在闪闪发光,王诜看出那是铁器反射的光亮,数条巨型铁索藏在水下,这里是进入岛屿内航道的必经之路,船舰攻下黑石堡,方能入港。到时候升起铁索,截断入港的舰队,再由弓弩手从无数箭孔强射,飞箭乌云遮日,再加上投石滚木,甚至是松油火桶,真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难以攻取。
所以,强攻绝非良策。
过了黑石堡,视野开阔起来,蔚蓝色的海面十分平静。
这时那位青须老者走了过来,轻声道:“老夫昨夜所追的人不是一波,但其中必有秦大官人手下的那些人。”他的山东口音浓重,压低了语调说,“大人与秦大官人相熟,何不与他们讲出实情,得其相助……”
“无妨,就这样反而让那李庆迷了双眼、昏了头。”王诜微笑作答。他心里很高兴,这些上岛的人,很多都在他的意料之外,尽管与自己的目的不尽相同,事实上却已经起到了扰乱李庆的作用。
青须老者消瘦的手拄着长长的硬木手杖,往船头走了两步,入眼是一座小岛,岛上的景物变得越来越大。
“老夫不甚明白。”他道,“这岛上路径崎岖,榛莽林密,处处皆是毒蝎,大人何苦要冒风险,跟他们一起上这蝎岛?”
王诜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鼻头,道:“不是夸口,本官现在极受人注目,做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李庆更加心疑,他越是提防我,对咱们的安排越有利。”他招手示意青须老者靠近,“再说,有您给我保驾护航呢,我怕什么?”
“老夫并不善毒,大人不可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下……”
见他脸色变得非常凝重,笑道:“先生多虑了。”
“大人!”青须老者道,“据说那岛上毒虫蝎子的确很厉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不用多说。”王诜用力地挥了一下手,他的语气显然在下命令。
“遵命。”老者斜倚在硬木手杖上,皱着眉头,声音很不情愿。
“先生别生气。”王诜来到他身边,伸出的手刚搭在他肩头上,立刻又收了回来,“本官无意冒犯,更不会做危险之事。”
青须老者深知钤辖大人,不但一表人才,还智勇兼备,连自己都佩服他那灵活的脑筋,只是这人太不爱按常理出牌。虽说今天筏帮上岛,需要吸引那李砦主的注意,搅乱岛上的守备的安排,明明可以用别的法子,他却偏偏要上蝎岛,这多半是跟那个叫欧阳峰的人较起了劲。知道自己眼下劝不住他,叹口气道:“那就如您所愿吧。不过您要答应,不可走出老夫的视线半步。”
“这个自然!”王诜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