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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了,就连楚玉凝身旁的苏氏都惊呆了。
兰舟扶着楚玉凝的肩膀,撕下一截贴身的里衣,轻轻按住她脖颈处的伤。
伤口不算特别深,将血止住,撒些创伤药,应无大碍。
不知日后会否留疤......
他将楚玉凝小心翼翼地放到苏氏怀中:“姑娘醒来后,后脖颈会有些疼,请夫人拿热毛巾替她热敷片刻。脖颈处的伤洗净后需涂些创伤药。”
苏氏将楚玉凝搂在怀里,先查看楚玉凝脖颈处的伤,瞧着血已没继续往外流,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兰舟,强逼着自己不可发脾气,这才没把他臭骂一顿。
楚玉凝八岁之前,确实是有些淘气任性的。
然自历经盗匪一事,她整个人在极短的时间里迅速地变得懂事、成熟,行事张弛有度,许多时候苏氏已不再将她当个孩子看,而情不自禁地视她为依靠,和支撑下去的力量。
然而,今日的楚玉凝让她太吃惊和意外了。
她变得任性、无理取闹,固执得听不进任何劝阻。
她甚至举簪自残!
苏氏无法想象,若楚玉凝再癫狂一点,力气再大一点,她该如何承受这个结果。
而这一切,不过是为了眼前的这个半大少年!
苏氏并不知晓,在她昏迷不醒的那段岁月里,二人之间曾经历过什么,然自打她醒来后不久,兰舟便重新回到如意酒楼做事。
虽楚玉凝在她跟前提过几次“义兄”,苏氏也不过以为,因着兰舟曾几次相救她们母女,而玉凝不曾有个表兄或是亲生兄长,便拿兰舟当哥哥看。
但,眼下显然不是这样的。
可他们一个九岁、一个十三。
苏氏想起自己九岁的时候,只会为继母明丽暗里挤兑自己而黯然神伤,默默抹眼泪。
她想不通,楚玉凝是如何狠地下心,拿自己的性命相逼!
最终,她只能无力地叹一口气,语气沉重对兰舟道:“你走吧。”既已决定去北疆,就别再回来,不要再和我的女儿有任何牵连了吧。
现今楚玉凝不过九岁,就能为了他要死要活。
苏氏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两个孩子若还有牵连,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不论如何,受伤的都只会是她的女儿。
作为母亲,她又如何忍心?
兰舟点点头,弯腰将地上一个什么东西捡起,拢进袖子里,而后站起身,对苏氏道:“舟告退。”
随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大步往如意酒楼大门的方向走去。
“兰舟!”在外围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长亭、蟋蟀等人,疾步围了上去,在兰舟将腿迈出门槛前,拦住了他。
青禾脚步也跟着动了动,目光触到瘫软在苏氏怀里人事不醒的楚玉凝,到底默默上前,与白露一道,将楚玉凝扶住。
“怎生先前未曾听到一丝风声,你说离开便要离开了?”蟋蟀在几人中年级最小,性子也最急,急吼吼拉着他的袖子问道,生怕他要跑了似的。
兰舟朝他们笑了笑,“早已在心中打定主意,只未曾与你们言明。”
蟋蟀当胸捶了兰舟一拳,“好啊!你到底有未拿我们当兄弟看!”
兰舟苦笑着将这拳承下。
“你们颠沛流离了这么久,难得有个安生之处,我与你们说这个作甚。”
“那你呢?你为何想去北疆?”蟋蟀不服气地问道。
兰舟无奈地叹了口气,随意胡诌了一个理由,“我自幼父母双亡,许能在北疆寻到些关于身世的线索。”
说完后,特意看了长亭一眼。
长亭抿了抿唇,虽没戳穿他的借口,那直勾勾盯着他的眼中,却满是不解与控诉。
兰舟的身世,他最是清楚,和北疆能扯上什么干系?
就像楚玉凝方才所说的那样,战场是什么地方?多少四肢健全的人,好生生地去了,又多少能完好无存地回来的?
大多人都埋尸荒野,少数侥幸保住一条命的,也免不了缺胳膊少腿,余生谋生艰难。
所以这年头,除非朝廷征兵,少有人愿意主动入伍当兵的。
兰舟这一行为,在众人眼里,无异于自讨苦吃,说得再严重点,便是自寻死路。
而他平素明明是那么机敏的一个人。
“我心意已决。大家保重。”兰舟抬起左手,拍了拍蟋蟀的肩,转身继续往前走。
“等等!”蟋蟀叫住他,“我随你一道去!”
“你!你莫胡闹!”一直在旁未吭声的知了,抬手毫不客气地拍了拍蟋蟀的头,最是沉默憨厚的虫子也忍不住拿目光狠狠地瞪着他。
蟋蟀被众人围攻,难免有些心虚。
然还是壮着胆子,看着长亭等人道:“我与兰舟哥一块儿,一路也有个照应!”
兰舟瞥了他一眼,“不用。你在,是负担。”
“你!”蟋蟀有些受伤地看着他,“谁...谁是负担?我...我可能干了!你别瞧不起人!”
“好,待你长到我这般大时,再来北疆寻我如何?”兰舟看了他一眼,转头对长亭道:“大伙便拜托你了。”
长亭喉头一哽,知晓兰舟从小到大都极有主意,不是自己能劝住的,唯低声道:“你护好自己。我们来日再聚。”
兰舟笑着应下,“来日京城再聚。”说着,再无停留,抬步往门外去了。
“哎!等等!”蟋蟀拔脚便要跟上,被虫子和知了一左一右拉住了胳膊,“你消停些,莫再胡闹了!”
蟋蟀用力挣脱,哪抵地过两人的力气?只好不甘心地看着兰舟越走越远。
“好了,店里没别的事做了么?”刘管事在身后不满地训斥了几人一句。
没见站在大门口,将路都堵住了?
“是。”四人立时垂下了头,跟着其余小厮往二楼走。
一楼大堂里,楚玉凝被一个粗使婆子背在背上,白露青禾在身后扶着,往门前的马车走去。
大街的拐角处,兰州看着她被放上马车,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这才将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簪子,放到跟前,宛如看着稀世珍宝般,深深凝望着。
那簪子的顶端,还沾染了些许她的鲜血。
想起她拿着簪子目光决绝地看着他的那一幕,心就止不住地后怕,同时深深地后悔,当初在雕刻时,不该选质地坚硬的小叶紫檀木,更不该将簪子的尖端削地那般锋利。
这原本是他打算在她九岁生辰时,送给她的生辰礼。
想着待她再大了些,能够戴簪子时,能够插在头上,当做危机时刻的自保之物。
然在那之前,他已应允她的义兄,再送簪子就显得不太合乎情理。
又想着或许此生都送不出去,便将它随手扔在了院子里的一角。
不知如何兜兜转转,竟到得她手中。
兰舟将簪子收进怀里。
是时候离开了。
远远地离开她,作者的怒火便只会对着他一个人燃烧。
只要她能够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如这个世界每一个普通的闺中女孩一样,嫁得一个如意夫婿,生两三个健康的孩子,一生幸福和美,他即便粉身碎骨又如何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