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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间正是十月深秋,初冬将至,百花都已经凋零,枫叶早已转红。
而此间却正好似阳春二月,春光醉人,已见后山上的百花争奇斗艳,竞相开放,三两人闲步在洛阳城中,鼻尖好似便已经闻见了一阵怡人而又美妙的花香,暖风阵阵,风中又好似携来了一阵松软清香的泥土香气……
陆小凤以为自己早已身在洛阳城中。
然而此间却绝非洛阳城中。
陆小凤既已经至了此间洛阳,却绝非长安洛阳之地,那西门吹雪呢?西门吹雪莫不是也已经早早至了这此间洛阳城中。
只是,陆小凤便是知道,这人即便是百般行事,即便自己本该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西门吹雪也绝不对愿意与一个人同行。
西门吹雪或许早已经到了此间洛阳,也或许,他本没有这个兴致来此间白白地走上这一趟……这倒是绝无可能的,只因西门吹雪原已经早早应下了陆小凤早先之约,而西门吹雪也显然并不是一个会毁诺之人。
或许等到他该出现的时候,西门吹雪正正好便会出现了吧。
陆小凤心下叹道,只道是自己现下便是又担心了西门作甚?
陆小凤回头又见长街上人来人往,城中往来的行人,街头的商贩更是形形色/色,陆小凤牵着手上的那匹枣红色的马儿闲步在洛阳街头,此间便当很是在洛阳城中吗?陆小凤抬脚已经进了一处酒楼,酒楼里的伙计见来了客人,忙殷切地且拽过了陆小凤手上的那马缰,道了一声,“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
那小二一路引了陆小凤且去了二楼正靠着窗的一个位子,“客官,这边请哩。”
见那小二引来的那一桌上早已坐了一个一身淡色黄衫的公子,一个身上且罩着一件松垮得很的红线衫的老头儿。
“这两条眉毛的人实在不怎么好找,倒是这四条眉毛的公子却实在是好找,也好认得很呢!”那小二随即便笑道,“陆公子,我家公子和这位客人已经恭候多时了呢!”
陆小凤隐约好似见了那笑眯眯地低头哈腰的退下的店小二身后甩来的……那一根毛茸茸的狐狸尾巴尖儿,心下则低低地叹了一声,“果真是来了一个狐狸窝!”
见那黄衫的公子稍稍向着陆小凤偏过了脸来,起身稍稍地向人一拱手,嘴角便是温温和和地挂着几分温柔而又醉人的笑意,见那面前早已满满地斟上了一杯水酒,见其伸手且撩过了一边的流云袖,似是无言地道了一声“请”,“入座”,“请酒”大意如是。
见得那席间的黄衫公子笑着便向着陆小凤敬来的一杯酒,且温温和和地道了一声,“陆兄,几日不见,近来可无恙?”
陆小凤撩过了身后的衣襟便也爽利地在此间落座了,只是,待到这人好似不怎么规矩的歪歪斜斜的坐罢,嘴角一时间竟是蓦地一抿,见陆小凤好似忽然板起了脸色,竟兀的道了一声,“不,我近来很不好。”
只听得陆小凤随即张口又继而仍是板着脸道:“我近来都实在过得不怎么好,近来也确实都觉得很不高兴。”
见那黄衫的公子面上笑意不减,却是依着陆小凤方才所言顺势接过,且似是惊疑着道了一声,“哦?”
只听得随即陆小凤便果真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来。
听得陆小凤一路说道那花家堡的花老爷半月前早已追加了一十三分捷报,道是要他早早识相地交还了那花家的七公子,又道是那经商交友遍天下的花六爷十日前又放出了风声,道是他十日之内若再交还不得他一个七童,他便要他这只活蹦乱跳的小凤凰早早做了一只死凤凰,便要生生啖了那难得一见的野味的滋味。
陆小凤终于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此间说道了一番这月间被那花家堡的几位公子与花家老爷堵来的趣事,然而此时待得见了那淡色黄衫的温文俊秀的公子,只管吐了那数日来苦闷得很的大大的苦水,一边说来此时却又忍不住觉出了几分好笑之意来。
陆小凤道:“我实在是不得不觉得几分奇怪,一待你这花家七公子一时不见了踪影,这花家人怎一个两个的都要寻我来要人的,这世上又哪有这般的道理?”
“有道理,自然是有道理的。这实在是这世上最有道理的道理了!”只听得一旁那身上且罩着一件红色线衫的老头哈哈大笑几声,却是忽然兀的说道。
见那老头笑眯眯地指了陆小凤说道,“你是陆小凤。”随后且又指了身旁那黄衫的盲眼公子道:“你是花满楼。”
那老头便随即又继续笑眯眯地说道:“这理由莫非还不够吗?”
“妙极妙极!”陆小凤忽而也随着那老头哈哈大笑几声,说道“这理由确实妙极,因为他是花满楼,因为我是陆小凤,这理由确实已经足够了!”
花满楼“见”了两人这般胡乱说话的浑然的模样,花满楼随即便不觉只好摇头叹气,花满楼忽而向着陆小凤不紧不慢地问道:“你可知道这位老丈人可是谁?”
陆小凤道:“这里岂非不正是一个浑然的狐狸窝,能在狐狸窝里转悠来的莫不是一只老狐狸?”
花满楼道:“狐狸窝里的便当真只能是一只狐狸了吗?你见一只凤尾鸡现下也已经进了这狐狸窝,难道你这只陆小鸡现在便已经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又偏生长来了四条眉毛的狐狸?”
陆小凤不由叹气道:“你平素说来的话向来总是很有道理的。”
花满楼道:“你一定不会想到这老丈人的名字,因为他本来便没有名字,不过很多人都唤他作了月老儿。”
陆小凤此时终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便惊道一声,“你便是月老?”
那老头伸手笑眯眯地一捋了花白的胡子,只道是:“我便是月老。”
陆小凤忽而叹道:“我早该想到的,这世上既然已经有了妖,又怎能少得了神仙呢?这世上既然都有了成精的妖物,能口吐人言的狐狸和兔子,便是月老下凡也已经不足以让人觉得奇怪了。”
只听得月老且缓了嗓子温温吞吞地慢慢说道:“这人间妖界的姻缘都是由小老儿牵来的份子,既是这狐仙娘娘大婚之幸事,我又怎能不前来凑了这一番的热闹。”
见得陆小凤恍然,随后却竟是兀的说道:“莫不是正因了你这小老儿七月初七那日里不慎丢了那姻缘红线,月前我方才叫那不知何处胡乱绑来的红线害得委实不浅。”
只见那月老摇头便只好无奈说道:“你这小子自个儿惹来的祸事,又怎能怪在了我小老儿的头上?”
听得那月老缓缓说道:“你可知了狐仙娘娘庙?”
陆小凤只好摇头言道:“委实闻所未闻。”
只听得那小老儿缓缓道来,“这狐仙娘娘庙说来倒是于我那月老祠颇有几分渊源,只因那狐仙庙原也是凡间男女求取姻缘之所,然而月老祠只定人间上好姻缘,须知这人间姻缘自有一番机缘定数,强求不得,而那狐仙娘娘庙里求来的姻缘却是不然,莫非莫大的执念定不至于惹来了那妖物的窥伺。”
“寻上那狐仙庙中的凡间男女多是执念极为蒂固之人,自有一番强求不得却仍需强求的姻缘,求不得,莫强求,在那痴人面前说来,不过都是些胡话,姻缘若要强求,便有人间痴儿拜了那狐仙庙,自愿折了阳气,须知正是那阳间寿元,以求一段本该求而不得的姻缘,人间便也不过添得一对怨偶罢了。”
待到说罢此事,见那月老儿不觉且笑道:“莫不是你这小子不知何处惹来了风流债子罢了,又与旁人自有何干系?”
花满楼闻言却也是笑,低低笑罢便道:“此话说来竟是当真极有几分道理的,实在是妙极,妙极。”
此间陆小凤便也只好讪讪地摸了自己鼻子,心下一时觉得这小老儿好似也说来极有几分道理,竟是无言以对。
听得这小老头随后又瞪了陆小凤几眼,只管吹了胡子又言道:“再言之,你这小子却是错有错着,因了这错绑来的姻缘意外得了另一桩天定的好姻缘,却是一桩天大的大好事!此间再由着于我这小老儿抱怨几声作了什么,莫不是得了便宜还要于我这老头面前装了孙子且来卖乖?”
陆小凤闻言便好似更是无言以对了。
幸得花满楼这档子忽而且问道了那老头儿一句,“老丈人既然掌了这下界男女姻缘之事,可知这一界已成了半仙的狐仙娘娘此间姻缘所系可是何人?”
怎料月老摇头却只叹道:“小子却是于我这小老儿摆了好大一道,只待是这天下已得了机缘得以修炼成精的狐狸我那姻缘簿上都有一番记载,却唯独这陀罗曼界的那狐狸娘娘,这已修行近千年的狐妖本该早已断尽了尘缘,待到千年劫数一过,这堕天妖狐自可修成凡间一地仙,又何苦再要这人间姻缘的因果所苦,此事也实在算得上是妖界凡间一大奇事了。”
“至于那新郎官……”月老儿且不觉叹道,“两个脑子实在转得极快的小子不该早已料想到了吗?何苦此间又要再来问了我这小老儿?”
只听得那月老儿随后且哈哈笑道了一声,
“苏小子要成亲了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