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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界陀罗曼境之中有一面人间镜,幻化人间古来千百事,它已经在陀罗曼境的人间镜前望了整整五百年。
它终于体会到了一种只有人类才会拥有的情感。
——嫉妒。
五百年,整整五百年。
它已经被困在一个凡间的女人短短十几年的记忆里徘徊了整整五百年。
凡间人类的情感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人类明明是那么弱小而又无知的生物,却拥有远比它们狐妖更强烈而鲜明的情感,贪嗔痴恨爱恶欲,人类的七情六欲对于它来说永远是一种难解又十分玄妙的感觉。
五百年前,它吞食了一个凡间女子的灵魂,她全部的记忆还有情感,而这份情感连同这个女人的执念便一直……一直困扰了它整整五百年。
——真是难以理喻的一种执念。
在陀罗曼境的人间镜之中,它一遍一遍地看着这个凡间女子的记忆,这个女人记忆中一遍一遍地细细勾勒着一个男人的轮廓。
五百年毕竟是一段很漫长的岁月,人类的记忆毕竟是极为有限的,忘记了自己出生的那个小村落,忘记了自己出生时村子里的很多人,忘记了很多事情,唯独那个女人记忆中那个男人的轮廓……几百年了,还和五百年前记忆中的男人一般模样。
奇怪……不该本是那个女人推开了那个让她感到惧怕可怖的男人吗?
那个女人亲手从自己的身边推开了一个男人,她后悔了,她感到痛苦了,那个男人却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人类的执念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最终终于衍化成了人心底里贪婪的永无止境的*,那种无止境的*终于引来了妖魔的窥伺,丑陋的*。
人类真是一种胆小的生物,他们爱,他们恨,他们怨,他们悔,他们总是那么的反复无常。
在女人的记忆中,那大概确实是一个很奇怪又俊俏的男人,他的一双眼睛大而明亮,嘴唇薄而柔软,鼻子挺直,下巴很俊俏,五官看上去都很好看,让人觉得很舒服,笑起来的时候笑意十分的柔软而温和,他的眼神又向来是那么的真诚而可爱,当这么一个男人这么温柔的看着一个女人的时候,很少有女人会不为这样一个男人而感到动心。
人类天生会对于比自己强大的生物而感到惧怕。
人类选择了退缩,而她亲手推开的那一个男人,最后却竟然成为了这个人类心底求之不得的丑陋而无望的*。
人类真是一种可悲而又可怜的生物。
而它却因为这样一个可悲而又可怜的人类,在一个人类的记忆中,在陀罗曼境的人间镜中被困了整整五百年。
它竟然开始被人类的情感所左右,嫉妒一个人类竟然拥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嫉妒那个人类可以和一个男人一起生活的短短的岁月。
它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明明早已经死去,却仍然想了五百年,念了五百年的人类,一个女人。
……
万梅山庄后山的百花都已凋零,待到枫叶转红,万梅已将待于枝头的时候,十月初八的晚上,万梅山庄的庄子前停了一顶红色的花轿子,这顶轿子好似轻飘飘地便飘到了这万梅山庄的后院之中,眨眼间的功夫,那轿子便已经落到了人的面前。空气中隐约像是飘来了一阵沁人的百花的香味儿,粉色的可爱的花瓣慢悠悠地一瓣一瓣的自半空飘下,飘到人的发间,飘到人的肩头上……然而,再浓郁的花香味儿好似也掩不住那阵子忽然飘来的狐狸骚气……
抬轿子的是四个年轻的轿夫,那几个轿夫似人般立了双脚,双手却只见了一双毛茸茸的狐狸爪子,分明是人身,穿着人的衣裳,却长着一只狐狸脑袋,那最前头抬着轿子的狐狸忽然口吐人言,道:“狐仙娘娘大婚在即,前来相邀陆小凤,西门吹雪两位公子到府上一聚。”
人又怎么会长了一只毛茸茸的狐狸脑袋?这世上的狐狸又怎能口吐人言?
陆小凤骑过马,坐过马车,却唯独没有坐过一顶轿子,他向来以为,这轿子借了人力,却偏偏又走得极慢,若不是那些肩不能担手不能提的书生官员,或是女人,又怎能坐了那慢吞吞的软轿子?
陆小凤道:“狐仙娘娘既然请了一个姓陆的,一个姓西门的,又怎能这般吝啬的只备了这一顶软轿?”
那随在轿子边上作了丫鬟打扮的女人闻言却只笑着说道:“陆公子且看。”
只见那容貌妍丽非常的丫鬟伸手一掀了那顶软轿的垂帘,随后便听得了耳边两声马儿嘶鸣之声,自那软轿之中竟是忽然钻出了一红一白两匹的好马来,见那红马的马鬃好似炸开一团如火如血一般的红色,两耳马蹄之中皆旁生几簇血色的毛发,再见那白马,只见那匹白马两眼之间的额上好似隐约见了一块隐隐的鼓起之物,额上似生幼角,浑身纯白如雪,天生异象,这一红一白的马儿竟都是两匹千金难求,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马!
而那轿子看着也不过寻常大小,也不知竟然如何钻进了两匹比寻常马儿还要更高大几分的马儿的,见那红色的马儿最先从那轿子中钻了出来,好似每走上一步,那马身好似都幻化的更凝实了几分,待到一声长嘶之后,终于钻出那轿子外,便真真正正幻化成了一匹高头大马,随后那匹更为奇异的白马也慢慢地从那轿子里钻了出来。
只见那一红一白的马儿蹄下似有云雾般幻化,毕竟不似寻常马驹。
陆小凤只好伸手摸了自己嘴上的那两撇胡子,不由嗟叹一声,“原来那轿子竟不是用来载人的,而是载了马的。”
见那红衣的小丫鬟于两人递上了两条纯白色的缎带,那丫鬟倒不似那四个人身狐狸脑袋的狐狸轿夫,好似当真幻化成了一个寻常俏丽女子一般,唯独却见了身后一条毛茸茸的火红色的狐狸尾巴,见那丫头抿唇便是俏生生地笑道:“两位公子,请了。”
“这轿子自然也是该要请人坐的。”那小丫鬟随即便不紧不慢地说道,“只是,娘娘特意嘱了,两位公子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以常礼待之,因而特意嘱了小婢牵了娘娘后山上最名贵的两匹马儿来供两位贵客驱使才好。”
“只待两位公子以这素绢蒙之于双眼,坐上这马背之上,娘娘的这两匹宝马素来最通了人性,届时便会载了两位往了该去的去处。”那丫鬟又道,“娘娘又说了,好马自然是要赠了贵人的,两位公子都是人中龙凤,自然该配之宝马,这两匹马儿便算是娘娘送于两位的会面之礼了。”
陆小凤正待要试着将手上的那缎带绑上了自己眼前,闻言却是摇头笑道:“不好不好,这实在是不好得很。”
那丫鬟道:“陆公子莫非觉得娘娘的这两匹宝马不够好吗?”
陆小凤只好摇头便笑道:“马自然是好马,千金难求的两匹好马,只是……无功尚且不受禄,更何况……这世上又哪有要嫁人的新娘子送了来道贺的客人好礼的道理?”
陆小凤回头再瞧了西门吹雪,他已不能在西门吹雪的脸上瞧见半分的神色来,听得西门吹雪忽道:“狐仙洞的主人要成亲了。”
那丫鬟闻言,面上却不觉一怔,随后却又笑着应了一声道:“不错,娘娘要成亲了。”
那轿子和那抬了轿子而来的狐狸来得奇怪,便是去的时候也是古怪,一眨眼的功夫,便好似一阵慢慢散开的青烟一般一下散了个干净,回头再见的时候,那轿子便好似它来时一般,莫非也似那阵青烟一般轻飘飘地飘走了?
方才目见莫非不过只是一场最为荒诞不过的光怪陆离的梦境?
……
陆小凤道:“若非亲耳所闻,亲眼所见,这世上又能有几人信得这世上竟有几只能口吐人言,尚且能尽人事的狐狸?轿子里又怎会钻出来两匹一红一白的宝马来?”
陆小凤拍了拍身旁那匹红色的马儿的马脖子,忽而哈哈大笑几声,道:“马儿啊马儿,你终究还是已经告诉了我,这终究到底并非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诡梦……”
只听得陆小凤忽而对着那马儿说道:“我已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很多不知道的事情,一些你知道却好似不能让很多人知道,让我知道的很多的事情。”
西门吹雪的脸上已经又露出了那种看上去既冰冷又十分嘲讽的笑意,他近来好似有些习惯笑了,尽管在很多人看来,这绝不会是一种让人看着觉得很舒服的笑容,西门吹雪道:“你莫非不知道,马儿并不是个能说人话的吗?”
陆小凤道:“狐狸既然都已经能说了人话,便是那马儿兀的口吐人言,我也不会再觉得半分奇怪了。”
西门吹雪忽道:“我本以为你会更好奇一件事。”
陆小凤道:“什么事?”
西门吹雪道:“狐狸要成亲了,和狐狸成亲的新郎官又会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