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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发突然,骤然惊醒的天龙僧人们都没了主意,纷纷将目光投向领队的师叔祖慧明和尚对岸烧得烟火冲天,烟寥寥,厮杀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有骑马的匪徒不断从山坡冲下,刀割熟麦般利落地收走这些囚犯的性命守营的禁军寡不敌众,节节败退
对方密密匝匝至少有百余人,而他们这才十多个和尚,还隔着一条吃□□的河流,就算要救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难道眼睁睁看着恶徒悍匪夺人性命?一行人焦急地站在河岸边上,本参两只脚已淌进了水里
本参急道:“师叔祖,您倒是想想办法啊”
慧明道了声“阿弥陀佛”,从地上捡起几根儿臂粗的断木,将其中一根用内力投入水中,其余的抱在怀中木头很快就在水面浮起,他施展开轻功,足尖一点,轻轻踩着浮木,跃出去两丈有余,依次把怀中的木头掷出,借力使出水上漂的功夫
可惜他功力不够,才横渡过三分之一的河面,便感觉到了真气枯竭,不得已只好又退了回来在岸边旁观的人,都叹了口气一行人中就数慧明和尚武功最高,他都没有办法,短时间内其他人怎么渡得了河?
本参和另两个年轻弟子道:“我们去找找别的路”
话音刚落,便见一条修长的影子从树梢跃起,衣袂飘飘,蜻蜓点水般踏过河面,连浮木都没有踩,不过几个起落,就直接如履平地到了对岸轻功不可谓不惊世骇俗本参一声惊叫:“是残念小师叔”
众僧哄然,无不震惊
“残念什么时候练成了这般武功?”
“竟然比慧明师祖还厉害……”
且不管天龙寺的一干人等作何感想,贺连越甫一落地,心中便大为后悔连慧明老和尚都没出头,自己这瞎管什么闲事?还是朝廷的人,指不定会卷入什么纠纷里可那孩子落水前的眼神,莫名其妙就让他恍了神
好像在哪里见过……那种无所依托、漠视生死的目光
贺连越咬牙暗道:不管了,先把人救起来再说他撩开僧袍,两脚踩进水里,在无数浮尸中扫了一眼,仿佛受到感召似的,左手倏然伸到水下,捞起一个瘦弱晕厥的孩子他探了探鼻息,没死
将人横扛到肩头,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分量,瘦得像只皮猴子,骨头从衣服里戳出来,硌得贺连越胸口疼他用肩顶孩子的小腹,连续数下,那孩子总算有了反应,“哇”地呕出一大口脏水来
此时,忽然听背后有人喊道:“在这里小孩在这里”他扭头一看,几个衣蒙面的大汉目露凶光提刀逼近,从四面八方将他们包围住了
贺连越眉头一皱,把孩子麻袋一样折腰扛在左肩,左手抱紧了他两条大腿,内力从右手食指涌出,正是“六脉神剑”中的少商剑只听“嗤嗤嗤嗤”数声急响,几个衣人的刀从中部折断剑气撞在他们刀刃上,仿佛弹丸钢球打来,震得他们虎口发麻
衣人后退数步,贺连越方便施展剑招,腾跃挪移,脚下使着凌波微步,整个人犹如一道幻影,哪里是这些普通刀客能捕捉到的片刻之间,大局已定贺连越本以为这些衣人会逃窜走,没想到这几人不但咬牙苦苦支撑,还大声喊来其他同伴
贺连越心道:我与这些人无冤无仇,看样子是冲着这孩子来的了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底细,武功倒平平无奇,只是这不要命架势,决非一般悍匪劫道,反而像小说里写的死士
岸上的惨叫声越来越弱,渐渐平息下去,想来是屠杀已进行到尾声多的衣人聚拢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贺连越无心恋战,随便寻了个方向,把孩子抱紧了,横腿一扫,踹开两个衣人猛击数掌后,拇指一屈,食指点出,变成了“商阳剑”,一剑又一剑地刺出,无差别攻击,将衣人打了个人仰马翻
被他打伤的衣人倒在地上,紧抱着流血不止的小腿,无法追击原来贺连越看似随意,每一招都正好刺在他们腿脚上,趁一片混乱之际,抱着孩子蹿入树林中天然的树林成了他最好的屏障,把身后追赶的人都远远甩在了后面
不远处一堵断崖上,一个身着大氅的男人,望着脚下营地的惨烈情景,眼神生冷
“大人,属下无能……让、让人跑了”
男人反手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一帮废物连个孩子都杀不了”声音十分尖锐,像两块锐物来回摩擦,叫人心里发毛那个来回禀的衣人,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却不敢反驳,下跪惶恐道:“属下已经叫人去追了,一定会把人找到带回来”
“带回来?”男人眼睛一眯,“一把火烧了就是,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是、是”那人点头哈腰
“去查查,救走人的和尚是什么底细,是不是信王府的旧人?”
衣人谄笑道:“连张隼都归降了大人,信王府哪还有什么旧人?”那男人哼道:“信王在朝廷经营了数十年,难道就没有点底牌?都说人走茶凉他这杯茶,倒还没凉透那个秦容一路死护着赵许,不知道又是哪边的人”
“这次秦容死在了我们手里,余下的禁军,除了和我们里应外合的几个,也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处置了特意留下了几个受伤的,一口咬死是土匪劫道,没有留下证据”
那人玩弄着手里的扳指,淡淡道:“这里是嵩山少林的地盘,要是少林的人查过来,你就把那几个土匪的老巢捅出去,让他们当替罪羊”
“是”衣人犹豫了一会儿,始终没敢将另外一件事说出来
禁军里,跑了个耍大刀的,叫李三河不过此人受了重伤,料想也跑不了多远何必报到这位阴晴不定的大人那里,自己再平白挨一顿训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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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连越身后跟着追兵,不敢往河对岸跑他自己应付这些人绰绰有余,再把天龙的和尚卷进来,说不定两边都要对他起疑心而且那些和尚的功夫稀松平常,还带着法显、图澄两个伤员,到时候打起来,实在讨不了好
这些都不算什么,最最最糟心的是,他去少林找悬心的事肯定要推迟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对自己背上这小孩气不打一处来死在哪里不好,偏偏要死在他前面?吃定了他心软是
贺连越不轻不重地扇了一下小孩的**,还在那浑圆的小屁.股上掐了一把,心道:不晓得这病恹恹的丑孩子是什么身份,引来这么惨烈的追杀现在人是救回来了,怎么安置呢?总不能带着走?
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把人丢在林子里喂狼得了
天色蒙蒙地亮起来,阳光穿过树叶的罅隙,落到贺连越脸上他竟然背着这孩子跑了**此时才觉出难受来,腹中饥饿,衣服干透了浆在身上,很是不舒服追兵已经没了影子,他干脆就找了个中空的树洞,把孩子搁下,自己打了一只兔子烤着吃
属于荤肉的香气飘散开,引得他食欲大动,扒下烤焦的兔子腿,忙不迭塞进嘴里,烫得哇哇直叫“天啊,离开那群和尚真是太好了”他感慨道,“我下次得去算个命,是不是八字跟和尚相冲,怎么来来去去总在秃驴堆里晃悠?”
刚吃完兔头,从灰烟里抬起头,便对上一双睃睃的眼睛
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靠在树干上,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贺连越和他四目相对,半晌,谁都没有说话,只听见火堆噼里啪啦响贺连越想了想,问道:“小屁孩,你以前见过我吗?”
赵许没有说话
“应该没有”贺连越自言自语,“你长得这么丑,还挺有特色的”慢慢走过去,蹲在赵许跟前,抚摸着他从额头一路延伸到右眼下的伤口那伤口被水泡得发白,看上去十分狰狞
“啧啧,破相了呢”贺连越捏了下他的脸,“本来就黄瘦黄瘦的,这下吓人了”
赵许垂着眼睛,骨肉嶙峋的两手,搁在膝盖上,毫无光泽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又脏又乱何叔喂给他吃的药,对身体有很大损伤,能出病重的假象,只是当时为了逃命,管不了那么多了何叔一死,他无人照顾,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自然就成了这副样子
贺连越撑着下颌,上下打量他一番:“这非洲难民的惨样,还要被追杀你到底什么来路?”
赵许木着脸,不哭不闹,也不说话
“那你叫什么名字,这个总能说?”
“……”
“年龄呢?六岁,七岁?”
“……”
贺连越抓狂,这孩子是不是昨晚屠杀受刺激了他拿那只刚吃过兔肉,油腻腻的手捏着赵许的鼻子,“我最后问你一遍,你爹娘呢?死了还是活着?”赵许被他捏得透不过气来,憋得小脸通红,终于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用嘴呼吸
“娘——”他弱弱地唤道,“娘——”
“嗯,对啊你娘呢?”贺连越松开了手
可没想到,赵许反反复复只会发这一个音节,叫来叫去都只有娘,其他信息一个字也没有透露贺连越又崩溃了,两手摁在他肩上:“小屁孩,你别是吓傻了?你要说点什么,我才知道拿你怎么办啊”
赵许吮着拇指,抬起脸来,茫然地望着他,一脸无辜
贺连越生无可恋地放开他,站起身给他撕了个兔腿,塞进他手里,“算了,看在你刚蒙受大难,童年罩上了不可磨灭阴影的份上,不难为你了吃,我去给你找点草药,把头上那个口子治一下”
赵许盯着那个兔腿好一会儿,才送到自己嘴边,缓缓张开口,犹如慢动作回放一样咬下一口贺连越莫名觉得这个吃法有点熟悉,他脱口而出,唤道:“悬心?”
然而赵许丝毫没有反应显然,这不是他的名字
贺连越刚提起的一口气,又泄了下去他自嘲地一笑,敲敲自己的脑壳:“这小孩是痴呆,怎么你也跟着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