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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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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连越在五乳峰上找了半天,连达摩洞都擎着火把,仔细搜寻了一番,扒开灌木左右顾盼,愣是没找到增幅戒指的踪迹。他嘀咕道:“不会是被少林的人捡回去了吧?”最差的结果,就是被鸠摩智那个小变态偷走了。

    不过除他以外,这个副本世界已经没有能使用增幅戒指的人。别人再怎么研究,也只会以为这只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戒指,完全一文不值。

    贺连越用脚踢开地上积累的落叶,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陈腐又清新的味道,鸟儿叽叽喳喳地在树梢鸣叫。他一路搜找到山崖边缘,此时临近傍晚,云海翻腾,霞光万丈,姹紫嫣红的云彩如花似锦,十分壮观。

    只见两只长尾雀鸟飞下山崖,将衔来的渣滓喂给嗷嗷待哺的雏鸟。原来崖边竟生着一株松树,枝干虬结,死死抓着崖壁。树杈中隐约可见一丛乱蓬蓬的鸟窝。贺连越本没怎么注意,转身走出两步,突然灵光一闪,摩挲着下颌,小声喃喃道:“这鸟窝下面垫的东西,有点儿眼熟啊!”

    他举起火把在山崖边挥了挥,总算瞧得清楚了——鸟窝里垫的,可不正是他扔下去的易筋经吗!

    贺连越顿时生出啼笑皆非之感。

    如果少林丢了这本易筋经,就没以后游坦之等人什么事了吧。这书倒是和他有段孽缘,想要的时候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不想要的时候,反而阴魂不散丢不开。

    他展开轻功,纵身腾落悬崖,足尖一点,勾在树干上,轻轻松松地伸手够到了鸟巢。巢中的雏鸟惊慌失措地鸣叫,引来大鸟不断用喙子啄他的脸。贺连越气沉丹田,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吓得它们立刻散开,只敢盘旋在他头顶上。

    “放心,老子这辈子都不想吃鸟肉了。”

    贺连越一面嘟囔,一面取了易筋经,将鸟巢连同幼鸟放回原处。一手攀着崖壁,如猿猴般三两下跃上山来。他拍拍手上的灰,翻开易筋经书页。这本绝世神功,表面上没有任何特异之处,记载的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养生功法,唯有被水打湿了,才能显现出里面真正的奇妙来。

    此时,易筋经虽然没碰水,却染上了悬心的血迹。纸页之中,血痕所至的地方,就有古怪的图案透出。贺连越照着比划了一会儿,凭借他高超的领悟能力,又有自学北冥神功的先例在前,竟也看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破书在说什么。

    他内心愈发焦躁起来,将书“啪”地一合,暗道:“原著的设定果真是不可逾越之壁。我原来还不相信,天下哪有什么堪破‘我相、人相’的武功,要求心中不存修习的念头,才能将易筋经融会贯通。现在看来竟是真的!这书上的文字图画,明明在我眼前晃动,我却像个瞎子文盲一样,丝毫不能领会。”

    但凡习武之人,哪一个不想从修行中得到好处,期望有所成就?要求“心无所住”,当真是千难万难。可就像侠客行中的壁上秘籍一般,越是穷年累月地用功,在破解易筋经上下苦功夫,就离真正的绝世神功越远。

    贺连越无不遗憾地下了判断:聪明人是决计练不了这功夫的。怪不得金书里练成易筋经的,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他大失所望,好不容易费尽心机的找到的易筋经,对自己来说却是一沓废纸,早知如此,还不如干脆让给鸠摩智。以那贼小子的偏执变态,一定会练得气血逆行,走火入魔。

    -

    悬心伤势没有大碍后,被玄慈命慧能送回了厢房。慧能受了玄慈叮嘱,不敢松懈,寸步不离地照顾他。悬心的经脉古怪,自成一圈,循环封闭,除非得到本人许可,不然就会排斥外来真气。所以玄慈也不能在他昏迷时,强行用内力为他疗伤。

    这伤来得凶险,虽没有性命之忧,但病去如抽丝,非常磨人。悬心的自愈能力无意识地修复着他的身体,一天之内,体温起起落落,竟高烧十余次。慧能从未见过这样的病情,一会儿拧帕子,一会儿喂汤药,忙得脚不沾地。

    入夜之后,悬心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慧能大大松了一口气,困意袭来,原本只打算眯一下眼睛,却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鼾声阵阵。

    这时,一道影子羽毛似的轻,飘然落入房间。来人仿佛踏月而至,如同月光扫地,悄然无声。他在悬心床边站了片刻,几次想坐下来,犹豫良久,还是扶着床框侧立一旁。他伸手探了探悬心的额头,忍不住反手向下,摸摸那张熟睡的脸孔。

    细长的眼尾、直挺的鼻梁、紧抿的嘴唇。

    贺连越有点发愁地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自己对和尚的感情慢慢解释不清了。依恋一个人,需要一个人,想待在一个人的身边,这……难道就是友情吗?

    如饮鸩酒,如食罂粟,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怪不得有些人这么喜欢交朋友!

    贺连越掏出自己新刻好的白玉观音像,凑到悬心旁边,比对了一下他的脸,嘴角微微上翘,轻声道:“还是挺像的呢……虽然不及你好看。”他把玉像搁到悬心的枕边,“纯手工定制的高端手办,便宜你了。”

    他自己先笑起来,蹲下身,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悄悄递过去,捏了下悬心的鼻子。

    “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贺连越忽然一顿,笑容渐渐收敛,低声道,“可能没有下一次了。既然咱们道不同,还是不相为谋的好。你不妨害我,我也不妨害你。改日你立地成佛了,记得罩着我。”

    最后一句当然是玩笑话,可他却说得沉闷不已,丝毫没有笑意。

    悬心拢在被中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但贺连越只顾凝视他的脸,并未发觉。

    “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他俯下身来,长发无意间扫过悬心的脸颊,悬心几不可察地鼻翼微翕。贺连越附在他耳边,隐秘地微笑道,“千万不要去云南,万一去了,也千万不要去独龙江。要是遇到一个拿双锏的招风耳,一定要马上走开,离得越远越好。知道了吗?”

    像是满足了某种恶趣味似的,贺连越伸了个懒腰,躺倒在他身旁。

    “反正是最后一次了,留给你做纪念吧。”他拿出那本易筋经,塞在悬心手中,将悬心的五指合并拢,“这破书据说只有傻子和疯子才学得会,我太聪明了,这辈子眼看无望,还是交给你为好。凭你的智商,一定看得懂。”

    他仰起脸,视线正对着悬心的下颌。这人哪里都长得好,连下颌线都比别人好看,古典式的轮廓,是极清贵的面向。如果他不是和尚,说是皇帝的儿子也有人信。贺连越不知不觉地贴近了一些,突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来。

    他一手撑在悬心颈边,支起上半身,直勾勾地盯着悬心的脸。

    “和尚,我送了你这么多好东西。所谓礼尚往来,你是不是……要回点礼呢?”

    “既然我们是朋友,那我就自己拿了。反正你脑子笨,也猜不出我喜欢什么。”

    “你脾气这么好,一定不会和我计较的,对吧?”

    贺连越唇角弯起一个邪恶的弧度,低下头,用冰凉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尖,吐息温热,继而一路下移,到了他唇边,然后重重地……咬了一口悬心的下巴。

    悬心的手指猛地一动,捏成了拳头。

    贺连越坐直身子,盘着双腿,捂着肚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我去,瞧你平时那一脸面瘫的正经样子,多不讨人喜欢,现在带着牙印特别好看。”他用手指抚过自己咬出的印子,顺势拍拍悬心的脸,“要是有什么法子,能让这个牙印一直不褪就好了,哈哈哈哈,看你还怎么自带装逼buff!”

    他摸着那尊白玉观音,啧啧叹道:“唉,以前喝醉了只能抱着手办啃,这回总算咬到真人了。”

    因为动静太大,睡死过去的慧能呓语了几声,贺连越赶紧低头把脸埋到悬心胸口,堵住自己的笑声,憋得满脸通红。

    他好像……还从没有这么高兴的时候。光盯着一个人的脸,就能感到快乐。

    贺连越一阵恍惚,见慧能转了脸又睡沉了,并没有被搅醒。他刚想直起身,却猝不及防感觉背上一沉——身下的人倏地抬起一条胳膊,用力圈住他的腰,竟然将他紧紧箍在了怀中。

    他惊讶至极,骤然一抬眼,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对上一双黑暗中熠熠发光的眼眸。

    那眸子清亮无比,尽管它的主人仍半睁半阖着眼,低垂着睫毛向下看,仿佛正在凝视趴在胸口的一只小宠物,却无法阻碍它发出令人心颤的光芒。

    正如明月万里,夜风吹拂镜湖,泛起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