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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连越拣了个看上去比较清静的院子跳进去,一溜儿踩着檐脊,连哄带劝又威胁地把悬心拽到了屋顶上,猫着身子,揭开两块瓦片。他一手抓着鸡腿,一手勾搭悬心脖子,迫使他和自己一起低头往屋里看。
满室温香,云雾袅袅,风吹帐动。
依稀可见两个人影抱在一起啃脖子。贺连越啧啧两声,咬了一大口手里的鸡腿,点评道:“哎呀,你说巧不巧,这个招式正好和你们少林沾亲带故——观音坐莲!”悬心的睫毛微微抖动,半晌才道:“闻所未闻。”
贺连越苦口婆心道:“你瞧你在寺庙里待久了,见识多么浅薄?历史的教训告诉我们,闭关自守是要不得的。”话间,帷幔中那两人翻滚着出来,衣衫半褪,娇喘声声。悬心目不转睛,全无邪念地盯了一会儿,似乎真的在沉思双方使用的招式。
片刻后,他缓缓道:“这两人全无内力,完全是靠蛮力压制。下面那个男子文弱不堪,确不是上头那人对手。”他抬起头来,坦荡地直视贺连越,“只是他们都不像在卖花,你怕是找错地方了。”
“没找错,这里就是……”贺连越刚邪恶地笑了一声,忽然听明白了他刚刚说的话,目光呆滞,笑容凝在嘴角,“你说什么?两个……男子?”他咽了下唾沫,用没拿鸡腿的那只手使劲揉揉眼睛。
我的娘啊!
真的错走到后门了!
贺连越惊愕之下,那个鸡腿一时没抓住,从洞眼里直直掉了下去,“砰”地砸到人家的桌上,撞歪了酒壶,酒水淋淋地撒了一桌。那两个衣不蔽体的男人霍然一惊,撩开帘子,怒叫道:“什么人?”
那个恩客急忙扯过外衫披在自己身上,看样子是吓得不清,脸色一片煞白。
贺连越第一反应居然是捂住悬心的眼睛,忙道:“别看别看,把刚才看见的全忘了!这两个变态喜欢光腚打架,其他人不是这样的!”阿弥陀佛,罪孽深重。佛祖明鉴,他可绝没有掰弯悬心的意思啊!
“妈妈,有、有贼人,在顶上!”
“来人啊,快放狗!”
院子里火光升起,人奔狗吠,乱成一片。好几个衣着凌乱的客人惊惶地跑了出去,被自家小厮塞进马车里,更有男人娇娇怯怯的哭啼声,听得贺连越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指着悬心,又强调了一遍:“今夜我没有带你来这儿,你什么都没看见,知道了没?”
——内心有个小人不停咆哮:丢死个人了!老子以后还怎么在和尚面前做人!
悬心点点头。
“汪、汪、汪!”
一头黄狗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在屋檐下狂吠不止。贺连越几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对一头狗用上内力。他对上那狗的眼睛,双目如雷电实质,虚劲外放,瞬间压得黄狗软垂垂地趴下去,一声不敢叫唤。
贺连越趁机抓着悬心的手,借跃上树稍里的力,跳出高墙,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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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连越大气都不喘地跑回少室山,狂奔数里山路才停下来。一看红线都跑断了,吓得他以为自己把悬心弄丢了,回头一瞅,悬心就跟在身后,这才重重舒了口气。他窥着悬心的神色,绞尽脑汁,准备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舌的特长,把话圆过去。他语重心长道:“其实刚才那家店,确实不是花店,而是一个邪教的分舵。”
“邪教?”
“不错。”贺连越背着手,咳了两声,面色一肃,煞有其事道,“此教名为欢喜宗,在少室山活动已久,而且组织严密,全国都设有分舵。我此番潜入少林,一是为的学武取经,二是为铲除欢喜宗在登封一带的势力。先前怕你胆子小,不敢同你说明,这才一再隐瞒。”
悬心疑惑道:“先前那两人,是在练功?”
“这是一种极邪恶的功法,咳咳,我今日一见,也被吓了一跳。”贺连越睁着眼睛说瞎话,“别说修炼,单是看两眼,便会叫人心神不宁,血脉喷张,真气逆行。”
“原来如此。”悬心检查了一番自己的经脉,好在并无异样。但刚才见那两人交缠打架,确实感觉气血上涌。想来是自己禅定修为还不够的缘故,不由略觉羞愧。
贺连越见他把自己的胡说八道照单全收,心中大感轻松,仿佛一块重石落地。
“好了,今日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贺连越长辈般拍拍他的肩,沉声道,“重阳节之行,大有收获。但这件事没必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所有重担,我一人背负即可。所以我希望你能保守秘密,最好把今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悬心沉默着颔首,答道:“好。”
贺连越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傲立孤山,迎风流泪,自己都快要被自己感动了。全天下除了和尚尼姑,人人都练这个邪教。他拯救世界的路还很漫长啊。
不过……傻和尚也实在太好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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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哪儿回来的?”悬心刚踏进起居的院落,便撞见了出来倒洗脚水的慧因。他狐疑地扫了悬心一眼。虽然悬心已经把披风和毡帽脱下来,还给了贺连越,但贺连越刚才捂他眼睛的那只手……是拿过鸡腿的。他衣襟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点油腥。
慧因这人别的本事没有,眼尖得很,小报告打得比谁都勤快。平日师兄弟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全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多少年了,都没抓住悬心一点把柄。此时借着月色,看到他襟上油花花一片,脑海中立时便蹿出无数个念头来。
果然,平时越假正经的人,越会偷吃!他说悬心怎么每晚都一个人待在藏经阁呢,肯定是私下里藏了好吃的。这么一想,唇边便浮出冷笑来,不等悬心回复,就挥了挥手,和善地说:“行了,你赶紧回去睡吧,明天还有早课呢。”
悬心极少看见他这般和颜悦色的样子,行了个合十礼,默不作声地走开了。
慧因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兴奋,迫不及待要等天亮,去抓悬心的把柄。
好容易等到鸡鸣晨钟,他一用过早膳,就带了两个平素交好的师弟,递了条子到藏经阁。其实普通弟子进出藏经阁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多有限制,需要长老批准,还得登记借阅抄录的书籍,一个月最多三次,比不上悬心来去自如。
正好慧因这个月还有一张条子没用,送到慧德手中,交待完进出时间,就可以入内了。他进到藏经阁之后,大狗似的四下乱嗅,翻找犄角旮旯。说来也正巧,竟然真的被他在窗下找到根细细的鸡骨头,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
他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一时心跳如擂鼓,喜上眉梢。他从桌上扯了一张纸,将那骨头仔细包好,裹了几层,抄在怀里。
“咦?”他突然发现桌上搁着一本破破烂烂的经书,看样子是刚被人翻阅过,皱巴巴、黄得发脆的书页小心展开摊平,可想读书那人对它的爱惜程度。
慧因扒开封皮,读出上面模糊的书名:“易、筋、经。”这是本什么佛经,怎么从来没听过?哎呀,算了不管了。反正只要是悬心喜欢的东西,他就一定要弄到手。既然悬心看中这本书,那他就半路借走,让悬心吃个闷亏。
慧因如是想着,一面把那书也收到了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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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心上完晚课,还没迈出门槛,便被一位不相识的师兄拦了下来。那师兄淡声道:“玄慈师叔和玄渡师叔有请师弟,到戒律堂一叙。”戒律堂三字,在少林寺中可谓是人人闻之色变。玄渡向来严苛,自他当上戒律堂首座以来,将惩戒刑罚提高了数倍,更惹得下面的弟子惊惶害怕。
而这师兄,悬心从未见过,想必不是普通弟子,应是戒律堂的人。
虽然戒律堂在少林弟子口中,犹如阿鼻地狱,但想要悬心惊恐色变,那是万万不能的。他的神色连一丝异样也无,好像被请去戒律堂的根本不是自己。这师兄见惯了犯错的弟子,有人惊惧,有人狡辩,却从未看过悬心这般淡定的。
一时间,连他都怀疑起慧因的指控来。悬心师弟这样的人,怎么会触犯荤忌,真是完全无法可想。倒是那个慧因,一脸奸黠,目光不正,更像是会犯戒之人。怪不得玄慈师叔在玄渡师叔面前许下重诺,保悬心无责。
悬心踏入戒律堂,只见厅中宽敞,上方列着两张交椅,中间一方木案,显得有些空落。堂下站着慧因和另两位师兄。玄慈与玄渡坐在上首。玄渡虎目宽鼻,身材高大,很有威势,而玄慈则和蔼得多,五官柔和,生得也相当儒雅。
他向两人行了礼。
“好了,人到齐了。”玄渡沉声道,“慧因,你把事情再从头到尾说一遍。”
慧因得意地斜睨一眼悬心,把自己如何发现悬心衣上有油渍,一记如何“无意间”在藏经阁找到吃剩的鸡骨头之事,添油加醋地说了,末了还痛心疾首地道:“师父如此信任悬心师弟,表面上是让他到藏经阁扫地,实则是勉力他多读经书,以求上进。但悬心却借此触犯荤忌,实在大大不该!我身为师兄,也有监督不力之责,真是深感惭愧。”
玄慈沉吟片刻,望向悬心,道:“慧因此番话,是否误会冤枉了你?你可有辩驳?”
毕竟藏经阁不是只有悬心一人能进出,就算发现了鸡骨,也很有可能是别人吃的。无论是从情感上,还是理智上,玄慈都相信悬心不会干这种事。这个孩子自由封闭克制,不善与人交际,却对武学、佛学极有天赋,所以他才处处宽容谅解,待他比其他弟子更加怜悯亲厚。
只消悬心说一个“不”字,他就能说服玄渡,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此事化解。
可玄慈没想到的是,悬心竟然沉默了!
他站在堂下,僧衣寥落,颀长挺秀。谁也不能从他那张毫无波动的俊逸面孔上,读出他的心思,他的情绪。他只是默然,紧抿双唇,一言不发,如同千年巍然的玉像。
玄渡不耐地拍案大喝一声:“究竟你有没有偷吃荤腥?”
悬心的无言,在此时近乎默认。
——如果他开了口,有个人大概就藏不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