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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都是鸦片馆的实际骨干,林留名和钟二仔家离得很近,否则周二林留名也不会拉着钟二仔轻门熟路的跑到老宋那里去做假证件,龙川堂的马车轰隆隆的狂奔,几乎两三分钟后就冲到了钟二仔的门口。
在马车车门玻璃里,翁拳光当即就看到一群人正站在门口台阶上亲热的说着什么,好像在送客人,而那可恶的方秉生就站在人群中间。
马车还没停稳,甚至还没停,翁拳光就跳了出去,因为他根本没让车夫停车。
看着老大突然跳出了车门,在马路上踉踉跄跄的活像小孩玩的木轮那样摇摇晃晃的朝方秉生那里冲去,坐在马车里的山猪慌不迭用嘴吼、用脚踹前面的车厢板,马车终于停下了,他领着两个保镖也慌不迭的朝着方秉生那里奔去。
结果翁拳光在街的这一头,山猪在街的另一头,乍一看简直是龙川堂从两个方向包围钟二仔家门一般。
方秉生正领着民主党人亲切送别今天卑躬屈膝来道歉赔礼的李广西。
今天的李广西再也不像前些日子那么激动了,而是又怕又惊的始终保持着对方秉生一行人的低姿态,一边道别,一边刻意的比方秉生站得低一、两个台阶,结果是慢慢的倒退着下台阶的,而方秉生嘴角微笑,以黑老大的派头接受对方的投降。
就在两拨人一下一退到了街上的时候,有人大吼着:“方秉生,你妈/的!”
民主党几个人扭头一看,哇:翁拳光从西边握拳狂奔冲来;山猪领着两个人从东边猫步疾奔――这干什么?要打群架吗?
几个人同时后退了一步,方秉生倒没动弹,他看了看东西两边那些人的脸色,对站在自己身下的李广西微微一点头,说道:“有客人来了,不能远送,请李兄见谅。”
“别别别!您太客气了!”站在街道上的李广西也看见了龙川堂一伙人,识趣的抱拳,然后转身闪在自己马车旁边。
翁拳光几步就冲到了方秉生面前,脸红脖子粗的他抽出自己面目全非的党证,大吼着:“方秉生!你告诉我是京城派发的党证!结果是他娘的假的!你们自己做的!你什么意思?”
“这么快就被这个白痴发现了?不过无妨,反正你也用完了。”方秉生肚里一惊,脸上却笑,说道:“这怎么是假的呢?这是因为您火线入党,申报程序什么的还在进行,所以先给您一个党证。否则您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对啊!就是这样!老翁,你着急什么啊?”李猛看山猪领着两个大汉过来了,他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林留名和庄飞将立刻下来,三人把方秉生围在中间,而钟二仔立刻跑回自己院门,半分钟后,一批家丁打手就跟着他出来了。
山猪跑过来,也叉腰替自己老大说话,高叫道:“方先生,我们老大到底是不是民主党的?你得给我们个准信!”
方秉生笑了笑,说道:“当然是。翁拳光就是龙川民主党105号党员。只不过证件么……是临时的。审核通过后,京城给你发正式的。放心吧。”
“对啊。我们也都是临时的,你不都看了吗?正式的没发呢。老翁你这人就是脾气太急了。”林留名皮笑肉不笑的替方秉生圆谎,还把自己的假党证抽出来给翁拳光看。
早知道他有两本党证,看着林留名还敢拿着假党证骗自己,翁拳光皮肤从脚趾头一直红到头皮,想一拳打在林留名那张鸦片脸上,但对方势力也很大,还不能这么干,又气又恨的他伸手指着方秉生鼻子吼道:“你真给我报钟家良审批了吗?”
方秉生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当然!材料已经邮寄上去了!过几天就给你看。”
翁拳光咬牙切齿道:“方先生,不是我信不过你。只是你拿这党证给我说真的,实在有点不讲道义。这样吧,你现在就给钟家良写信,再写一封!然后给我,由我的人亲自带到京城投书钟家良先生!好不好?”
这个主意让方秉生吃了一惊,他想了想,眼镜片后闪了几闪寒光,抬起头来微笑道:“钟家良先生,也不是我想写信就写的,再写一次,显得多没诚意。就这样吧,你再多等两天,我方某人保证绝对给你满意的答复…….”
听方秉生当场拒绝给他投书钟家良,翁拳光已经完全确定自己被骗了!
此刻看方秉生那副被自己揭穿而不以为意的冷笑做派,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自己当年被翁建光欺骗、凌辱(这都是他得知宋左发达之后的心理幻象),现在自己又被翁建光的手下兔崽子欺骗、凌辱,这还让人怎么有脸在江湖上混?自己可是这个县城的扛把子老大啊!
说时迟那时快,翁拳光咬牙切齿的一把推在面前的林留名胸口上,把这个弱不禁风的鸦片鬼一屁股推坐在台阶上,接着一步跨前,和方秉生面对面,一拳就打在了方秉生脸上。
方秉生当即就摔在台阶上,眼镜飞了很远,一直落到那边目瞪口呆看着冲突的李广西主仆脚下,李广西捡起那个碎了一个镜片的眼镜,捧在手里,抬起头,看着前面乱成一锅粥的台阶,傻了。
“方先生!”
“老大!”
台阶上人仰马翻,鸦片党奋力保卫方秉生,乱成一团,这又挡住了上面冲下来的打手,以及钟二仔这个主人呆若木鸡,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翁拳光一拳之后也没能继续攻击,山猪当即从后面死死的搂住了他,惊恐的大叫:“老大!你要冷静啊!”
李猛扶起方秉生,看方秉生衣服凌乱、鼻子淌血,他指着台阶下的翁拳光恼羞成怒的大吼道:“翁拳光你他/妈的居然敢打我们民主党的老师!你活得不耐烦了吧?”
钟二仔此时回过神来,指着翁拳光他们对手下大吼:“还不快下去保护方先生!”
立刻七八个钟二仔的家仆呼啦啦的冲到了民主党和龙川堂之间。
而山猪一边拽着还在暴跳如雷挣扎的翁拳光朝后退,一边吼道:“上啊!保护老大!”
立刻他身后的两个保镖抽出大砍刀跑了上来,挡在二人前面,车夫也从座位下面抽出一条铁撬棍,冲了过来。
因为今日冲突太过突然,两边倒是谁也没有动手的打算,小弟们既然怒目而视撑住场面之后,背后的大人物们和前面的小弟一起叉腰互相威胁、大骂、问候对方的老娘、朝路人“哭述”自己的悲惨遭遇。
一时间两拨人都互相破口大骂、剑拔弩张。
李广西鼓足了勇气顺着墙根溜到了方秉生一方阵营里,把眼镜递给了林留名。
就在这时,方秉生已经用手帕擦干净了自己的鼻血,整了整衣服,戴上碎了一半的眼镜,盯住了在台阶下破口大骂自己无耻败类的翁拳光,他摸了摸自己被打得发热发红的腮帮子,眼珠子寒光一闪,低声道:“请席探长出来主持公道!”
若方秉生不出门的话,席胜魔整天都是坐在钟二仔家的门房里看报纸,什么也不管。
现在这个年轻探长被钟二仔急急的请了出来,在站在台阶的最高处,整整了自己衣领,大步走下台阶,左轮在腰带上咔咔作响,他一出来,翁拳光一方的人顿时少了一半气焰,起码当头挥舞大刀大骂对方的保镖就怯怯的低下了刀。
毕竟帮//会的人天然畏惧制服。
而鸦片馆一方的人士气大振,纷纷围着席胜魔倾述自己冤屈。
“席探长,翁拳光无故打人!您可要主持公道啊!”
“是啊,我们今天在送李广西先生,他上来就打方先生!”
“方先生鼻子都被打破了,这当街斗殴肯定是罪吧?”
“席探长,维护法律,把老翁这贼头抓起来。”
站在台阶上的方秉生看着年轻的探长,把染了鼻血的手帕从嘴上拿开,摊开手笑道:“席探长,这次麻烦你主持公道了,这怎么回事呢?大白天上来就打…….”
但是他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怔怔的看着席胜魔。
因为席胜魔倒盯着街道上的翁拳光他们着魔了一般,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咔咔的机械的朝着他们走了下去,这表情这神态让方秉生都不寒而栗。
走到两派人中间,席胜魔停住脚步,先瞪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翁拳光和山猪一眼,然后慢慢转身,突然大吼一声:“刚才谁打人了?”
大家寂静了片刻,鸦片馆十几个人不约而同的同时指着了翁拳光,大吼道:“他打人!”
席胜魔当即转身朝着翁拳光走去。
先迎上的是龙川堂两个保镖和车夫,他们自然不敢和治安官硬抗,都把刀缩在大腿一侧,或者背在身后,有个保镖上去陪笑道:“席探长,这个不是打人,是推搡!”
“是啊,我们就是推搡了一下而已。”山猪在后面振臂高呼。
车夫一边把铁撬棍反手握在身后,伸手挡住了走向老大的席胜魔,他也陪笑道:“席探长,这个没必要…….”
话还说完,席胜魔猛地扭头看着他,眼神满是凶光,接着的咣的一拳结结实实的揍在车夫鼻子上,车夫惨叫一声,被打得脚微微离地,咣当一声仰天摔在地上,铁撬棍叮叮咚咚滚出老远,而他则虾米一样弓在地上,两手死死捂着鼻梁折断的鼻子,血从指缝里汩汩流出来,又沾满了嘴,酸痛让眼皮死命的开阖,泪水狂涌而出。
“你?!”不止龙川堂连方秉生他们都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家伙出手这么狠。
席胜魔连看都不看地上蜷缩的车夫,他看向身边两个保镖,低声咆哮道:“滚蛋!想妨碍公务啊?”
两个保镖虽然用手狠狠的攥着手里的刀柄,但看着席胜魔腰间的奉旨开枪的左轮,已经那狰狞的眼神,艰难的闪开了一条路。
山猪和翁拳光经验丰富,早看出席胜魔今天眼神十分不对,简直是想杀人一样,平时里虽然这个年轻人也凶得怕人,但那里有今日这种杀气腾腾的模样。
翁拳光慢慢的后退,而山猪则把手伸到身后,他后腰里也插着一柄左轮。
但席胜魔对山猪一声大吼:“把手给我伸出来!敢拔枪?一秒后你这畜生就死了!”
看着席胜魔右手唰的一下拨开了自己枪套中手枪的击锤,并不拔枪,只是虚放在枪边,山猪头上的冷汗立刻出来了:他根本不想和治安官、尤其是和席胜魔这种传闻中洋学堂培训出来的神枪手比枪法,他刚刚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但谁面对席胜魔今日吃人眼神会不怕呢?
山猪看着席胜魔朝自己走了过来,他慢慢的把手从背后伸了出来,让空空如也的两只手都让席胜魔看到,冷着脸说道:“席探长,今日仅仅是推搡,你何必把事情搞这么大呢?”
但是席胜魔没有打算放过他,始终盯着他,右手也始终没有离开枪套一寸的位置,席胜魔瞪着山猪大吼:“你!跪下!双手过头!”
“什么?”翁拳光等人都大吃一惊,凭什么没来由的就让山猪跪下了。
席胜魔又大吼起来:“我现在怀疑你持有非法枪械!立刻跪下!我要搜身!”
“姓席的!别你妈的得寸进尺!”山猪怒不可遏的握拳大吼起来,脸上的刀疤霍霍的跳跃着,彷佛他的脸皮随时都会撕裂,让他下面的魔鬼出来撕碎这个混账的警察。
话音未落,只见白光一闪,席胜魔右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手枪,枪口直挺挺的对着山猪脑门,枪口后的席胜魔声音依旧冷酷:“你在拒查!你想袭警、妨碍公务吧?”
“我擦//尼//玛啊……”翁拳光在旁边惊骇的叫了一声,而山猪盯着黑洞洞的枪口,已经被吓愣了――倒不是没见过世面,没有被人拿枪顶着过,而是今日席胜魔这简直要和自己龙川堂撕破脸啊,哪能这么一点面子也不给啊?这小子今天疯了吧?
“我让你跪下!”席胜魔大吼一声,往前一步,枪口几乎要戳到山猪脑门了,满眼都是仇恨,并不管身后两个对着自己后背操起大刀而根本不敢动的保镖。
猛可里山猪一脸的恍然大悟,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了。
终于山猪垂头丧气的跪在了地上,就在老大翁拳光身边。
席胜魔一个箭步上来,从山猪腰里斜拉出一柄手枪。
山猪凑这个当口,小声道:“席探长,王老板的事我很抱歉,但和我们无关,真不是我们做的……”
“你持枪证呢?”席胜魔大吼,打断了山猪的推卸责任。
“持枪证?我……”山猪愣了一下,身为整个县城人人皆知的黑//社会,带枪上街还要持枪证吗?这县城哪个治安官不知道自己是黑//社会啊?
“没有持枪证?”席胜魔横眉立目的问道。
“我…我…忘带了…..”山猪只好就事论事。
而旁边的翁拳光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席胜魔叫道:“姓席的,你不要太过分……”
他还没说完,席胜魔就把自己的手枪插进枪套,倒转过山猪的枪,用金属枪柄当成锤子那样恶狠狠的砸在了跪地山猪的脑壳上。
“咚”的一声,没防备的山猪脸朝下摔在地上。
席胜魔没等他有反应,蹲下身体,连续不断的用枪猛砸山猪的脑壳,嘴里诟骂道:“不带持枪证就敢持枪上街?还敢妨碍公务?”
“你!”翁拳光和两个保镖惊怒交加的想冲上来,但席胜魔立刻直起腰,攥着满是山猪血的枪柄,用血淋淋的枪口指了指几人,冷笑道:“想袭警吗?来啊?三个流氓而已,三秒钟够了。”
龙川堂三个人惊恐交加的被钉在当地,一步也挪不动了。
这时,席胜魔冷笑着朝落单了的翁拳光走去,嘴里道:“就是你打人啊?想给我回局子吧。”
看着席胜魔摆明了在报复自己,翁拳光咽了口惊恐的唾沫,突然转头朝着台阶上一样目瞪口呆的民主党那伙人大吼起来:“方先生,我要是被整了!别怪哥们不义气,把事情给你搅黄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方秉生闻言大吃一惊:陷王鱼家入狱的陈阿大可是完全在龙川堂的控制之中呢,他随时可以因为翁拳光的授意而更改任何口供。
方秉生大笑起来,冲下台阶,到了席胜魔和翁拳光之间,用手推住了墙一般前进的席胜魔,用略微发肿的腮帮子和碎了半边的眼镜摆了个可笑之极的笑容,他笑道:“席探长,真的没事,刚刚就是推搡。算了,算了。”
席胜魔倒没有硬撼翁拳光的意思,他以看蛇和蛆虫的眼神扫了一眼方秉生和翁拳光,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路上,山猪正在自己爬起来,席胜魔一脚踹在他脸上,把这个大汉再次打倒在地上,席胜魔对他冷哼道:“老子是穿制服的!你是流氓,我让你跪,你就得给我跪!”
说罢,他把山猪的枪狠狠摔在山猪身上,头也不回的又进了钟二仔家的门房,继续气呼呼的看自己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