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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计从头到脚地看着跑过来的糙汉子,嫌弃道:“你又是哪位啊?”
糙汉子很满意酆都的态度,缓了口气,凶神恶煞地朝小伙计喷道:“我是哪位?要不是我帮你拉着,你这半边脸都被他大耳刮子扇没了!我看你也是个伶俐人,要是知道轻重,就麻溜的赶紧把你们老板叫出来,他要问是谁,你就说‘狐仙牌’三个字,他自然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还看?还不赶紧去——”
小伙子平白被溅了一脸唾沫,本来还想再反驳两句,可眼前俩大老爷们一个看着比一个凶恶,不把老板搬出来,可能还真镇不住他们。
“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看我们老板等会怎么骂你们。”小伙计一扭身走了。
糙汉子刚一回头,就看见酆都意味深长地对着他发笑。
糙汉子——郁律咳嗽了一下:“笑什么笑,光要靠你跟他那么死磕,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酆都坐在了老板的太师椅上,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叠起来:“你走近点,让我仔细瞧瞧你的新形象。”
郁律斜眼看他,提防着他说自己丑。
虽然他现在的确是丑得令人心惊,比之前那个宅男还有丑上好几分。别人说就说了,反正皮也不是他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从酆都嘴里听到那个“丑”字,也没细想原因,不愿就是不愿。
他看酆都,酆都也看他,大眼瞪小眼呆了几秒,酆都胳膊肘抵着桌子一支下巴:“行,长本事了,还会借尸还魂了啊?”
“……”郁律噎了一下。
没被说丑,还被向来自大的酆都夸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一屁股往椅子上一坐,他控制着没有笑出来:“我早就会了,只不过上一回你没看见。”
“真厉害。”酆都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过你故意找个这么丑的,是不是就怕我耍流氓?”
“哈?”郁律还真没想到这层。
“太天真了,当我是看中了皮相才占你便宜的?”酆都已经自顾自地倒了杯茶喝起来了。
“可我记得……”糙汉子老脸一红,嘴唇蠕动了一下。
他可是记得酆都第一次见面就摸了他的脸,当时给的理由就是他长得好看。
后来虽然酆都强调过了,说对他好不是因为之前那个恋人,可俩人的确是相像到了会被误认的程度,要说百分百不是因为脸,也有点不太可信。
但假如不是因为他好看,还能因为什么。
可怜的郁律少爷摸了摸脸,觉得自己现在除了皮相,还真没什么特别迷人的地方,脾气又差,还时不时的犯神经,挂着个少爷的名分,连唯一的跟班胖丫也被掳走了。
真是想不明白。
“那是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我不早就说了吗——”酆都看小糊涂蛋似的看着他。围观群众旁听到这里,目瞪口呆,想不明白这么帅的一男的怎么还跟一个中年糙汉子暧昧起来了。
糙汉子哈喇子还没擦干净呢。
酆都半句话的尾音还没落下来,小伙计回来了。
他这次回来,眼神明显比之前多了点敬畏:“老老老板说,请两位先生里边儿坐。”
酆都不满地一皱眉,拍了拍糙汉子的肩,暧昧道:“等会儿继续。”
糙汉子咳嗽了一下,俩人一前一后的随着小伙计进去了。
郁律边走边轻声问酆都:“之前在茶餐厅的时候,大家都被这位大美人儿迷住了,怎么就你没事儿?”
酆都两手插兜,走得大步流星:“我是谁啊?”
郁律撅了下嘴,这回没反驳,因为酆都的确是有点本事,毕竟闫小川一美起来,连他这个万念俱灰的都把持不住!
想到这里,他在漆黑的走廊里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下意识地抬头看,酆都在前面慵懒地走着,满走廊都是他那拖鞋擦过地板的啪唧声。
如果郁律知道等会儿会被打脸,这会儿估计会毫不留情地踹上酆都的小腿肚。
小川古玩店后面连着一间四合院,四合院说小不小,两个角落里种着枇杷树,另一边撑起一片大凉棚,凉棚下摞着的怪石上铺开一片高级茶海,郁律和酆都走过去的时候,闫小川正端着茶杯,翘着兰花指喝茶。
郁律所控制的那颗糙汉子的心,急速地跳了起来。
虽然已经知道闫小川的真面目了,但对方在他眼里还是美得惨绝人寰,听到脚步声,闫小川抬起头,冲两个人微微一笑。
糙汉子喘起了粗气,生怕自己一个饿虎扑食直接光天白日置办了闫小川,连忙拉了拉酆都:“哎你再往我眉心上点一下,上次我记得你点完了特别管用。”
拉了半天酆都没反应,郁律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抬起头时,果然看见酆都目光迷离,漆黑的瞳仁在昏暗走廊下流转着一抹红光,撩着头发抬起下巴,对着闫小川扯开了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我,草。
郁律张大了嘴巴。
把杯子往茶海上一磕,闫小川微笑道:“两位站着干嘛,坐啊。”和上次落荒而逃时相比,闫小川这回看上去就淡定多了,笑得很稳。
酆都抬脚就往前走,留下郁律在原地目瞪口呆。
再一看闫小川胜券在握的眼神,郁律顿时什么都明白了,闫小川既然敢大胆请他们进来,哪能不做好万全的准备,那狐仙牌里镇着的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狐狸,这回居然连酆都都给迷住了。
郁律攥了攥拳头,心里酸溜溜的恨不得咬谁一口,明明五分钟前,老流氓还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说什么不是因为看上他皮相,才耍流氓。
你如果不是因为皮相那干嘛还要对着闫小川流口水啊!
郁律觉得自己有点不正常,斗法似的挤着酆都的肩膀往里走,故意撞了他好几下,空气中的玫瑰色气息突然浓郁了起来,郁律感觉到糙汉子的心房好像是被什么轻轻捏了一把,他突然就软了,也不计较什么酆都了,托着腮流着口水,和老流氓排排坐对着闫小川发花痴。
小伙计在身后都看傻了!
闫小川眉目含情,轻启朱唇道:“两位,是为了狐仙牌而来?”
“不,我们是为了你而来。”酆都眯了眯眼睛,俊美面容上浮起一丝勾人笑容,他刚要轻轻握住闫小川的手,另一只生满老茧的粗手就将他的手指狠狠钳了一下:“这位老兄,你这手也不干净,怎么能随便摸人家闫先生的手呢。”说罢,还翻了个干净利落的白眼。
简直让人想象不出那个蹲在那糙汉子壳里的漂亮小鬼,现在已经把腮帮子鼓成了什么样。
哪怕是被迷得神魂颠倒了,郁律也不肯让酆都吃成豆腐!
酆都眸子里深深压着笑意,偏转过头,在一个看不见的角度扯开嘴角,得瑟得不要不要的。
不动声色地转过来,酆都看着自己修长漂亮的大手,对糙汉子嗤之以鼻:“扯淡,我的手不干净,难道你的手就干净了?”
糙汉子怒目回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酆都悠然道:“我想干什么?”
“你自己知道!”
闫小川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两人,把他们看得透透的,慈眉善目地笑道:“二位不要吵了,其实我今天叫二位进来,也是因为深受这狐仙牌子所扰,不瞒二位说,要不是我急着赚钱想把这家店做大,当初也不会急着买这牌子,没想到现在钱是赚到了,烦恼却没断,别说我现在出门了,就是日常生活,也成了问题。”
他将话说成一段一段,凄凄惨惨我见犹怜,糙汉子的心都快要跟着碎了,郁律有糙汉子的肉身抵挡,还稍微有几分清醒,晕晕乎乎地想就冲他之前在餐厅里那个万人迷的势头,确实是没法正常生活。
酆都却一摸下巴,笑了:“现在知道后悔,早干什么去了?你以为狐仙牌是你们普通人能碰的?”
没有遭到反噬,他就已经该偷笑了。
郁律听到这里,差点怀疑酆都已经恢复了,狐疑地看过去,就见酆都虽然义正言辞地说着,手却不老实,一个眼神没看住,他的指尖已经快要碰到闫小川那在幻术下如凝脂般的小手了!
郁律像要咬人似的,再一次紧紧钳住了酆都的手,也不知道错觉还是怎的,感觉在握上去的一瞬间,酆都也轻轻地回握了一下他。
一定都是幻术搞得鬼。
美得天怒人怨的闫小川哀怨地叹了口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没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的,”郁律想起此次的任务,强撑着不流口水说:“你可以把狐仙牌交给我们,我们这位——”他老大不情愿地拍了下酆都,声音都低了:“这位酆先生很厉害,肯定能解决你的困扰。”
然后猛地低下头,幸好现在酆都是个神魂颠倒的状态,否则被他听到了,还不知道会得瑟成什么样。
闫小川清凌凌的眸子转向酆都,皱了下美人眉:“给你们是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闫小川叹道:“你们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开这家古玩店,我是不得已了,才急需变卖家底儿赚钱,这都是为了给我家老姐看病——假如你们能把我姐姐的病治好,别说是这狐仙牌,就是这家店,我都可以给你们。”
“治病?”郁律愣了愣,“可我们又不是医生——”这么贸然去治,万一给治坏了怎么办。
“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病……”闫小川往椅子上一歪,瘫都瘫得十分好看。
闫小川的姐姐,闫小凤,是在春末夏初那会儿得的病。一开始家里人全没当回事,看她整天头疼脑热的,还以为是换季时衣服撤得太猛着了凉。谁知道这病一天比一天重,中西医老专家全看过了,钱花了一大把,居然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全家人这才想起来闫小凤几个月前去市郊玩儿了趟,中间迷路稀里糊涂走进一家小庙,小庙里全是头罩黑布的沙弥,很有可能就是在那会儿,撞见了什么东西。
闫小川花费巨款请来了各种得道高僧和天师,驱邪的时候那叫一个热闹,可到头来居然就是花钱买热闹,他姐姐的病,到现在都不见好,而且是一天比一天不好,歪着头吐着舌头,随时都有一命呜呼的危险。
“……我急着赚钱请高人驱邪,卖给我狐仙牌的那人跟我说,狐仙牌能转运,能招财,我这才买了,想一边赚钱,一边给我姐治病。”
酆都不动声色地抓住重点:“那人既然能卖给你牌子,就没想着帮你那快嗝屁的姐姐看看?”
闫小川皱了眉头,显然是对酆都的粗言粗语很不满意:“没有,他相当神秘,见面时戴着墨镜和口罩,基本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看他不说话,也不好多问,一开始还以为他卖给我了个假的,结果居然这么灵验,还真把我吓了一跳——哎不是你问这个干嘛啊,这跟我姐姐的病有关系吗?”
酆都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尖,想这卖牌子的人连把一只妖力如此高深的狐狸装进牌中的本事都有,还没本事给普通人驱一次邪吗。
除非他见死不救。
酆都浓黑的眉慢慢拧紧了。
“让我们看病,可以。”他悠悠道,“但如果我们真治好了你姐,你不光要把牌子交出来,连同卖给你牌子那人的姓名电话,你也得一字不差地告诉我们。”
郁律瞬间瞠目结舌了,酆都居然答应了?鬼去除鬼,他到底在想什么?
而坐在一旁的闫小川,此时此刻,说不惊讶也是假的。
他听出来了,这个男人是在命令自己。而这在普通人看来几乎是不可能,因为能在狐仙牌的幻术下还保持如此清醒的人,几乎没有。
看他旁边那个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的男人就知道了。
闫小川忽然就生气了:“先别急着夸下海口,我姐姐的事,可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酆都哼笑,仰头把小伙计递来的茶水喝个底儿朝天,他夹着还在对闫小川犯花痴的糙汉子郁律,这回再看闫小川,那眼里真是一点爱意都没有了:“那还愣着干嘛啊,带路吧?”
闫小川一看他这态度,突然反应过来了,竖起芊芊玉指:“你刚才都是装的?!”
“什么?”郁律也难得恢复了清醒,一脸懵逼地看着酆都:“你没中招?”
那那那刚才他动不动就摸摸小手,流流口水什么的也都是装的了?
想到自己急吼吼地一次次握住他手的样子,郁律两眼一抹黑,只想咬舌自尽,当然是糙汉子的舌。
酆都把郁律扶稳站好,印堂发黑地望着这个对别人犯了好半天花痴的小疑心病,狠狠戳了下他的眉心。
“嗷。”郁律随着他那力道后退了两步,抬头一看,玫瑰色的气息果然又散了,而闫小川恢复到本来面目,普通得丢到大街上都看不出来。
相比之下,站在他面前的酆都就如同自带高光一般,本来就英气逼人的五官现在更加帅得令人炫目,郁律还没从刚才那段高超演技中回过神来,就见酆都得意洋洋地注视着他,头也不回地跟闫小川说:“当然是装的,要论美,我家律律比你美个千八百倍,特么也不嫌丢人!”
“他,比我,美?!”
闫小川看了看酆都对面那个满脸横肉,口水飞流的糙汉子,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