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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四月初七离京,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四月二十九到达锦官城。
至此,苏赫乌尤已经在锦官等了整整一月。
苏青到之前已经让人提前送了信,队伍还没有入城,就看见庄晏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初春的天气,还带着些凉意,庄晏穿着半新的春衫,手里打着把象骨扇。
苏青骑着马,看见距离庄晏已经近了,方才下马来,跟庄晏拱了拱手。
庄晏郁卒的扒拉两下头发,凑上来,眉头攒动着,“王爷,看来您是歇不了了,苏赫乌尤听说您今日到,在府邸摆了局棋,说要跟你下。”
苏青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面上还有些风尘,闻言却也只是沉吟了一下,便道:“也好,我这就去会会他。”
苏青就跟苏赫乌尤交过一次手,就是她第一次带着她手下的人跟骨特泽过招之后,北靖那边留有的后手就是他。当时苏赫乌尤给了苏青两种全然不同的感觉,一个是阴狠,像蛇一样吞吐信子,眼睛里面的光亮很恶毒;另一种却是清冷,明明人就在那里,但是却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苏青清楚的记得苏赫乌尤有一双桃花眼,那双眼睛挑起来看过来的时候,居然能让人感觉到一丝绝对的震撼。
第一次交手,苏青就很好奇为什么苏赫乌尤身上会有这么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但是当时她来不及深究,后面却要劳心军队里面的事情,她更加不会深究。
第二次跟苏赫乌尤见面,是苏赫乌尤已经要回西夷,发出消息来要跟她合作,把卓力格图赶到蒙山以北。苏青当时坐在苏赫乌尤面前,淡定的比了一个三,“我只要打到蒙山以北三十里。”
苏赫乌尤显然愣了一下。然后沉吟了一会儿,道:“都说战神萧盛冷酷无情,今日看来倒也未必。——好,我答应你。我要的只是西夷的平衡过渡。二比一的碾压,我苏赫乌尤还不屑为之。”
所以这次算起来,应该是苏青和苏赫乌尤第三次见面。
苏赫乌尤大军过昆山之界,庄晏被打得没有招架之力,自然就没有什么底气。所以苏赫乌尤说他要入住锦官城庄晏自己的太守府,等待议和官员到来的时候,庄晏只好摊摊手,无奈的答应。
所以苏赫乌尤住进了庄晏的太守府。
苏赫乌尤和他二十名手下占据了一个院子,他们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很是潇洒,每日无聊了就去山上打猎吃。反正开春了。不少动物都出来了。在洞穴里盘居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动物,身上满满的都是肉,吃起来最是香嫩。
西夷的习俗跟卫国又不一样,苏赫乌尤把猎物打回来不会让厨子去炮制,只会召集自己的人来烤。直接烤一整只,然后放上香料,香味能弥漫整个太守府。西夷的人又从来是个不懂得含蓄的,又喜欢找胡姬来城里跳舞,要是看上了那个胡姬就会当场下手,旁边院子的人听着那声响各个都胆战心惊,唯恐那些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
炮制食物的事情还好说。后面的事情却就有关风化了。庄晏宅子里不少道学先生都受不了这个,又不敢找苏赫乌尤理论,只好把状告到庄晏这边来。庄晏忙着拾戳这些,一直都苦哈哈,连觉都睡不好。
没有办法,庄晏身为太守。下面的人抱怨的太厉害,他也没办法做事,只好小心翼翼的跟苏赫乌尤说了这件事。苏赫乌尤听了不置一词,半晌,才问道:“这次来议和的大臣是谁?”
庄晏小声的报了苏青的名字。
却不想苏赫乌尤挑了挑眉。居然道:“好罢,我知道了,我会约束他们的。但是萧盛只要一入城就把消息给我,我要跟他对一局棋。”
庄晏:( ⊙ o ⊙ )啊?!
所以这事儿就在苏青还没来得时候就已经商定了,太守府的人也知道这件事,一听说今天苏青要来,居然里三层外三层的把苏赫乌尤的院落围得满满当当,就等着看苏赫乌尤这个来自蛮夷的人怎么跟正武王对棋。
苏青见了这模样,显然也很意外,但是她只是淡淡的扫了过去,最后把目光定在了苏赫乌尤身上。
苏赫乌尤抬起头,伸手做了一个“请”。
动作娴熟优雅,分明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做派。
苏青微微颔首,走了上去,目光看向了棋局,眉头皱了起来。
居然还是蒙山山顶上的那一局棋。
但是她面上的惊讶很快就消失了,颔首在对面坐下,拿起了黑子。
这一局棋她看过好几次了,不管是跟人下还是看人下,记忆得最深的就是姬篱的那一手天元。她的手指抓紧了棋子,要不要跟姬篱走一样的步子呢?
她的目光在棋盘上凝了凝,终于把棋子落在了西南角落。
姬篱能够走出一步让她看不出来的棋,不一定她就能走一步同样让苏赫乌尤看不出来的棋。如果没有后面几颗棋子做衬托,最开始姬篱落在天元的那一颗棋子就是一颗废子。
她摸不清苏赫乌尤的深浅,只能按照最基本的步子走。
苏赫乌尤子却落在了天元。
苏青咬了咬下唇。
拿着棋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走下一步。
苏赫乌尤在对面淡淡的开了口:“从乾元五十二年到今日,倒是三年没有见萧将军了,不知将军的兵马现今训练的如何?”
苏青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整个棋局,没有抬头,“夷皇怎么也不关心关心自己手底下的兵?卓力格图困守蒙山以北,很少有消息传过来,上一次说起来,好像是又废除了十二长老制度,不少老人似乎都苦的很。”
苏青也不知道苏赫乌尤重不重感情,毕竟是跟了他那么久的人。但是也说不准,毕竟苏赫乌尤当初离开北靖其实算是净身出户,那些人,他在意么?
苏赫乌尤声音淡淡,“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青闻言只是一笑,没有接茬,目光终于在棋盘上锁定了一个位置,“啪”的一声,把棋子放了上去。
苏赫乌尤看见落子的地方微微挑了挑眉,却没见思考,手中的棋子直接就放了上去,萧盛看见他落子的地方,心里面一跳。
这个布局,跟姬篱的那个,太像了。如果不是所执的棋子不一样,恐怕他会和姬篱走一样的步数。
她目光在棋盘上逡巡,想着上一次姬篱落子的地方,挨个从苏赫乌尤的棋子上面寻了过去,找他的下一个落子点。
苏赫乌尤笑道:“都说卫国的礼乐文化发达,我们不妨以这局棋定输赢,再来说议和的事情罢。”
苏青耳朵动了动,目光却一点也不算放松,只是声音里面依然是笑语盈盈,“看来夷皇很是修了一些卫国的功课,既然如此,也应知君子是先礼后兵,夷皇怎么就反着来了?”
终于找到了位置,苏青把棋子放了上去。
苏赫乌尤看着苏青落子的地方,笑道:“也说君子也容人之量,怎么就偏有人鸠占鹊巢?”
这是说苏青胆大占了他落子的位置,手中却不停,仍然很快的落了子。
苏青微微一笑,“说起鸠占鹊巢,先前倒有个拂蘭子的,写了个鸠占鹊巢的故事,却是把官员套进了里面,说了一件卫国境内发生的真实事。北靖和西夷也都是大国,不知内里有没有相似的事情,倒是也可以告知拂蘭子,写个文章来博得大家一乐。”
苏赫乌尤明明是西夷的皇子,却跑到北靖去,占了那么一个身份,怎么说,都有一点鸠占鹊巢的心思。
后面的棋步姬篱却是没有走过了,苏青目光一遍一遍的扫过棋局,终于在天元旁边落了一子。
苏赫乌尤这回却没有回话,手中的棋子也叩着不落,半晌,才笑道:“都说卫国文人最是文心周纳,今日一见,果然如此。王爷说话说得饶,苏赫乌尤只好甘拜下风。”
苏青咬了咬牙,明明是勾着嘴唇,偏偏里面一点笑意都没有。
苏青虽然也会一些文人的那套,但是她骨子里还是一个豪爽性子,喜欢直来直往,要是不合,可以,先打一架再说。那种笑着说各种弯弯绕的话是跟顾女萝说了话之后学会的,因为她骨子里不喜欢这样的行事,所以断然不肯在这上面花功夫,宁愿真刀实枪的跟人打架。
西夷也是信奉强者为尊,看不惯嘴上逞能的,所以就算是一个认输的话,苏青听在耳朵里面也总有那么几分不舒服。
她看了看棋盘,决定不再跟苏赫乌尤嘴上逞能,只是专心致志的看着棋盘而已。
那边苏赫乌尤又落了一颗子。
苏青看了看,又想了想姬篱和苏赫乌尤好几次下的步子,又在西南放下落下一子。
苏赫乌尤颇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萧将军的走棋功夫倒是不错。”
苏青闻言一笑,“岂敢岂敢,若真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今日夷皇又怎么能好好的在这里下棋?”
苏赫乌尤挑眉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棋子抛了抛,“既是如此,萧将军,不妨你我以军队之名,切磋一下,如何?”
苏青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