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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苏青炒了个小白菜,取了挂着的腊肉切片,用萝卜烧了个素汤,正好下饭。她饱饱的吃了一顿,就在屋子外面随便找了个平地,也不理上面的枯草,就地躺下,晒太阳。
今日午后太阳分外好,不刺眼又正好有暖意,苏青觉得十分舒服。
苏家原先能够明哲保身,现今又能够和第一家族相庭抗理,暗地里的手段必然不会少。虽然苏宥平素看起来很慈爱,但那毕竟是因为苏青现在的身份是他女儿,但如果说苏家家主对内对外都这副模样,那苏家也大可不必混了。
所以苏青并不是很担心苏宥,再怎么,贤妃也还在京,不至于就被顾家给弄得灰头土脸了。
但是她总也得做点什么。
没有危险就不想做事情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懒散习惯,但是现今和当初在漠北毕竟不是一个情况了。她现今所有的东西,一个不注意就会全部倒塌,她就会到投靠无门的地步。
苏宥不是她的亲爹,贤妃在宫里面虎视眈眈,姬篱的打算不明了,晋衡亦是泥菩萨过河,辛阙和穆放现今也到底羽翼不丰。所以真要算起来,自己未来还是要靠着自己来。
不然真到了有一天她没个依仗了,那就这京城里面压轧严重的局面,大概她会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她必须得抓紧一切机会来建立自己的势力,让自己能够在这里面有一席之地。
而这就是,在一个足够强大的人的面前拼命展示自己的可利用处,然后高呼:来利用我吧,来利用我吧。
虽然很打击,但这的确是事实。
但是苏青现今不想想这些,这麽美好的天气,她只想晒太阳,至于其他,若能暂缓,当然暂缓。
所以说到底,苏青还是那个苏青,是个懒散人。
晚上苏青随便做了点糊吃,她在厨灶里找到了玉米粉,就兑着做了半碗,又把明显是才做好的凉粉切了些下来,打成条状,拌着吃。
很米虫的模样。
不过她躺在床上的时候在想,这麽安稳的日子,会不会到头来弄的她不想回去了?
古人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诚不欺我。
这屋子里虽说也有笔墨纸砚,但毕竟比不得她书房里随处是书的模样,所以虽然也有些思绪想要写点东西,但总归觉得不适应。
但这毕竟都正月中旬了,乔楚所布置的课业到现今竟还连个底稿都还没拿出来,苏青觉得蛮辜负。所以就是不欢喜这环境,也到底准备写点东西来。
之前她就已经把顾池的生平事件写的差不多了,彼此事件之间的连接也都打好了腹稿,所以差的也就首尾两端。
传记开头都有个套路,这个并不难,就末尾要加入些许见解看法,这看法既要能够说服大部分人,也不能就今日对顾池所言而人云亦云。所以稍微难一些。
但苏青思索了一会儿,到底能够完成。
弄完尾巴,她大概想了想平素所见传记套路,就准备把开头写了。名姓表字都毫无疑问,但苏青偏在顾池的故居及他的先祖的问题上犯了难。
苏青确定不记得古籍里有这方面记载的,抱着脑袋想了半晌,也想不起来一丁点儿关于这方面的记载的。
按理说,一般人衣锦必还乡,这几乎成了一种习俗。尤其是顾池这个从商业转向氏族的,毕竟在卫国,从商并不是一件非常光彩的事情。虽然容易富贵,但毕竟也只被人当作白丁,身上不可能出现那种世家风度。(但苏家由氏转商,却又稍微不同些。)
所以为什么在顾池成名之后,没有大张旗鼓的返乡呢?并且也没有任何地方说到他是自他们地界儿出去的,把他当作一种骄傲来看待。
苏青觉得这很值得商榷。
而第二点则是,没有他任何关于他先祖的记录。
很多人在成名之后,为了让人信服自己,都会编造一些东西,或着借用前人的名头来为自己造势。让大家觉得自己今日之成就是天生就应有的,而并非仅仅是因为努力而得来的。换言之,就算是有别的人也同他一般努力,可能最后也得不到这样的结果。
所以史上附庸之事实多。
但顾池却很干净。他没有凭借任何前人的名义来顶替他的先祖,也没有依靠任何神物来巩固自己的威信,完完全全凭借自己的能耐到达后来的成绩,苏青极其佩服。
但是这并不是就是说明苏青就能够相信顾池出身清白了。
苏青当初查顾家暗地势力的时候曾经特别关注过顾池的商业经营,也特地去了解过顾池当初的投资和后来的收获。这个还被她在传记里写了出来,也作为她最后对于顾池持赞赏态度的一个凭证。
顾池最初经营商业的时候,投资非常巨大,他所涉及的领域也非常广泛,而他能够在短短几年之内迅速崛起,除了他能够长袖善舞之外,还有就是他背后不知几何的巨大资金。
所以顾池的祖上一定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
这笔巨大财产,不管是不是顾池祖上直接传下来的,都说明顾池的先祖在当时的时代里绝对是一个有名的人物。如果是,那答案肯定直接;如果不是,那么能够拿出这么大一笔钱来支柱顾池的,也必然是个风流人物。而能够与这样的人相交上的,顾池的先祖又岂能是池中物?
关键是,为什么顾池不肯将这一层公诸于众呢?
这同样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不过她现在暂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便只能将此囫囵带过,然后另取了张纸把传记之中的疑惑之处记下来,预备过些时日出去了,问问乔楚。
因着乔楚规定的时日到底不多了,所以苏青对这事儿也算上心,打着灯一直写到亥时才停了笔,然后才准备去休息。
不过她往卧房去的时候犹疑的看了看还亮着的灯,想了想,到底没把它灭掉,自进去了。
灯照出她大致的影子,最后终于归成团在被窝里的一个轻微鼓起。
漏斗一直在旁边滴着水,一滴又一滴,慢慢的滑过子时。
丑时中的时候,苏青的窗外伫了个影子,透过缝隙他看见床上的人睡的很好,蹑手蹑脚的走到小书房,将还在烧着的灯吹灭。
然后屋内并没有因为此灯的熄灭而陷入黑暗,那人顺着光亮望过去,看见了衣衫整齐的苏青。
桌上的灯被重新点燃,苏青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人犹豫了一下,依言坐下,只是动作明显显得局促不安。
苏青打量他面上神色,笑道:“维予大师近来可好?”
那人挑起眉目来看她,嗫嚅了半晌,问道:“你从何而知?”
苏青面上神色不变,“正如我知道你夜间一定会来吹灭蜡烛一般,我亦知你是维予大师亲传弟子。”
那人不说话,只看着她,明显在等她的下步分析。
苏青便道:“早年先生教我阵法时候,曾分析过当世阵法十家每一家的特色,极其个人性格。我所记最深者,就是维予大师。
此人生于阵法世家,积百年家族传承,兼自身于阵法一道之聪慧,年纪轻轻便至臻境,很得族人赞赏。
此人后来与天下成名之大师斗法,竟无一人能困住他。待他与最后一人斗法完毕,他便只叹息道:‘世无英雄,不可与之相交,实乃憾事。’此后便独居深山,再不与世人往来。
只后来传出音讯来,他收了五个弟子,交予他们最精妙的阵法,以至此技不至失传,但他本人却再无消息。
先生讲于此时,曾道:‘此乃大英雄也,其阵法精妙绝伦,能另人于实眼中看虚物,分不明真假。其人亦于此道颇为苛求,纵使一分一毫也绝不敷衍。所以当之大师无愧。’”
那人很聪明,揪住她的最后两句话道:“前者另你看出此阵除基本外另设*阵,后者让你料定了我不允得深夜屋内灯火通明。你将那灯点着,是故意要引我出来。”
苏青没有否认,“是的,我们来做个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