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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张氏于冷宫里病逝的消息很快就被人给宣传出去。或许是因为张氏已许久未曾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之内,众人的关注点从这位曾经辉煌无比的太后身上转瞬间便固定在沈皇贵妃身上,伴随着张氏于除夕夜离去的无关紧要的消息而言,皇贵妃亲自命人给张氏送行,这才是让众人赞誉不绝,涛涛议论的要点。
再怎么说,张氏当年害死睿德皇后和婉妃娘娘之人,即便是论一个斩立决的罪行朝中大臣仍是不敢多加议论。睿德皇后才是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作为差一点就把皇上给残杀的张氏而言,皇上愿意绕她一命,将她置于冷宫已是大恩大德。而之后的火灾一事,于大多数眼中看来,都是拍手称快的好事,张氏有她的势力,却也有她敌对面,或者看不惯她的人存在,如今张氏这一去,没人会可怜她,只会认为是老天爷在惩罚这个毒妇。
而这其中的各种乾坤,明眼人看着也都会装糊涂,反正只要能巴结到这位皇贵妃娘娘,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又如何?反正无关痛痒。故而沈夙媛这头顶上便无形间又增添了一顶漂亮的高帽,当然,这确实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她而今所铸造的贤名也是未雨绸缪,为将来可能发生的阻碍先铺一条路,她从来不认为沈家的人能够真正有一天安分下来。沈玉的事恐怕只是个起头,就算现在一切看上去都相安无事,太平宁静,可谁知道未来的事情会朝着怎样的方向发展呢?她其实内心里总有一股不安攒动,是被刻意放在心底里让她深深地藏了起来。但她正因为明白这种掩藏的危机,因此就算她再不想去面对这个实施,以沈夙媛一向小心谨慎,面面俱到的性子,自然会周密地布置下来,待事情发生那日,也好有个万全之策来抵挡危机。
所有的事情就在按照预料中的和谐进行中,沈夙媛的女红手艺随着她静下心来钻研,终于有一定的进展,不再止步于绣花,而是向着会跑会跳的活物研究,而过完年初,三月份春暖花开,天气日渐恢复生机,冬日的冰凉不再日夜刺骨,乍暖还寒的季节虽说还带着一丝不禁意的凉意,可到底不用再继续裹着厚重的皮袄,整日里只能呆在敬央宫内足不出户,生生把个跳脱性子给窝成私宅家里蹲。
待得一片金灿灿的迎春花仿佛春后竹笋般冒出头来,宫里上下到处可见金黄之色,显得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而这个时候的沈夙媛,已经怀胎整整六个多月,这时候的肚子已经非常明显,鼓胀的肚皮彰显着她如今尊显非凡的身份,春天的到来是万物复苏的初始,倦懒的人偶尔也会到院落里摆一张长椅,晒着温暖如旭阳般的日光,将冬日里窝缩了一整个季节所积攒的霉味给彻底驱散。
这样好的天气,本来是非常适合去郊外游玩的,奈何她而今挺着大肚子,平常都不能太多走动,自是别提要到头去。就算她再三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朱炎恐怕都不可能会同意。
这一日午膳过后,沈夙媛来回走动两圈便浑身发软发虚,让人备了长椅上,在椅子上头放了一张柔软的毯子,随后躺下来,头往上望着一望无垠的晴空万里,那白云一朵接着一朵地划过她的视线里,挪动的速度极为缓慢,好半天才过去一朵。
沈夙媛百无聊赖地数着,没会儿就泛起一阵乏意来,眼睛眯着眯着就合上了。
宝芯和林嬷嬷在旁侧伺候着,这又是一季度的结算时间,玉莹带着记忆力超凡的团籽还有团籽的小伙伴儿喜儿一块在帐房内忙碌着。
沈夙媛刚刚睡了一小会儿,外头就有宫女来报,说是有一位贵客到了。
现在的沈夙媛早就不似起初那般嗜睡,她不过晒着太阳浑身暖融融的一时便困乏眯了一小会儿,这会听到动静早是醒了,便睁开眼,转头吩咐把人给请进来。宫女授命,回身将人给请入内,远远地路过长廊时,沈夙媛就瞧见那高大伟岸的身影,这不是那时和皇上请假去外面游山玩水寻找真爱的沈廉,她的嫡亲兄长么?这春暖花开的季节就回来了?她还道以沈廉这挑人的眼光,不知何时才能够回宫呢。
沈廉拐过转弯口,直走,一直走出来下了台阶,沈夙媛让人搀扶着从躺椅上坐起身来,身上盖着的薄被往下滑落,宝芯眼疾手快地把被子往上扶,盖在沈夙媛挺起的大肚子上头。沈夙媛顺手捏着被子,坐正后便放下来,抬眼就冲着大步流星走来的沈廉温柔笑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怎也不提前查人通知妹妹一声,妹妹好给大哥安排安排。”
沈廉的眉目里染着一丝莫名的沉重压抑,但他脸上还是尽量维持着微笑的表情,似是在遮掩什么。沈夙媛从沈廉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心里咯噔一响,这许久安逸的生活并没减少沈夙媛的警惕之心,她仍是对外界的事反应十分迅猛,她一见沈廉这般,就暗自揣摩起来,她的这位大哥是什么性子沈夙媛最是清楚不过了,沈廉经历过那么多生死关头的折磨,鬼门关前莫说走了多少遭,早就形不于色,如今特别是在兄妹相逢的时刻,沈廉的眉目里一丝的沉郁仍是怎么都遮不住,足以说明这件事……令沈廉非常的棘手难办。
可兄长现在还会因为什么事而皱眉?沈夙媛想到这里,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一个念头来,难道是沈家这边出什么问题了?不怪她这么想,实在是沈家的人总给她一副不老实的形象,反倒是被公认的阴谋家沈丞相大人,近日来倒是规规矩矩,安分不少,这一点自然是沈夙媛从朱炎的口中听得的。朱炎对她的这亲爹意见确实是不少,虽说看在她的面子上已经容忍许多,平素就算是真的让沈丞相给拿钉子扎了下,朱炎能不在意就不在意了。然而饶是如此,许多时候,朱炎还是忍不住。但是从除夕夜那日过后,朱炎居然再也没有提过关于她这位亲爹的事情。
沈夙媛就算是不问,隐约也能猜到近期来的沈丞相应该是很乖的,若不然朱炎的心情不会一直都保持得这样良好。沈夙媛心想,要是朝中上下人人都这样和谐的话,那大家都能好好过日子了,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不停地蹿出来把人扰得人不得安宁。
然而很多时候这种平静只不过是被掩藏于风雨下的一层面纱,若是有心人稍微细心一些,就能察觉到这其中的蹊跷,到时候要揭开这虚假繁荣平静后的面纱,也是十分简单轻易的事。
沈夙媛仰起头来,瞧着走近自己的沈廉,心中便有这样一个感觉,这几个月以来被这看似宁静的面纱遮盖住的安宁日子,早晚是要被打破的。
沈廉来到沈夙媛的跟前,低下头来语声沉凝地开口道:“大哥有一些话……要和妹妹说。”沈廉的话语还停顿了一下,明显这些话是不能让其他人听到的,至少,现在不能。
林嬷嬷一见沈家兄妹俩这动静,便知道沈将军此番来必然是有大事情要和娘娘说,因此她便给宝芯打了个眼色,以宝芯的个性她自然是想要留下来听墙角的,但林嬷嬷都用眼神警告她了,宝芯便只好嘟着嘴,依依不舍地跟着林嬷嬷,一行人全部都到外头侍候,一直到人都走干净了,沈夙媛努了努下颚,示意那里有一把椅子,对沈廉道:“大哥您先坐下罢,有什么要紧事,咱们慢慢来说。”
沈廉听罢,便知道自己这位亲妹子是看出来他到访的目的了。他瞧着面容红润光泽的沈夙媛,心里忽然间就生出一阵莫名惆怅与哀伤。
他之前原本是和皇上请了长假,的的确确想要好好游山玩水,游历四方,尽兴地将这大江南北,天下风光给瞧爽快了,便不负他活到今时今日,都一直未曾真正为自己着想一回,如今这难得的机会,沈廉就是抱着这样一个心情打算出发的,没想到他刚出京都没几日,他本是朝着南方前进,心想先寻一处烟雨朦胧的小镇子休整拾掇两日,且欣赏欣赏这南方一带的山水风光,不曾想他刚抵达雍州,就有飞鸽传书向他来报。
沈廉虽说是想要为自己放纵一把,可到底骨子里的天性不是说改变就能一瞬间全然改个彻底,故此他和自己一同归朝的一名心腹将领先支会一声,若是有什么紧急要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飞鸽传书来通知他。沈廉就这样吩咐下来,心里却不是特别担心,毕竟这许多年来都未曾有什么真正大事发生,而且近些年来在皇上的治理之下,国家日渐趋于昌盛,他沿路途径,是一片太平景象,因此对于沈廉来说,这提个醒也就是提个醒,他自己都几乎没考虑过,会有大事要降临。谁想到,偏偏是松懈倦怠下来的时候,倒是真的有事发生了。
他接到鸽子带过来的书信,当他瞧见这信条上头写着的一排黑字时,他眯起眼仔细再看这上头熟悉印章戳子,确定这信条是真的,当下这游山玩水的劲头全然消失无踪。沈廉本来是想要立马赶回去,然他转念一想,一群人调查会打草惊蛇,倒不如他一个人亲自细察,这样一则方便,二则动静小不容易让人察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件事……有关于沈家,他作为沈氏的嫡长孙,地位非同凡响,要着手此事自然是要简单许多。之后,他整整按兵不动,循着不断传来的信笺内容上的提示,一人力量毕竟有限,因此沈廉之后还让一名心腹赶过来和他一道探察。就这样,沈廉查了二个多月,并且还混进此事之中,终于将来龙去脉和现今的最新近况都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一待查清楚后,沈廉留下几人继续监视,而他则亲自回朝,因为这件事涉及到的是整一个沈家的安危,不能轻易就汇报给皇上听,而沈廉又知道自家的亲妹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是如何的,沈廉一回朝,便脸色沉凝严肃地来到敬央宫。如今他就站在沈夙媛的面前,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脱口而出,但是到了嘴边,这最残酷的现实,沈廉忽然于心不忍。
即便这件事与沈夙媛无关,但是但凡她挂着沈家的名号,若是事情一旦被人有所察觉并且证明的,到时候……沈廉几乎是想都不敢想,因为光是想一想,他都为他的亲妹子感到心疼和愤怒。
同时,沈廉是没想到,沈家居然敢私底下犯出这种滔天大罪!
沈廉深吸口气,把他抵达雍州后一系列的事情都给沈夙媛说了个清楚明白,随着他说到信笺上所禀报上的事情时,沈夙媛连面对山崩地裂都不会变色的一张凝思的面容上蓦然间起了变化,她的眼一瞬间仿佛沉到深谷底处,本是明亮的眸子里好似被一层沉重灰暗的阴翳所掩盖,这样的事,就连见惯大场面的沈夙媛都不能继续维持平静的表面。
一直待沈廉说罢,沈夙媛眸光一晃,脸上复而堆起笑容,那沈廉一看,就知道她心中恐怕比他都还要难受复杂,毕竟这件事……
沈廉的目光许是触动了沈夙媛,她别开脸,眼神暗光流动,声音非常之轻:“……大哥,你相信夙媛吗?”
沈廉忽然间听到她开口说话,心里本是紧绷的,猛地一下就有些松了下来,他低下头,瞧着她的脸,心中暗道他这位亲妹子心中恐怕是早就有这样的预料了,若不然,怎会只有这样的反应……实在太淡定了些罢?便是他初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心中也是翻腾了好一阵子,如今这鲜明对比之下,沈廉心里不由地揣测他这位亲妹子是不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在心中一番思考过罢,沈廉便出声道:“大哥自然是相信妹子的。”
沈夙媛的面上露出浅淡的一丝笑容,语声细柔:“既然如此,大哥就且信夙媛一回,暂时先就这样派人坚持着即可,也不要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叫人察觉,特别是沈家的人。”
沈廉听沈夙媛说到这,心中一口长气感叹非常,他的目光慢慢地滑落在沈夙媛的肚子上,六个月大的肚子隆的高高,再过不多久,他的亲妹子就会为皇上诞下这头胎子嗣,且不论是男是女,以妹子这般的地位再诞下子嗣,加之皇上的极致宠爱,若届时这件事爆发出来,不知有多少人就等着要看沈家皇贵妃的下台……想至此,沈廉就一阵的难受,这种事本是不该由这蜜月中的小两口来承担的,可老天爷偏偏就是不要让幸福成双的一对眷侣好过,非得在这个时候……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妹子的意思,是待孩子生下以后……”
沈夙媛的眸光一颤,眼神里的颜色好似变得锐利鲜明了几分,她嘴唇翕动,声音低沉:“大哥可曾观察清楚,这些人,根基如何?现状如何?大概是进行了多久?”
沈廉听着浓眉一紧,思索回忆起来,过了许久,才出声回答沈夙媛的问话:“按照大哥这二个多月的观察来看,这些兵队的综合水平都比不得宫里的禁卫队,但胜在都是年轻的生力军,恁的有一股凶猛劲,若是拼死的话,恐怕是不好对付……”
“大哥,那这些兵力究竟是否是爹爹暗自在训练,还是另有他人?这一点还是要查清楚的……”若是沈家族内的人不安分,这样说来,顶多削了此人的脑袋,将牵连者众一一处置,以沈丞相这一脉如今的盛宠来看,就算有所牵连,也不会真的重责下来,罚个几年俸禄,便是降级都是轻的。但若这些被掩藏的沈家兵力是听由沈明吩咐,这样一来……沈夙媛处于这两人交界之处,位置便相当尴尬了。
沈廉便道:“这个暂时还没查到,这边的训练官据说都是不知情的,这只兵力是从半年多前开始搜集布置下来,问起来只知道是姓沈,是位大人物,别的真是一概都不知道。这些生力军夹杂着一些匪贼,或是些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从外头到了大荣的一些异族流民……”
“异族流民……?”沈夙媛忽然眸色一闪,她猛然抬起头来,声音略显激动地提高几分:“大哥你适才说这兵队中有许多异族流民?大概有多少人?”
沈廉不知为何沈夙媛对这一点分外关注,眼神里浮现些许疑惑,但他没有立刻就问她,而是直接回答:“大概占了兵队的七成,当时我在调查的时候也很奇怪,这沈家的人要训兵,为何不用大荣的人,偏偏要集结这许多异族流民与些匪贼……”
“大哥……你说只调查到这些人是借着沈家的名号在训兵,上头直接管辖的是沈家的一位大人物……可这件事的真相究竟如何,再没有得到这位大人物的确切消息前,大哥,你不觉得我们不能轻易下了决断,便认为这人会是爹爹吗?”沈夙媛起初还没想到这一层,毕竟从沈廉的叙述中,各种调节确实在目前看来只有沈家符合,然而当沈廉提到异族人时,沈夙媛不由地想到当初在泰州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朱炎遇刺,行刺者就是异族人的死士,如今这一批被藏起来的新兵内有七成都是异族人,总不可能是因为异族人战斗力比本土的强悍才会特意招来的罢?而之所以要借着沈家的名号,怕是考虑到沈家最适合背这黑锅罢,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如今的朝中势力,唯有沈家,才有这个胆量和能力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罢……一旦策反成功的话,她生下的子嗣若是男胎,这样一来不就……但这一切都是往好的方面打算,毕竟在事情还未真正发生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仍是未知数。
因此,仅仅只是沈廉调查到的这些内容,并不能证明这就是沈家所为,但她现在身子都六个多月大了,行事不便,不能够亲自一探究竟,而听沈廉所言,这新兵已经训练了大半年,目前模式还不够完善,如此说来,恐怕还得再继续训上一段时日。这建新兵大概是在她入宫没多久,那时候的沈家……又何必忽然间做这样的事情?难道是她做不成皇后,就要起兵逼宫?
沈夙媛怀疑过沈家人之中有异心者,但再怎么说沈家大门大户,同皇族之间牵连甚多,若真想要谋反,当初老皇帝去世的时候,朱炎刚登基那会儿,才是最好的时机,而现在沈家有她在这后宫里坐镇,朝廷之上她这位牛掰的爹爹只手遮天,沈家看似是就差一步就登顶,然而这其中盘根纠错的细节,沈夙媛其实看得清清楚楚。
沈家若是能一辈子如此下去,必定是昌荣繁盛,富贵荣华绝不会短缺,可若沈家真犯傻,干出私下养兵的蠢事来,想要随时来篡位……而那时候她还没有怀孕,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她这位精打细算,克制了朱炎这么多年的谋臣,真当那般愚蠢?
再加之沈廉说的异族人一事,沈夙媛怀疑,朝中或许是有人和外族人苟且,然又担心事情一旦暴露会被牵连,便拉上最可能躺枪又在众人看来会变成原来如此这般的沈家,若能借此除去沈家,对这朝中这一位来说,自然是得利得多。
这一番细细想来,沈廉这头也终于从沈夙媛的话中回过神来,喃喃地低语了一句:“难道说……这所谓的大人物许不是沈家的人,而是另有其人?那么究竟是谁要陷害沈家……还有这朝中,谁有能力建立一支军队?”
“这……”沈夙媛虽然猜到或许早有人布下这一个大局,但沈夙媛纵观这朝中众臣,她怎么都想不到会是哪一个人,最重要的是目前为止,这些猜测毕竟都只是猜测,只有真正寻到那幕后的指使之人才能确定下来这整件事。想到这里,沈夙媛便道:“不管是谁要建这一支军队,还打着沈家的名号,大哥你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不过大哥最好也要准备一下,不管如何,到时候若一旦这支军队有所异动,大哥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下来。而且不能排斥指使者是沈家的可能,就算不是爹爹作为,但凡和沈家有所关联,这事件就会放大许多倍。朝中上下的众臣都盯着沈家的人在出错,那时候沈家一旦真的有什么问题,必定会口诛笔伐,围攻之。那时,就是流言蜚语,都能把沈家给淹没了去。故此,大哥近来恐怕要暂时抛下这儿女私情,专心替妹子看住这些人……”
沈廉听罢,面上表情慎重沉凝,他的手放在沈夙媛的手背上,许下承诺:“放心罢妹子,大哥一定会保护好你,不让这些事饶了你和皇上,这些人……若一旦有所异动,大哥定会派兵镇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知晓知晓本将军的厉害!”
沈夙媛看沈廉信誓旦旦的保证下来,心中那隐约的不安退却许多,只不过她自然是不希望这仗打起来的,因为届时要牵连的不止是沈家,还有天下百姓。朱炎治理国家这些年来,百姓的日子眼见着越过越好,贪官污吏都在趋于减少,这太平盛世的局面,沈夙媛实在不想被一支异族人的军队,和朝中这不知是哪一位同异族人勾结的大臣给搅乱。
“那好罢,这件事就暂时隐瞒下来……还有大哥,您最好是不要告诉皇上……”沈夙媛声音沉缓,眸光里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遂扬起首来着远方,轻轻地说:“再过几个月孩子就能生下来了,我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让这件事破坏了同皇上的关系。”
沈廉眸光落在沈夙媛身上,迟疑片刻,道:“夙媛,你还是不相信皇上吗?”
虽然沈廉并没打算把此事告之于皇上,然而沈廉之前将他们俩在一起的情形看在眼里,觉得皇上对自家妹子是真心真意,发自于内心的宠爱信任,沈廉是担心此事或许会影响到妹子和皇上之间的感情,但沈廉不太希望,在事情还未发生之前,夙媛已经对皇上起了戒备之心,到时露出些许痕迹来,岂不是更招人怀疑?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希望两人能够和和美美,不要再经历这么多的波折了。
沈廉的话像是令沈夙媛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她眼皮微微垂下,眸光朦胧,不知是定落在哪一个点上,看上去迷离不定,宛若凄风飘摇。
“因为这不仅仅关乎于皇上一人……夙媛并非是不信任皇上,而是……而是很多事情,不是信任就能解决得了的。总言之,大哥千万不要透露半点风声到皇上那儿……”她仰起头,眼里有一丝的请求。
沈廉叹口气,道:“傻妹子,大哥何时说要告诉皇上了?这种事……自然是不可能告诉皇上的。在事情还未彻底查明之前,大哥一定会严防谨慎,加倍的小心……你啊,别多想了。你就在宫里头安心养胎,等着孩子平安地生下来……”
“大哥……”沈夙媛动容,如沈廉这般爱国之人,即便是让他为了国家天下献出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故此,沈廉如今能瞒住此事而不说,沈夙媛很清楚,沈廉定是考虑到她和皇上……她于心中长叹一声,沈夙媛是知道的,日子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平平稳稳,毕竟再太平的天下,便是历史上的大唐盛世,那繁荣背后,也有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污秽黑暗,更别说如今的大荣……老皇帝治理的时候管的确实是略宽松了些,表面上看上去确实家和太平,但这其中一些机密……
朱炎也是同自己提过的,比如国库空虚,比如一年来拨下去的赈灾银两总不能完全地落实到救灾的行动当中去,这几乎是每一个朝代的通病,而朱炎想要做得更好些,让老百姓少受一点苦,他往往会派自己的亲信前去,这些年来已经改善许多。但贪官这种东西,说要根除也是不大可能,就和赌博,小赌无伤大雅,打赌伤身,而朱炎要抓的,都是那些极可能要伤身的打赌之人。而就是在这样一个趋于上升的局面下,她必须要杜绝这种会扰乱国之根本的事情所发生。
同时,因为她如今心里装了这个男人,故此,沈夙媛也不愿这这些事分裂她和朱炎间的关系。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自私的动物,有理智的时候,也自然会有本能的时候。
这件事基本上是讨论完毕,沈夙媛不想继续沉陷于这沉凝的气氛之中,便同沈廉开玩笑般地调侃道:“这说起来……大哥近来又是没法给夙媛继续寻个嫂子来咯?要不这样,夙媛觉着玉莹当真是不错的,虽玉莹是个奴婢,但是大哥若是觉得满意,夙媛可为玉莹求一个封号来,到时候……就能同大哥你门户般配,少惹些不必要的闲话。玉莹管家又有一套,大哥你看,这敬央宫如今都是玉莹在打理着……毕竟嬷嬷的年纪摆在这,夙媛也不想让嬷嬷这把年纪还太过劳累了……”
提起玉莹,沈廉先是晃了晃神,浓眉一凝,片刻后才恍然大悟般地啊了一声,旋即就把眉头皱得更紧一些,话语里隐隐带着一股叱责之意:“适才你还同大哥说不要去想儿女私情,怎么一转眼又大哥说起这件事来了?”
“难道大哥向皇上求了长假不是为了到外头寻你的意中人?”沈夙媛眨了眨眼,问道。
沈廉板起脸来,正要说,就听到外头有人进来,但之前林嬷嬷授了沈夙媛的吩咐,便将人给拦住了,随后朝这边用眼神示意,沈夙媛颔首,林嬷嬷明白她是同意了,这才把人给放进去。
来人是一个小太监,生得面白清秀,他弓着腰踏着小碎步飞快地走过来,没会儿功夫人就来到两人跟前,他先是朝沈夙媛问安,遂转头再问候沈廉,沈廉低沉地嗯了一声,遂即同沈夙媛说道:“那妹子,大哥就先离开了。”
“这——大将军,请您先别走,奴才前来正是奉了皇上命令,来请大将军过去一趟。”小太监掐着细细的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沈廉一听,原来不是来寻自家妹子,而是来寻自己,转念又想到这私建军队的事,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忧心,但他的脸色仍是十分平静,没什么异常,同那小太监说道:“既然你是来寻本将军的,那你便带路罢。”
“是,大将军。”小太监应声道。
随后,沈廉与沈夙媛说了告辞的话便离开敬央宫。
林嬷嬷和宝芯等伺候的人都走了过来,林嬷嬷来到沈夙媛身边,见她脸上的表情略显沉重,林嬷嬷很想问大将军过来是说了什么事,可再一想或许这事所涉及的恐是极为机密的要务,她虽然同娘娘几乎是无话不谈,但林嬷嬷同时心里知晓,若不是娘娘自己要说,她是不能问的,有时候……适当装个傻也是好的。
“嬷嬷……”沈夙媛忽然出声,林嬷嬷心里一紧,以为沈夙媛是要说了,接下去就瞧见她伸手打了个呵欠,一副倦容姿态懒洋洋地出声道:“本宫有些乏了,就不继续晒了,扶着本宫回里头歇息会儿罢。”
林嬷嬷听沈夙媛这样说,自然不感违令,并且林嬷嬷下意识地觉得娘娘有哪儿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林嬷嬷观察一阵后仍是毫无发现,便也作罢了,服侍她入榻上躺下后,便告退离开。
一直待用晚膳时醒过来,朱炎带着人过来敬央宫。
看他的模样居然还喝了些许酒,面庞红润,在迷人夜色的衬托下,朱炎一张俊练更带三分俏意,眼波儿流转,竟似透出一些蛊惑意味,沈夙媛略感诧异,这午间沈廉过来同她说过的事都暂时被沈夙媛给抛到脑后去了。
沈夙媛这会儿还在用晚膳,她放下碗筷迎上前去,朱炎连忙让摆手出声:“就坐在原位,别过来了,小心动了胎气,朕马上就过来……”说着朱炎脚下加快步伐,很快就来到沈夙媛的身边坐下,顺势揽过她的手腕,柔声轻语道:“朕就是过了看看你,近些日子感觉身子如何,若有什么地方不适,一定要同朕说,知道吗?”
“这都几月份了,还没稳定啊?您听听,和孩子说说话,说不准它能听见,还会回应您呢。”沈夙媛温柔出声。
朱炎眼睛一亮,俯□来头贴着她的肚皮,静静聆听了一会儿,便兀自呵呵地笑起来,发出类似于傻子般的表情,沈夙媛瞧着他这般,也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可翘着翘着,她的眼里,光芒却逐渐地慢慢暗下去……
“乖孩子,你可一定要听话,不要闹你的母后,你母后可是你父皇最爱的人……你要是敢欺负你的母后……待你生下来,父皇啊一定要……”朱炎碎碎地念叨着,听得沈夙媛忍俊不禁,她眼眸闪了两下,面上满是宛若母性般柔软慈蔼的光辉,这放在一个才十七岁大的女性身上,或许是有点不太适宜,可结合起来瞧着,却恁的是和谐美好的一幕。
沈夙媛听了许久,期间夹杂着两人轻微的笑声,过去许久,沈夙媛实在是听不下去他这越来越肉麻的表白,便打断他,嗔道:“好了……臣妾的孩子自是最乖的……比皇上小时候肯定要乖得多。”她中途顿了下,才挑着俏丽的眉眼,斜睨朱炎一眼,打趣他少时曾经的顽皮劣性。
朱炎用手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后抬起头来,一手揽过沈夙媛的肩头,凑近她小声地说:“这都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你还拿出来说,可别教坏了孩子。”
“孩子都还没生下来呢,皇上就觉得臣妾会教坏孩子?臣妾倒是更担心,这孩子随了皇上这性子,这闹起小性子来……臣妾可真是吃不消了。”沈夙媛说罢,就自顾自地吃吃笑起来。
她的性子随着怀孕已经娴静不少,这般开怀畅然的笑容,朱炎许久未曾见过,不由地便瞧地发了怔,入了梦,表情发呆。
“夙媛……”他低声呢喃,便宛若风一般,轻吹过她的耳畔。
她感到朱炎话中的深情浓意,不知怎地就忽然又记起晌午时分,沈廉同她说的那些,平素冷静的人此时竟莫名感到心里头一烫,像是一把火烧着了哪儿,赶忙将眸光给避开去,克制着面部表情,就连被朱炎抱入怀中时,似都成了一副怔怔相。
耳边,传来朱炎熟悉的低语。
“赶快为朕生下孩子……再把身子调整过来,朕便带着你……去外头走一遭,圆了你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换新电脑了,真的恢复更新了,晚上可能还会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