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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嬷嬷将兰嫔等一众嫔妃引到偏殿内,几人入座,林嬷嬷吩咐人将茶具点心端上来,分别置放于各位嫔妃的手边上,这时候,兰嫔即便是想要离开也不能了。她要是就这样离开,宫外头的人回来后不晓得该怎么说她办事不利,而且兰嫔也怀疑,说不定林嬷嬷是个哑炮呢?其实沈夙媛根本没回宫,只是先派了林嬷嬷回来……
兰嫔坐在座位上心里头胡乱地想着,她是很想要看沈夙媛被捉了把柄无法动弹的样子,她连做梦都想要看她出丑下台,故此接到消息后她连想都没想,就直接集结一众向着皇后的嫔妃过来,简直是要逼宫的阵仗。可是事实并不像她想的这样完美,她不仅逼不了宫,如今还被困在这里。
林嬷嬷将该准备的东西都备好后,宝芯过来换班了,林嬷嬷叮嘱她几句要好好伺候各位娘娘,随后离开,进入内殿,此时玉莹正在服侍沈夙媛洗浴,她听到一阵脚步声非常急促,不一会儿,林嬷嬷就到了屏风前,现下都是自己人,其他人都在外面伺候,林嬷嬷自然就不用顾忌那么多,直接张嘴就愤然职责起兰嫔的胆大妄为:“娘娘,这兰嫔实在可恶!之前赶过她一次,今次还有脸过来?方才宝芯和团籽拦住她,兰嫔差点就要动手打了团籽,若非老奴赶得及时,这兰嫔想来真要将团籽和宝芯一块打了!这里可是娘娘的敬央宫,这兰嫔居然敢在您的地盘上动手!老奴此刻已将她们都安排在偏殿,娘娘您待会儿可是要过去?”
“嬷嬷别气,兰嫔此刻应该庆幸她没动手,若她真动手打了本宫的人,兰嫔会为她的所做所为而后悔莫及的。至于待会儿,本宫自然是要过去的。当然,先让她们等着罢,现在还不急,就让兰嫔自己一个人乱想去,让她猜猜本宫此时到底有没有回宫。”她说罢,一双细嫩的手臂伸到外头,人调整了一下姿势,微微合上眼,玉莹在后头将她的长发拢到外边,温热的水顺着那乌黑的发丝滴落在地,湿润一片。
玉莹:“嬷嬷还是先回去,宝芯这丫头的性子你也知道,是镇不住那几位的。况且宝芯方才拦着她们的事情,想来那几位心里头还恨着呢,难保她们不会趁着嬷嬷您不在就去欺负宝芯……”
林嬷嬷听了玉莹的话,觉得深有道理,她点点头,向沈夙媛保证:“娘娘您放心吧,老奴一定会看住她们的!”说罢,林嬷嬷一脸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偏殿。
一入内,就见地上有一堆脆裂的瓷片,而兰嫔正在斥责宝芯,宝芯眉宇间忍着气,弯腰捡着地上的瓷片,而其他人还七嘴八舌地批判宝芯连斟茶都不会,有的还扯到皇贵妃怎么教育下人的方面上去,听到这里,林嬷嬷岂能忍!
“兰嫔娘娘这是怎么,不就是打碎一个茶具,宝芯这丫头一直都在嬷嬷手下干活,平素里经常接待玉嫔蓉嫔等几位娘娘,也没见有个什么磕磕碰碰的,也不知道今日是怎么了,偏偏兰嫔娘娘来了,宝丫头就干什么都出错呢?就算要克,不该就单只克了兰嫔娘娘一人吧?”林嬷嬷冷冰冰地说道,语气高扬,丝毫不留一丝情面。
林嬷嬷怕什么?她如今好歹也是一个宫的管事嬷嬷,宝芯能被兰嫔欺压,但她林嬷嬷,确不是兰嫔能够随意辱骂戏弄的对象!再者兰嫔之前就在敬央宫闹过一场,按理说是没脸过来的,今时不过是受了远在泰州的张太后的指令就想要来打压娘娘一把,简直痴人做梦!真当敬央宫中无人了是么!
“宝丫头过来。”
林嬷嬷一出声,宝芯忽地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嘴里慌张地道:“嬷嬷……这都是宝芯的错,请嬷嬷责罚。”
适才还倔强脸,一对眼写满不服气的宝芯此刻竟哭得梨花带雨,柔弱无骨,肩膀不停耸动,眼泪水和瀑布似得从眼眶里流出来,滴落在地。她手里还拿着一块瓷片,紧紧用手扣着,不想用力太紧,手指上竟割出一道
细口,一丝鲜血从缝隙里流出来。
“宝丫头!”林嬷嬷语调一变,忙上前来,而此时团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惊呼一声:“血!”随后晕了过去。
林嬷嬷目光一凝,立马吩咐人将晕血的团籽给用担架抬下去。
而此时的兰嫔和其他过来的嫔妃,脸色唰的一下都变了。
本来只想要压一压宝芯的兰嫔谁知一下子居然冒出这么多麻烦来,她之前被沈夙媛三两句给侮辱地颜面尽失,如丧家犬般撤回的情景她还没忘记呢,此刻,心头隐隐地生出一丝慌乱,她刚要想开口,将宝芯扶起来后的林嬷嬷目光似刃,倏尔朝兰嫔射去:“兰嫔娘娘,宝丫头对您来说确实就是个不打眼的低贱宫女,然而对于娘娘而言,宝丫头却是个开心果儿,是娘娘的贴身侍女,现在宝丫头手上带了伤,就没法尽心尽力地伺候娘娘,您今日这样兴师动众地过来,是真心来看望娘娘的,还是存心想要来欺负娘娘的人来?”
兰嫔没想到林嬷嬷居然说这样的话,她手一紧,尴尬地笑了笑道:“嬷嬷怎么颠倒是非呢,明明是这丫头故意把滚烫的茶给摔碎了,差点还烫着本宫,这到了嬷嬷嘴里,怎就变成本宫来找麻烦了呢?再说方才的事情其他姐妹都瞧见了,嬷嬷若怀疑本宫故意要来打压人,大可以问问其他几位妹妹。”
兰嫔这样一说,其他来的嫔妃也不能继续围观下去,可是这林嬷嬷是何许人也?她可是皇贵妃娘娘从宫外带来的,从小抚养娘娘的人,就是在太皇太后和皇上跟前,都是说得上话的人啊,得罪这位林嬷嬷,那就是得罪皇贵妃娘娘!虽说她们今日跟着兰嫔过来了,可从刚才起一直打头阵做恶人的是兰嫔,她们就是来给兰嫔充数撑场面的,若兰嫔这头想要做的事情成了,她们喜闻乐见,然而不成,她们什么也不干,有事下来也罚不到她们头上。
可如今兰嫔是闹哪样!居然要拉她们一下下水!她们只是来旁观的啊,不要随便就拉别人当垫背好不好啊,从头到尾她们就是在看戏啊!众位嫔妃一个个都别过头,喝茶的喝茶,摆弄首饰的摆弄首饰,总而言之,就是忽视兰嫔所言,一个个果断的大红灯笼高高挂。
因此当林嬷嬷的目光扫视四周时,淡淡问出一句:“事实可是如兰嫔娘娘所言?”
“……”
四下无声。
没有人回答。
兰嫔气坏了!
她怒目而视,语气里止不住的战栗:“各位妹妹适才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林嬷嬷冷笑一声:“兰嫔娘娘不用一直让其他几位娘娘认可您的话,孰是孰非,现在说不清,不若待会儿等娘娘亲自过来,再仔细地问一问您,当时究竟是怎么一个过程,您看如何?”说罢,不管兰嫔煞白的脸色,林嬷嬷用帕子包裹着宝芯手指上的血口子,轻声道:“你先下去休息吧,一会儿娘娘就过来了,适才的事你记着,届时要如实回答,懂吗?”
这话明显是说个兰嫔听的,兰嫔气啊,可是林嬷嬷直接拿出沈夙媛来压她,她现在更多的是后悔!她应该忍住的!然而兰嫔转念一想,就是一个宫女,就算是沈夙媛特别中意的又如何?这还不是一个宫女,她过来了又如何?反正沈夙媛又不在现场,任她怎么说,她也拿不出证据证明是她故意要陷害那名叫宝芯的宫女!
对!玉嫔心里打着这个主意,神情冷静多了,她坐回原位,看向林嬷嬷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毒辣,这个老东西,依仗着沈夙媛得宠连她都不放入眼中,她必须得告之于张太后和林皇后,让她们二人出手,只有先铲除这个最大的阻碍,才能有机会扳倒沈夙媛!
兰嫔想的是美,她心中没什么所谓的真正姐妹情谊,所以想不通一个卑微低贱的宫女对于主子来说会有多重要。
其实也正常,每一个入宫的女人都有她所代表的背后势力,谁能取得皇上的欢喜,吹一吹枕边风,可比拼死拼活地整日干活要上位来得快啊!就比如沈家,不就是个典型案例么!若非沈老丞相能有幸娶到先帝的亲妹妹,再借以先帝的宠信,打入皇室内部,又怎么能发展到而今权倾朝野的程度,连登位多年的朱炎还都是忌惮三分。
兰嫔和几位装聋作哑的嫔妃就在原位上等着沈夙媛到来,而沈夙媛这头,林嬷嬷心中带着一腔怒意回禀了宝芯的事后,连一向性格温吞的玉莹都皱起眉:“这兰嫔……”她后头没说下去,心里却不断地在想。
她是否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攀上皇后和张太后的这两根高枝,故而才这般肆无忌惮?宝芯那丫头在敬央宫内除林嬷嬷和她以外,可是最受宠的一个。而且宝芯性子讨喜,经常说些笑话给宫里人听,是当之无愧的开心果,如今兰嫔这样做,这急迫打脸的姿势,未免太过难看!
沈夙媛听了,原本还平静的眼中亦是波澜浮动,她沉默片刻,道:“差不多了,是该去会会兰妹妹了。这么久不见,看来她是真的太想念本宫了。”漫不经心地说罢,她起身,玲珑有致的身躯透过屏风若隐若现,手拢着发往后撩,而玉莹拿过旁边高椅上置放的浴巾递给她,她顺手接过,开始擦身,玉莹则在后头为她搓发。
林嬷嬷再度回到偏殿,这回她对兰嫔的态度已是很显然,厌恶鄙夷。
想到之前的朱宝林,林嬷嬷有感知,这兰嫔会步朱宝林的后路。不过就是兰嫔自身的地位高,后头势力要强,要夺去她的嫔位可能不容易。但要惩治她一番,让她长个记性,不敢再随便做那边的狗腿子来娘娘这逞凶斗恶耍威风就好。
见林嬷嬷回来,兰嫔坐立不安,她原本还怀疑林嬷嬷会是哑炮,是团掩人耳目的迷雾,可是林嬷嬷三番四次地来了又去,若说有什么人需要她去回禀这里的境况,那这个人……除了她还会有谁?兰嫔此刻算是确定,沈夙媛——她回来了!
兰嫔紧紧抓着手,她终究还是晚来一步!若非她要集结人过来,说不定就能够抢先她一步过来,但是此时此刻,一切都晚了!她在忐忑中等待,心里不断地想起林嬷嬷刚才说的话,那个宝芯对沈夙媛真的很重要吗,她真会为一个卑贱的宫娥来作事?顶多她就死不承认,随后再找个借口离开就是……看她能拿自己怎么样!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兰嫔终于等到沈夙媛,她一身淡紫色宫装,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一头刚刚打理过的青丝如同墨玉般柔亮润泽,她简单地绾了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于发间,如同星辰般闪耀明丽,而此时,她一双眸子望过来,顾盼间华彩流溢,嘴角漾着一丝浅笑,随性清淡。
玉莹将她搀扶到主位,战斗士林嬷嬷仿佛终于等到她伟大的主人,她走到沈夙媛身侧挺直背脊站好,眼眸余光似瞥了一眼兰嫔,随后从鼻孔里轻轻哼出一声。
兰嫔和其他几位嫔妃向沈夙媛问安,之后沈夙媛随意挥挥手,目光朝兰嫔看了眼:“方才嬷嬷同本宫说,本宫的宫女宝芯故意将滚烫的茶水往兰嫔你的身上倒?”
兰嫔不曾想她一来就提及此事,她手心当即渗出细密的汗渍来,然脸上还是极力保持平静,讪讪笑道:“这……这或许只是个误会罢了,妹妹此时已经不怪她了。”
“恩,虽然兰嫔不打算追究,但宝芯这丫头最是会哄得本宫开心,这敬央宫里的每一个奴婢都是本宫的人,这不能因为怕得罪人,本宫就什么事都不处理了不是?说到这,本宫到底还有皇上亲授的处理后宫事物的权责,如今看来,似乎是可以派上用场了。嬷嬷,让人把宝芯那丫头喊上来。”
林嬷嬷颔首,随后让玉莹将休息片刻的宝芯叫上来,宝芯先是行礼,之后委委屈屈地咬着唇,一言不发地跪在地上。
玉莹站在她身旁,俯身道:“宝芯,你先起来吧。”
宝芯却摇摇头,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又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了。
“不成的,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给娘娘丢了面子,奴婢有罪。”宝芯断断续续地说着,一副不敢抬头面对沈夙媛的样子。
玉莹见此,只好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沈夙媛抬起手,朝宝芯招了招:“宝芯,你先起身,过来让本宫瞧瞧。”
她这一开口,宝芯才从地上起来,她似有意要藏起一只手,眼睛依旧不敢抬起直视沈夙媛,抽噎声从口中溢出些许,但宝芯已经在压抑。一直等走到沈夙媛跟前,她的脑袋才慢慢地往上抬起一些,眼睛红彤彤地小心望着她,细声道:“娘娘……”
“把你的手拿过来给本宫看一看。”
宝芯伸出手来,沈夙媛接过一瞅,眼神当即变了,一道冷光自眼底里闪过,她翻弄着宝芯手背上明显被烫伤的痕迹,用指腹轻轻在上头按了按,宝芯立刻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手臂缩了缩,抬起的脸立马又低下头。
沈夙媛放开了她的手,看了眼低头站在面前的宝芯,视线终于转到一直揪着心的兰嫔,目光淡然地问:“兰嫔,你说宝芯是故意拿茶水烫你,那本宫想问一问,当时的情景究竟是怎样?兰嫔可否仔细描述一番?”
“这……这妹妹早忘了。”兰嫔装起傻来,她是打定主意,不管沈夙媛问什么,她都一概不清楚,模糊概念,认准是宝芯故意倒翻茶水的事实。
沈夙媛嘴角一样,极轻地笑了一声,她目光回转,落在宝芯身上:“宝芯,那你将当时的情景详细叙述一遍吧。”
宝芯低低地应了声,玉莹此时将手帕拿出来,递给她:“先把眼泪水都擦一擦,平复一下心情,别脑子一糊涂说错话了。”
宝芯接过玉莹的手帕,用力抹着眼,抹得眼睛都变得红肿,她清清嗓子,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回忆,慢慢地说道:“刚才……兰嫔让奴婢斟茶,奴婢就说这茶是刚泡出来的,且不能兑水调温,会影响口味,得等凉却后喝,然而兰嫔娘娘说不介意,奴婢只好照办。不曾想奴婢将茶杯端上去时,不知怎么回事,脚尖似乎被什么东西阻了一下,兰嫔忽然就尖叫起来,手挥过来就把奴婢端着的茶杯给打碎了。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明白,奴婢连碰都没碰到兰嫔娘娘,兰嫔娘娘就……”
“贱婢!你莫要胡说!”兰嫔一声尖细的呼叫打断宝芯的话。
宝芯此时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那委屈小媳妇的劲全然不见,她扭过头朝兰嫔道:“兰嫔娘娘,奴婢所说句句属实,奴婢刚才确实都没碰到您,您自个将茶杯从奴婢手上给打飞出去,您说是奴婢想要故意拿滚烫的茶水烫伤您,那为何您的手上一点被烫伤的痕迹都没有呢?但是奴婢的手上,却全是红痕,这总不会是奴婢回头自己弄上去的吧,您不信的话,还可以摸摸奴婢的手,这上头温度都还在呢,做不得假。”
林嬷嬷在旁侧操着一口阴阳怪气的腔调,冲兰嫔开炮:“老奴就说,宝丫头这古灵精,最会顶些东西玩,惯常会逗宫里的人开心,许多人都瞧过宝丫头的绝活,那平衡力绝对是一等一的,怎么到兰嫔娘娘跟前,就连端个茶水都会摔倒?未免太奇怪了……而且照宝丫头所言,是有什么东西故意要来绊倒宝丫头,当时在兰嫔娘娘身边伺候的人,不就是您的人么?这样一来,和您配合这一场,也就说得通了。”
“林嬷嬷!你说的这些话不过都是猜测而已,再说,皇贵妃娘娘,这小宫女是您的人,当然怎么说您都会信咯!就凭这小宫女的只言片语,就说是妹妹冤枉她,想要陷害她,实在可笑!还是说皇贵妃娘娘只愿听信自己的人,根本就不顾事实呢?”
“本宫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说这就是事实,本宫只是让当事人陈述一下过程。刚才本宫让兰嫔你陈述过程,你却说不清楚,但到底是不清楚到一个什么程度呢?而如今本宫让宝芯描述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事,宝芯却能一五一十地非常详细地告知本宫,那么换作是兰嫔你的话,一个搪塞回避不肯说出实情,一个坦荡直能够详细陈述,你会相信哪一个?”沈夙媛流畅地说罢,眼睛定定地看住眼中透出慌张之色的兰嫔,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兰嫔说宝芯是在撒谎,那兰嫔总该说出个事实一二来让人信服吧?不然空口无凭,你说的烫伤也没有,事件过程兰嫔你又不清楚,这让本宫如何为你伸冤?”
兰嫔这回可是栽了,她本以为她死活不说,沈夙媛也拿她没办法,没想到她确实一套一套的,把她整个人都给套进去,如今她是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可是她又要怎么说呢?因为事实就是如这宝芯所言,她急得满头汗,手不断收紧,脑子里一片混乱。
“兰嫔?你想好了要怎么同本宫说了吗?”沈夙媛悠闲地说道,此时泡好的茶已经凉下来,温热的一口饮入,瞬间润泽了干涩的嗓子,她刚才说了许多,现在则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望着兰嫔,等待她的发言。
然而此刻的兰嫔,根本就不知道她该说什么。
等了许久也不见兰嫔张嘴,沈夙媛秀眉蹙起,似乎有几分不耐烦,她放下茶杯,淡声道:“好罢,既然兰嫔你此刻仍是无法描述适才的实情,那本宫也只好——”
“姐姐!”兰嫔忽然叫道,额头一滴汗从眼角滑落,明明今日的天气并不是那样炎热,可她却是满头的汗,简直就要流个不停。
沈夙媛停住话,默然看她,眼神里一丝感情都不带,她冷漠到近乎于冷酷的表情令兰嫔的心颤抖不已,她从未如此刻这般后悔,她不该这么快就忘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好惹的,不是她想要挑衅就能挑衅,想要撤退就能撤退的人。
一旦对方发起进攻,她不会立刻反攻,反而会像是诱引猎物般……将自以为可以对她的阵营做出破坏性毁灭的人给引入她布下的阵法里,然后不动声色的,慢慢吞噬。
兰嫔终于意识到,此刻,她就是这一头莽撞无知的猎物。
“兰嫔这突然叫本宫姐姐是怎么,兰嫔方才也说了,不能念私情啊,本宫不会因为和兰嫔是姐妹,就偏袒你,就像本宫也不会因为宝芯是本宫的身边人,就轻信所言。然而事实而今就摆在眼前,本宫虽然是左右为难,但终究是要下个结论不是?”她慢慢地笑起来,眉目间平和温暖,就像是这不冷不热的天一样,毫无一丝的杀伤力,“本宫现在……就想要兰嫔你的一个解释,兰嫔……你无法说出方才实情,那总能说得出……为何要陷害宝芯,故意拿本宫的人开刀,是何意图吧?”
“姐姐,妹妹不懂……”兰嫔真被她吓到了,她胆怯地回避沈夙媛直视的眼中那逼人的光芒,那就像是一面明镜,仿佛将她的内心每一寸都给照得毫无遗留,那些阴暗的黑灰色的情绪,被镜子里刺人的光打得四处逃窜,最终被逼到角落里,无处可逃。
她只能装,可耻的行径让他人眼中羞辱的目光变得光明正大。
“不懂……是么……?”沈夙媛似自言自语般低声道,忽然她目光一冷,连语气都瞬间变得如同令人身处冰窖,“那本宫……就再说明白一点。”
“方才,本宫明明派人同你说了本宫正在沐浴不方便见,可你倒是好,不但不听,硬闯不成还想要打本宫的人!若非嬷嬷到的及时,连本宫都舍不得打的两个丫头可不就被兰嫔你给莫名其妙的教训了一顿?这件事……本宫还能够大度点不予处理,然而本宫料想不到的是,兰嫔你不但不反省自己的错处,竟还一再相逼,使起这样下三滥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来陷害本宫的人!兰嫔不用急着反驳,本宫说得这些,你是承不承认?”这一通话犹如一把扫射的机关枪,火力全开,突突突一阵疯狂射击,将兰嫔射成个马蜂窝,半点动弹反击的能力都没有了。
兰嫔一张脸惨青惨青,一点血色都见不着了,她恐惧地望着沈夙媛,忽地眸光一颤,咬紧唇:“姐姐……姐姐可不能随随便便就冤枉人啊……”
直至此刻,兰嫔还在嘴硬。
沈夙媛微微闭了闭眼,轻声道:“这儿也没其他各位妹妹什么事,本宫还有点事要和兰嫔算一算,各位妹妹是要继续留下……”
“啊,不用了,妹妹就不打扰皇贵妃娘娘办事了。”
“妹妹忽然想起宫里头似还有些事没做,看时辰,也该回去了……”
“不晓得为何,妹妹觉得一阵困乏,妹妹也告辞了……”
兰嫔找来充场面的几个陆续从座位上站起来,皇贵妃娘娘治人的威力她们先前只是听说,如今眼见为实,再加上皇上对皇贵妃娘娘这上天入地都能为其取来的极宠,现下谁还敢冒着一整个家族都可能会因为皇贵妃看不顺眼而获罪的危险继续留下去,当然是收拾收拾震惊的心情,连忙道别回自己的寝殿去。
兰嫔见人一个个都走了,屁股底下就和火在烧一样越发坐不住,她一张面孔僵硬地连动都动不了,一直到最后一个带过来的都离开后,兰嫔霍地起身来,急急忙忙地道:“姐姐,妹妹忽地想起——”
“兰嫔娘娘,您还是坐下吧,咱们娘娘是点了您的名要您留下的,事儿还没办完呢,您怎么能说走就走呢?”林嬷嬷调子拔高,眼似一把刀,唰唰地刮着兰嫔的皮肉。
兰嫔感到头皮一阵发麻,她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这样半弯着腰僵住不动,她的手扶着椅子手把,勉力支撑:“林嬷嬷这话什么意思,本宫……本宫不懂。”
“林嬷嬷的话兰嫔你不懂,那本宫适才所言,兰嫔你可懂?让你走的时候,你千方百计地想要留下来,现在……本宫如你所愿。”沈夙媛一对眼笑着,像顽劣任性的孩提般,打量着惊惶的兰嫔,“兰嫔这巴巴过来,不就是想要看一眼本宫是否在不在宫里头么,那本宫现在就让你看得够。当然,咱们呢一边看一边把这事处理了。”
“姐姐……”
“哦对了。”沈夙媛打断她的话,眼睛一弯,笑意更浓,“咱们先来纠正一件事,那就是本宫,不是你的姐姐,所以兰嫔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本宫可不记得何时多出一个这么心狠手辣,成日里闲得没事就想要找本宫麻烦的妹妹。”
她此刻真是毫无顾忌了。
这兰嫔今日找茬都直接找到门上了,连她的人都动了,宝芯那丫头她都很多次想要抽她一顿,最后她都没舍得抽,这兰嫔倒是有意思,林妹妹这都没看上她,她自己倒是巴巴地以为和林妹妹结盟了,背后有人撑腰,真就傻了吧唧地主动来当这打头阵,让她拿来练手松筋骨。
兰嫔脸色大变,她万万想不到,沈夙媛居然敢直接扣她的人——
她想要做什么?
兰嫔一颗心都抽紧了,她惶恐地望着沈夙媛,头皮一阵一阵地嗡嗡鸣叫,她终是忍不住,猛地从座位上跳起来,朝外头跑去。
“捉住她。”沈夙媛一动不动,坐在中央最高领导者的位置上下达命令。
林嬷嬷老当益壮,一个箭步上前,而宝芯亦转过身和林嬷嬷一同,兰嫔还未曾跑出几步,就被林嬷嬷和宝芯的双卫队给拿下,两人各自驾着兰嫔的一条肩膀,给人硬生生地拖拽过来,压着她跪到地上。
双膝触地的那瞬间,兰嫔发出一声尖叫!
她抬起头来,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沈夙媛,失声叫道:“你、你滥用私刑,我父亲可是三品大官,你怎么敢——”
沈夙媛嗤笑一声,“你父亲顶头的人还是本宫的爹呢,你兰家的势力虽说是不小,但本宫还不会放在眼里。至于你,本宫自然就更不会当回事了。现在闲杂人等都不在,本宫就和你说句实话,兰嫔啊……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蠢,你觉得本宫的脾气是不是很好,能让你一个小小的嫔位骑到头顶上来?本宫的人你也敢动……”说罢,她缓缓站起身,从座位上离开,一直来到兰嫔面前,她的眼带着一股天生的野性,她伸出手,捏住的下颚,逼迫她抬起下巴。
“你不过是太后和皇后用来给本宫搔痒的工具,你还真以为人家把你当成是一伙儿的了?”
她残忍地揭穿这个事实,然而兰嫔似不可置信般瞪大双眼,她恐惧地张着嘴,下意识地出声:“你、你都知道……”
沈夙媛轻轻一笑,随后松开手,拿出手帕擦了擦,然后扔到兰嫔的脸上。她转过身,低头望着兰嫔,目光中浮现一丝讥嘲:“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沈家的人是惹不起的么?今日本宫能够拿下你,来日就能在皇上耳边随便吹吹风……兰嫔,你说本宫是要定你们兰家一个什么罪好呢?是要抄九族好呢,还是就拿你一个的性命好?”
兰嫔这回是真被吓破胆了,她的魂魄几乎在沈夙媛说完后瞬间飞窜出去,“不……不……”她无意识地叫道,身体开始挣扎,这样子的兰嫔印在沈夙媛一双黑白分明的瞳仁中,就像是掉入陷阱中的小动物,仓惶害怕,却又用那一点微薄的力量不断抗争。
沈夙媛静静地看了会儿,心里长叹。
……又是一个朱宝林。
……又是一个想要邀功却反被功下的无知女子。
她看得有些麻木,但她心中深深清楚,不给兰嫔一个教训,足以让她真真正正懂得和她作对是没好下场的教训,这种事情……永无休止。她不想一回宫就和这样的虚以为蛇,耗费大好光阴,所以这一次,她没有给兰嫔缓冲的时间,让她再一次次的失败中成长,最后彻底败北,落得个和朱宝林一样惨死的下场。而将她们当做替罪羔羊不断利用的罪魁祸首,却在后头看得好无所谓。
反正,只要让她不好过,她们就开心了。
那她……也偶尔让她们不好过一下,尝一尝这种被蚊子叮咬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完全霸气了,不要纠结逻辑哟,就图一个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