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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炎算是冷静下来,易怒的脾性亦知晓控制了,就是一双眼仍是巴巴地望着沈夙媛,沈夙媛他这小狗儿似的眼神看得心里发麻,她脸皮抽动了一下,算是给了一个笑脸。
“皇上这么一直盯着夙媛,我脸上有花吗?”她指着自个。
朱炎觉得她说话刺刺的,像马蜂尾,不由皱眉:“你别刺朕,朕方才不是同你都道了谦。”
“……”那也叫道歉,明里暗里都在怪她不识大体,不知好歹吧?沈夙媛也算是领教过他的颠倒是非,以前的朱炎尚还端着皇帝的架子,行为言辞都知道收敛,不过现在真是愈加得没个样了。
他轻咳一声,目光灼亮如夜灯,直勾勾地凝视她:“总而言之,朕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往前也不曾生过今日这样重的气,朕觉得朕也没说什么重话……”
“皇上您是天子,你自不用顾忌他人感受的,何必一直同夙媛解释。听与不听,结论都不会有所改变。”她慢腾腾地说着,同刺猬似的,好了一阵只待敌人竖起长矛立刻就将身上的刺展开作盾。
朱炎噎了一下,立马转口道:“你真没良心,朕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过来看你,你还觉得朕没有诚意不成?”
“这分明是皇上您自个任性妄为,怎能赖我头顶上?”
“若不是你在这,朕怎么会来?故而你才是让朕牵挂令朕的时常的最紧要的缘故……”朱炎盯着她,慢慢地说着肉麻的情话,平素里连说个喜欢你都能憋许久的朱炎,这会子却看竟流畅自然,简直画风瞬变。大抵是方才暴动一番后给了他一些底气,叫他神经不再紧绷,且两人独处,又没个外人旁听,故此也就抛却了所谓道德规束,直接随性。
沈夙媛见他争辩起来头头是道,却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悲催感受,想她自小就是个红点靶心,受惯了各色眼光的注视,却唯独,不像朱炎这样,说着那样无耻没羞的话,眼神恁得纯情真切。
“那这么看来,皇上今日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抛下国家大事,朝政要务,就是为了和夙媛独处一室,谈情说爱?”她又恢复了往前那个从容悠哉,随心毒嘴的沈夙媛,然眼前的人竟似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听她这样刺人的话居然并不生气发怒,还笑得一脸痴傻。
“你尽管逞这口舌上的威风,朕经过方才已是看透了。你莫想再用这激将法让朕失常,朕从前栽在这上头这么多回,可不会继续上你的当了。”朱炎笑眯眯地,一张俊俏的小生脸面褪去原本的坚硬棱角,随着他的笑脸展现出一股铁汉柔情的反差感,让沈夙媛从容的神态起了一丝变化。
她默默地,无声地瞧着他,良久才吐出一句:“……您学聪明了啊。”
朱炎怒:“朕本就极聪明!”
想他自小就被称作神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打了以太子自居,哪个人不敬他惧他让他十分?当然——除了沈氏这一大家子!
他就败在这俩父女手上了!
大的不让他好过,小的也成天气他!
沈夙媛见他眼底染了一片愤怒的火焰,噗地笑出声来。
说好的不上当呢?这不立马就又被刺激到了。
也是沈夙媛这一笑,才将朱炎从一条歪路上拽回来,他意识到他又让她随便一句话激得失态,脸色越是不好看了,可他是天子,金口一开再无反悔,自不会再这么打自己的脸。因而忍下这口气,瞪了眼笑得花枝乱颤的人,哼地一声:“你倒是笑!哪里像个闺秀!朕真是瞎了眼……”最后一句话说得别扭又不甘,嘀嘀咕咕地极小声。
谁让您送上门来喜欢我的?这感情里头,谁先动情,自是谁认输!沈夙媛将话在心里头说了遍,面上笑容越加灿烂,笑声大的连屋外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外头一片挨着门偷听的,里头战况激烈地让他们的心俱都提到嗓子口上,皇上那是吼得叫一个震天响,简直就是把门大开让他们光明正大听的。领头的喻德海和林妈妈,同手下宝芯玉莹等人,都是贴身服侍这俩位的,双方早已结成同盟关系,这一伙子人于门外听得风生水起,后头屋里的人一柔情声音就小了下去,愈加听不清,不过众人好歹是把提着的气给松下去了。偷听的价值已经失去,一行人自然各归各位。而这时屋里头的人又将话题转回到立后上头。
沈夙媛由心讲道:“哥哥已在外头周旋好些时日,相信必能劝服了沈家族老,皇上而今的境况夙媛都有命人查探,一直都看在眼里,夙媛相信皇上能过挺过这一关……”
朱炎笑着摇摇头:“这并不算什么,朕反而是担忧你的状况。”
她呵地小声,低眉顺眼,淑柔温婉的模样:“之前我说您贸然前来的话,其实真心这么想的。”见他面色有些变化,目光灼热,沈夙媛继续说,“或许皇上觉得是夙媛的气话,可现下这情况……皇上岂能不知?”
您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打自己的脸面啊……这句话沈夙媛藏在心里没说。
朱炎何尝不知,然他就是忍不住了,他是皇帝,见个他喜爱的人还得考虑那般多,从前也就罢了,可她即将会成为他的人……他为何要强逼自己忍耐?他没想那么多……且疯狂一回,事后……事后说罢。至少他觉得很畅然,这样痛痛快快的,管哪个说什么!
“不说这些个烦人的话题,说些叫人高兴的吧。”
沈夙媛一对笑眼弯弯地望着朱炎:“也成,那皇上先说个来听听?”
他眸子张大些,似瞪非瞪:“你觉着朕这些日子能有什么高兴提神的事?”
“夙媛每日窝在这三亩地都不到的地方,派人打听的都是关于皇上您的消息,真有高兴的,唔,倒是有个勉强还算是。”
“什么高兴的?”
“喏——您瞧。”沈夙媛将腰上佩戴的香囊取下来,上头鸳鸯交颈的图案精细秀美,然宫里什么宝贝没有,尚宫局掌督妃嫔宫人女红的人,绣工精妙绝伦的见多不怪,不过朱炎听说过她对女红一窍不通,这东西难道是她亲自绣的?这倒让他眼睛一亮。
这上头还是鸳鸯……她这举动,意味很独特啊……朱炎心花怒放,还当她这些日是忙这个去,今日特意拿到送他的,连这绣样图案都透露出一股满满的深意,青年兴奋了……刚要伸手接过来仔细把看,不想沈夙媛立刻将香囊收回去,放到鼻尖深深一嗅,笑着对朱炎说道:“这是一名秀女送的礼,是不是很漂亮?这小东西里头的香味很独特,拿来醒神极管用。”
“……”他半伸的手默默收了回来,眉梢一跳一跳,见她欢喜得很,嘴角也抽搐了。
敢情这不是她特意做来送给他的!那拿来给他看作甚,还摆出这么副喜悦的模样,这样的东西,他叫人随便做个千八百都成!
眼里透露出一丝不屑,他一脸瞧不上的表情哼哼道:“朕还道……你何时会女红了呢,果然。”
她一听,放下手里的香囊,放回原位上去,打量着朱炎的脸色,瞧了会噗嗤出声:“皇上不知晓我是不会女红的?”
朱炎见她这么个理所当然的模样,胸口有点闷,口气不由加重了些:“那你便不会向别家闺秀那般学一些,绣个什么荷包香囊……”
“整那些作甚?”
朱炎快嘴连炮:“你就不会送人?等生了子嗣,一些小孩儿的贴身衣物……”他似乎察觉到她眼神里的古怪,忽地停住话声。
沈夙媛恍然大悟:“原来……皇上刚才是以为这香囊是我做来送给皇上的?”
“……”朱炎憋住话不开口,这是打算硬不承认了。
沈夙媛笑声一串接着一串从口中溢出,笑得朱炎的脸都涨成大红多汁的蕃茄。
“没见过比你还没心肺的女子!”朱炎气道。
沈夙媛很无辜,她笑得都快岔气了,闹半天他适才生那闷气,拽那小脾气就是会错了意,她笑够了才道:“皇上若想要,让宫里的人做一个不就成了?夙媛这手艺……”连她自己都不敢恭维。
朱炎板着一张脸,她满不在乎的口吻伤到他了,他是会在意这样一个小小香囊的人么?他何时这般小气了!他气得明明就是……
“好罢,皇上真个想要夙媛做的,我便做一个就是。不过夙媛先打声招呼,夙媛最不擅长女红一类的,若做得奇丑无比,皇上也不可以嫌弃。”
朱炎一下多云转晴,面上绽开笑容:“你什么水准朕心底有数,你做一个,朕天天保管戴着不离身。”
她忙摆手:“别!恩……就算是……还皇上的人情吧。”
朱炎楞了下,仔细想了想,突然暴怒:“就一个香囊就算还人情了!?你这女人简直——”
她挺胸,仰头,眸子对上他的眼:“那皇上是要是不要?”
“朕——朕要!”他终究是服了她,认坑了。脸上无奈不尽,忽地他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什么,趁着她笑颜眉开,精神不备的情况下,猛地头往她脸上飞快逼近,“再加上这个…啊——!”
一拳击落目标,短促的哀嚎响罢,朱炎捂住半只眼睛,痛苦弯腰,愤怒以对:“你竟敢——”
沈夙媛放下拳头,巧笑嫣然:“皇上,这叫吃一鳖长一智。”
上次偷香窃玉是她没防备,这次还来……?哼,小年轻,你还是太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