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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不怎么愉快的会面。
并非因为突然闯入的邱心。
而是因着那樊星汉的理解能力。
徐昭星觉得自己明明已经拒绝了他,可临走时,他居然还让她好好地想一想。
真是,有什么好想的!
偏偏那话还让蒋瑶笙听在了耳里。
一回了家,便抱着她问:“娘,你是不是要嫁给那个樊叔叔啊?”
啊呸!嫁给樊星汉,那得眼睛瞎到什么程度啊!
徐昭星简直吓的不行,连连摆手。
蒋瑶笙只当她娘在哄她,不高兴地道:“娘啊,女儿是真心想让娘寻一良配。”
没想到,她娘还是坚定的摇头。
她便不解了,做晚辈的总不好评价叔字辈的男人,只道:“为何?我瞧那个樊叔叔……还行?”
“对,人长的好,有银子也有能力。但,自大……”还有不尊重女性,徐昭星又在心里总结了一句。
其实这是这里男人的通病,女人对他们来说是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东西,是私有物品,是可以倒卖的物品,是用来攀比的物品。
可以是美人,也可以是夫人,却不能是有思想的人。
真的,她早就死了嫁人的心。
这是没法和蒋瑶笙说明的。
樊星汉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拒绝,他一时觉得愧疚,一时又觉得欣慰。
还和邱心道:“若你以后还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你从哪里来我便将你送回哪里去!”
邱心哭的肿了眼睛,却是不敢出大气。
起初,她也并不敢妄想,不过是下面的人说的多了,再加上樊爷多年不娶,她便忍不住心生涟漪。
她不甘心,若她的竞争对手是哪家的姑娘就算了,竟是个半老徐娘,就是保养再好,照样是再婚的。
可是不甘心又能怎样!
莫说她与樊爷还没能发生点什么,就是有什么,爷要娶个正牌夫人回家,能不能做妾,还得夫人发话。
可听那半老徐娘的话音,她并不想嫁。
如此正好,或许自己还能有机会呢!
邱心老老实实地认了错,偏又故意道:“爷,那蒋夫人也太不识抬举了,莫不是欲擒故纵?”
哪知,樊星汉的眼睛一瞪,喝她:“出去。”
她倒想赖着不走,樊笑已将她拽了出来,直接拖到了一楼。
她怨樊笑:“你拉我作甚?”
樊笑冷着脸道:“你若是想明天便被赶出樊家,你就再进去多说一句试一试!”
邱心认了怂,却还是没好气道:“我说樊笑,你也太没良心了,妄我对你那么好,爷身边有了这么个女人,你尽连说给我听都不说一下!”
樊笑冷笑:“我为何要说给你听,管了几日的家务,你就不知自己的身份了吗?”
“我的身份怎么了?若不是我家道中落,我也是官家的小姐。倒是爷,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吗?爷以前不过就是官家的奴才罢了!”
樊笑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打住,你不想活命,我还想呢。”
邱心自知失言,跺跺脚上了已等候多时的马车。
说者是无心,却挡不住听者有意。
樊星汉一心想查章得之的来历,倒不知,他自个儿的来历已叫章得之摸清。
章得之派出去的人回来报,昨儿可是蒋家二夫人的生辰,樊星汉送的生辰礼被退,又改请人看戏。不止请了蒋二夫人,就连蒋三姑娘也一道请了去。
不止这些,还有特别发现,一五一十说明。
说起来,章得之并不是很在意樊星汉,不过听说,他和宰相赵器有些瓜葛,这才不得不在意。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圣上得了风寒。
世人都以为,圣上身体一向很好,就是得了风寒,也不是什么大事情。
只有他知道,圣上活不过明年的五月初九。
章得之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问了:“公子最近在做什么?”
“除了在太学上课……就是去蒋家的藏书房。”
“他倒是上了心。”章得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镇尺,挥挥手让人下去。
这里是姜家老宅,与宣平侯府仅有一街之隔。
章得之心想,若是他此刻过去,她定将他视作洪水猛兽,算了算了,还是莫要吓唬她。
倒不是她不经吓,她比旁的女人可惊吓多了,只是看不了她警惕他的眼神。
他分明处处表现着善意。
——
没过几日,樊星汉又下了请帖请徐昭星看戏,这一回请的是她自己,她死活不肯再去。
慧玉笑话她道:“二夫人真是,人家好心相请,怎地还不肯去了?”
徐昭星无聊地坐在秋千上,无意识地晃动着双腿。
冬日的太阳洒在身上,暖意绵绵。
她懒洋洋道:“不去,谁爱去谁去。”
明明是个夫人,倒是越活越像个小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耍起赖来叫她们这些底下人没一点儿脾气。
慧玉笑说:“那日,她们几个都忙着听戏,奴婢却没有听,竖着耳朵就听屏风那一边的声音。可奇了怪了,奴婢竟一句都不曾听清,差点儿冲过去瞧瞧,二夫人是不是和人在贴着耳朵言语。”
说罢,还笑出了声儿。
徐昭星翻翻眼睛道:“你也不瞧瞧他那屋里的布置,瞧着散乱无意,实际上都是有讲究的,那屏风可是双层石心,若我猜的没错,中间肯定没有空隙,石比木隔音,又是双层,和一堵墙基本无异,只要我在这厢不大声喊叫,你们那边自然什么都听不清。”
“怪不得!”慧玉受教,望定了她又道:“二夫人,奴婢发现您越来越聪慧了。”
“别崇拜我!”徐昭星抖了抖腿,叹气。
真的,她的寂寞她们哪里懂。
要知道加上幼儿园,她一共上了十九年的学,英语过了四级,韩语会说“哈吉嘛”,日语会说“雅蠛蝶”,就连泰语还会说“萨瓦利卡”。会装程序,会打游戏,还是个老司机,说起来她也是新时代培养出来的综合型人才中的一名。
然并卵,有什么用呢!
她只能无语看苍天,还是叹气。
慧玉赶忙转移话题,“二夫人不是说想骑马?”
“你们不是说没有跑马的地方,光在院子里溜达有什么意思。”
骑马的基本要领,徐昭星已经学会了,就是在六月莉后头的空场上学的。据说,那地方以前是蒋福练武的地儿,目测绕一圈儿也就是一百米。跑上个几圈,别说马了,连她都晕了,感觉自己像一头围着磨转圈的驴。
自打掌握了基本要领,她死活不肯再骑。
“长安城外的庄子,倒是有跑马的地儿,不过那庄子分家的时候分给了三房。”
说了等于白说,徐昭星给了慧玉一记“我很幽怨”的眼神。
听说,三房里,余氏为了成姨娘的事儿,闹腾正欢呢!
她得有多没眼色,才能干出这个时间点往上凑的蠢事。
慧玉也知可能性不大,绞着帕子苦恼的紧。
主仆两个,一声接一声地叹气,不知道的,还以为遇见了什么大事。
就这样,苦恼了整整一下午。
第二日早上,憨子蒋陆不知从哪儿得的信,颠颠地跑来后院,同慧玉道:“出了长安城,往西,有一段路倒是平整,适合跑马,我以前随二爷去过。”
慧玉一高兴,给了他一盘点心。
没想到,说给二夫人听,她倒像没什么兴趣。
又过了两日,陈酒前来求见。
徐昭星一听人来报,就乐了,心想,看,到底忍不住,跳出来了吧。
想也知道,若蒋陆懂得探听后院的消息,那他便不是憨子了。
憨子确实忠心,却容易被人利用。
陈酒个小而黑,没有陈汤的块头大,但是个利索的,进门就拜,拜了便道:“夫人,先生请你明日去郊外山庄一游。”
徐昭星冷哼:“哦,我还以为他要邀我去长安城以西跑马呢。”
陈酒还是那张无甚表情的脸,道:“夫人,先生说了,他若要请你,绝不会拐弯抹角。”
这意思是,利用蒋陆的另有人在。
她要不要谢谢他的提醒?
用她的奴才来传他的话,简直欺人太甚。
徐昭星站起来的飞快,抬脚就踹。
陈酒没有躲,这一脚便结结实实地踹在了他的心口上,他闷哼了一声,捂着心口跪好。
其实那一脚踹出去的时候,她便后悔了,到底没用上十分的力气。
迁怒一个奴才,说明她怂。
若不然,她应该去寻那章得之,踹他才对啊!
她赶了陈酒出去,便一直在想去还是不去的问题。
不去是怂。
去了又怕会怂。
她也是后来才咂摸过味儿来,那章得之看起来像只绅士的哈士奇,实际上就是头狼。
他是举事还是谋反,是不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都与她无关。
她没想着顺着哪根杆子往上爬,可他若死拉着她,这就不是个好现象。
若他谋反成了,她不一定有好果子吃。
若他谋反不成,恐怕就更没好果子吃了。
这就是叫人烦恼的地方。
徐昭星想了又想,还是决定不去赴约。
倒是派人去藏书房将姜高良请到了内院的书房里。
徐昭星遣退了众人,与姜高良独处。
姜高良心中忐忑,不知不觉中,竟将自己的心思脱口而出:“三姑娘还好吗?”
“谁?”
话一出口,自是不好瞒下去。姜高良只好道:“去年,我在临湘县侯家…见过三姑娘。”
顿了一下,又说:“那日,我并非有意……”
徐昭星不待他解释完,便打断他道:“那日的事情不提,我找你有另外的事情。章先生上回说他想要我家二爷的手稿,手稿都在这儿”,她指了指正中间的樟木箱子,“你去瞧瞧,他要的是什么,带给他便是。从此,我家与他……”
她又看了姜高良一眼,接着道:“与你,都再无任何关系。”
姜高良的心一沉,面色灰败。
“夫人,我……”他张口结舌,是想说些什么的,但心里很乱。
好容易恢复了些清明,他道:“我也不知先生要的是什么,待我问问他。”如此,至少还能上门一次。
谁知徐昭星不依,道:“你今日走晚一些,我叫人把这些手稿,给你送回去。”
那里头的不过是些山水游记,关于那本记录了两百多年前皇家破事儿的本子,早就被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那样的东西,说它不是祸根谁信!
姜高良找不到反驳的话语,默默点头,心里想着,不知还能不能见上蒋三姑娘最后一面?
送姜高良和那箱手稿的是陈汤和陈酒,临走前,徐昭星说的很清楚,不止书不要了,就连人也不要了。
话是蒋肆来传的,他同陈氏兄弟道:“我家夫人说了,我家的庙小,养不了两尊大佛,还请二位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若再敢上门,直接打断了腿。”
这趟差办的……太不如意。
想他二人自年幼便跟随先生,哪有一件差事办砸过,这简直砸了他二人的“金字招牌”。
作为光卫的首领,简直没有脸面再继续带领光卫那群小子了。
陈氏兄弟面面相觑,先是送了公子到祁水旁的宅子,又趁着夜深人静,去了姜家老宅复命。
这一段时日,章得之多半待在这无人知的姜家老宅里。
陈氏兄弟负荆请罪。
他道:“你二人何罪之有!”
不过是那个女人太过机警,又心无他念而已。
若她贪慕权贵,他还可以用权势诱之。
若她爱财如命,他还可以投其所好。
可她偏偏选择明哲保身。
殊不知,这乱世里,最难的便是明哲保身了。
所以,想逃,哪里会有那么容易。
三更时分,章得之提了油灯,独自下到了老宅下头的地道。
作为废王之后,他自然知道前废王府的小液池底有一条幽深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