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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郑媛坐在镜台前,黑发垂下。宫室内静悄悄的,不管是侍女和寺人,在这时候,都成了一处人形的摆设,靠近了半点声响也都没有。只有她一个似乎还有些活人的气息。
郑媛看了看铜镜中的自己,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半点变化,可是眼神却有些不一样了。乌发倾泻而下,压在肩头上。
“随意梳个高髻,除了玉笄之外,不用其他的饰物。”郑媛看向身后的侍女。这次去见楚王,她不为了别的目的,就是去和他谈话的。所以准备的衣饰都是非常简朴,她的外衣上几乎看不到半点秀纹。
“俞。”侍女应下,将她头发全部结在右边成简单的高髻,也不用复杂的饰品,仅仅是两三只固定发髻的玉笄之外,什么都不用。
梳好头发,脸上厚厚扑了一层粉,描绘上长眉,唇上抹上一点丹朱。整个妆容就完成了。郑媛平常并不如此打扮,那些□□上脸并不好看,甚至傅粉描眉之后,整张脸反而变得恐怖异常。郑媛除了和公子均成昏的那日上过白妆之外,几乎不怎么做这种装扮,现在她慎重其事将脸抹得惨白,明面上是显得自己看重此事,其实就是想要恶心楚王。
不是想要她过去么?顶着一脸□□,恶心不死他。
整理好衣着,外头的天都还没亮,庭燎的火光将还未散去的灰黑驱逐干净。郑媛站在等人高的铜镜前最后一次查看自己的仪容是否得体。昨夜公子均没有来,他不能陪着她去,她对于楚王来言,没有多少价值,但是公子均不同,一国之君被人拿捏在手里,到时候宋国不想受楚国牵制,就只能立另外的公室为国君。到时候她孩子的身家性命又有谁来保证。
而且孩子还年幼,除了公子均之外,她把孩子交到谁手里也不能放心。
去就去,她倒是想要看看,楚王到底要和她玩什么花样。
“君夫人,一切已经准备好了。”寺人俠趋步到她身后小声道。
“嗯。”郑媛点了点头。
郑媛亲自去看了还没睡醒的梧,梧不知道母亲即将离去,他这会在床榻上睡得正香,两只小手虚握成拳头举在脑袋边。
郑媛伸手给他盖好了被子,这会凉意十足,为了防止梧受凉,宫室内已经用了炭火。小孩子睡的正香,身边的一二动静根本就吵不醒他。
“好好照顾太子,不得有任何的差池。”郑媛看了儿子好一会,抬头对一旁的几个乳母吩咐道。
“唯唯。”乳母们连声应下。
用过早食之后,天空完全放亮,有人来请郑媛了,“君夫人,一切已经准备妥当,请君夫人上车。”
“嗯。”郑媛点头。
君夫人的马车从公宫中驶出。公子均站在宫门上,目送她远去。雍疑站在一旁,不敢言语。不得不送自己的妻子前去和谈,这事放在哪个男人身上都觉得无尽的憋屈。尤其这楚人格外狡诈,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来。
雍疑抬头看了一眼公子均,见着他面色凝重的可怕,想了又想,还是开口,“国君,这次有司马等人跟随,应当没事的。”
“夫人前去,寡人在公宫中。”公子均笑了声,眼中笑意全无,“这诸侯做的可真是有滋有味。”
雍疑听后冲着公子均拜下,“这也不是国君的过错。”
“不是寡人的过错,不是寡人的过错,至于让夫人代替寡人去见楚子?”公子均说到这里,双眼赤红。
雍疑见状,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是无用,只好闭上嘴。
楚军的大营就在商丘城门外不远处。站在城门上都能看见楚军大营的旗,郑媛在帷车中向后看了一眼,司马华佋等卿大夫的车就在后面跟着。
卿大夫们给她说了一些楚国的事,以前有文姜替自己的国君儿子和自己的兄弟商谈国事,现在有她和楚王见面。那个还是亲戚,可是她和楚王却半点关系都没有。楚王后宫里头可能有来自郑国的姬妾,勉勉强强算是她的妹夫?或者是堂妹夫?
御人拉住车辔,驷马停了下来。
“夫人到了。”
郑媛扶着侍女的手下了车,她的脚才踩在地上,就见着那边一大群的壮汉脚步轻快的向她赶过来。领头的那个和其他铠甲整齐的人不同,身上穿着楚国特有的结衣,也就是曲裾,曲裾绕体一圈,腰下还挂着双组玉组。这模样看一眼就知道精心装扮过得。
楚王见到一名貌美的年轻女子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在那里,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也不耐烦在中军大帐里头做样子了,直接带着人走过去。
走进了,楚王见到郑媛盛装而饰,风采比当年还盛。他不由得看的有些出神。
屈瑜双眼死死的盯着郑媛,哪怕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他依然还能一眼将她认出来。
“楚君。”郑媛一眼瞥见楚王眼底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扯了扯嘴角。她向后退了一步,对楚王行礼。
楚王反应过来,向旁边让开一步,“宋夫人请。”
楚营内为了郑媛的到来已经特意打扫了一回,看起来格外整洁。郑媛冲楚王笑笑,楚王比她印象里头那个霸道少年已经大为不一样,面色被阳光晒得黧黑不说,唇上也蓄起了胡须。她并不喜欢男人有胡须,哪怕诸侯们的呼吸都精心修剪过,可她还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楚王笑的十分灿烂,“一别多年,夫人依然和当年一样。”
郑媛身后的宋国卿大夫们顿时脸就黑到了底。这位君夫人之前有什么过往,他们全部都不知道,也不怎么关心。楚王这句,似乎和君夫人还是老相识。
“……楚君比起当年,威风许多。”郑媛心下暗骂楚王混账王八蛋,脸上却还是笑意盈盈。
郑媛飞快的瞥了中军大帐,楚王的中军大帐在诸多营帐之中显得格外显眼,尤其大帐之外,也不知道是为了迎接贵客还是为了示威,站了两排持戟武士,武士们个个身材高大,威风凛凛,手里的铜戟快有两米高,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寒光。
“宋夫人,请。”楚王手臂向帐门一请。
“多谢楚君。”郑媛屈了屈膝。
帐内已经分了座位,郑媛的座位离楚王最近,其他卿大夫都是按照地位高低排座。一屋子的男人尤其还都是在沙场上打滚过得,顿时帐内的气氛和外头不一样,郑媛不动鼻子都能嗅到这些男人之间的硝烟味。
郑媛坐在席上,脸上淡淡笑着,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正坐,“妾得知,楚君想要和妾谈退军一事。”她笑的端庄,“不知楚君有何想法?”
楚王大手一挥,“宋夫人前来,寡人应当以重礼相待,寡人已经明人准备好了膳食,待会就和夫人一同享用。”
说罢,楚王叫人上来,在各人面前摆上了案几。
郑媛抬眼看了一眼楚王,楚王这时恰好转过眼来看她,“寡人听说郑国前段时间内乱,碍于国内诸事缠身,不然寡人一定会出兵,帮助郑国平定弑君之乱。”
华佋忍不住嘴角抽动一下,君夫人前来明明是为了宋国的事,结果这个楚王却和君夫人说郑国的内乱。郑国人的内乱和宋国有什么关系!
“……”郑媛对楚王的厚脸皮叹为观止,“楚君言重了,郑国不幸,有罪人弑君,但如今得蒙天幸,罪人伏法,已立了新君。不然还要麻烦楚君出兵。那就是罪过了。”
“寡人关注中原已久,何况楚国和中原诸国也有姻亲,既然姻亲有难,寡人也不会束手旁观。”楚王说着哈哈一笑,手掌在袖上拂过,不留痕迹的将袖子上的皱痕抚平。今日为了见郑媛,楚王特意将自己装扮了一番,从头上的切云冠到脚上的翘头履,都是他精心选过的。
说起来也奇怪,明明两人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人了,应当变得更沉稳些才对,可是一想到能见到她,他就忍不住心潮澎湃,似乎一夕之间他回到了当年,她还是那个胆大包天敢偷偷跟着情郎跑到楚国游玩的少女,而他也还是那个放荡不羁的浪荡子。
郑媛听着楚王的话,她笑着向下面诸多卿大夫里头看了一眼,跟着她前来的宋国卿大夫满脸不忿,而楚国卿大夫们的反应则精彩的多,有少数几个人漠不关心,两眼盯着自己坐席前的那块地儿,还有些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直看。
她眼角的余光瞅到一个年轻的卿大夫正盯着她看,她想了一回突然想起来,那个就是屈瑜,她的妹夫。自从她几年前离开楚国之后,就再也没有到楚国,妱那边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渐渐的她就把这对夫妻抛在脑后了。
现在看屈瑜这样,难不成还没有死心?
“夫人和寡人一同出去看看如何?”楚王提议道。
“恭敬不如从命。”郑媛没有半点迟疑立刻答应,如今宋国有求于楚国,不好端着身份,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在,她就不信楚王敢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有不轨之举。
“善!”楚王见郑媛答应的如此爽快,不禁大为高兴。他就是喜欢爽快的人,宋国其他人,和他说句话前思后想,半日都得不到答复,让他烦闷。
“夫人请!”楚王站起来,率先走到前面,做出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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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均到新郑也有一段时间了,郑伯此人,和他的君父文公作风完全不同。郑国的那位先君说的好听乃是爱惜物资,说的不好听一点,便是势利眼。当初晋侯蒙难,出奔诸国,曾经经过郑国,文公拒不招待这位晋国公子,说每年都有那么多的公子出奔,若是一一款待,哪里忙的过来。
后来那位出逃的公子回了晋国做了晋侯,郑国算是大大的得罪了这位君侯了。
也不知是不是先例在前,或者是本性如此。这位郑伯处事谨慎,待人也多以周礼为准。
所以公子均在新郑的生活还算是不错。
“公子,今日要出去走动么?”雍疑年岁不大,甚至还不到二十,他坐在公子均的下首,眼里满含期待。
新郑的风景比起商丘也是极好的,尤其郑女多情,遇见俊俏男子,从来不吝啬自己的如火热情。几乎对上眼了,就会过去和男子互通情谊,要是双方有意,那就太好了,直接就到林子里头去。
雍疑才来新郑的时候,就被那些美貌热情不拘束于条条框框的郑女给迷倒了。尝到了甜头,自然是再想尝一尝。
“你以为这里还是在宋国吗?”公子均放下手里的竹简,话语中点些许责怪。
“公子以前不是最爱田猎么?”雍疑有些不解,他很早就已经委质公子均,做了他的家臣,以前在商丘的时候,这位公子非常喜爱田猎,甚至有一次还猎杀了一头猛虎。同去的公室还有卿大夫都说公子均武力甚佳。
这事他都还记着呢,如今就不行了?就算此地是郑人的地方,郑伯也没有明说尽职自家公子不能田猎。
“公子就是谨慎。”华匀哪里不明白公子均的用意,不过是在郑人的地方上,是人质并不是客人,故而事事小心。
“依臣看,公子也不必如此,现在的这位郑伯乃是大量之人,只要在郑人的眼睛下,不管做甚么,都不必过于担心。”华匀这些日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打听那位郑伯的为人。得到的都是国君宽厚为人的话语。
“……”公子均看了面前两个年轻人一眼,手臂放在身侧的凭几上,没有说话。但是雍疑看出来,公子均的的确确有些动心了。
“再说了,不去田猎,看看总是好的。总不能把人一日到晚的关在里头吧?”雍疑再加加把劲儿。“上回公子说在新郑城郊遇到一个貌美女子,可是我们都打听过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女啊。”
公子均自从入城之外,明面上还好,私下里总是有些魂不守舍,几位家臣问他,他才说出在新郑城郊遇见一个貌美女子。
那女子如何貌美,公子均没有说,但是能够让他生了绮意,绝对容貌超过了一般的美人。
主君既然有了心仪之人,作为家臣自然要尽心尽力,结果打听了许久,知道有几家卿大夫家的女儿美貌,可到底是哪家,谁也不知道。
“那又和此事有什么关系?”公子均被雍疑这话给逗笑了,他干脆连竹简也不看,和雍疑说起来。
“公子在这里等,哪里能够等到美人,多出去看看,说不定就有遇上了呢?”雍疑说着也有些蠢蠢欲动,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美人,他很心动啊。心里想着,瞥了华匀一眼,华匀这会冲雍疑微微一笑。
“……”公子均不说话了。
“臣这就吩咐圉人,准备车马。”雍疑见公子均不说话,就当他已经同意了,从茵席上起来就往外面趋步而去。
公子均站在车上的时候,他看着今日阳光明媚,也正是田猎的好时候。他想起哪日看的修长纤细的双腿,从溪水中兀得探出,水滴不断的沿着那双腿滴落,甚至沿着腿滑落到堆积着的层层裙裾中。
少女那双眼睛半是玩味半是挑衅。少女的纯真和女子的妖冶妩媚融和在一起,让他浑身发烫,教他手脚无措,更是在那好几个夜里,如同秦风里头的那个男子一般,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他手掌放在腰间的佩剑上。深深吸了口气。
郑国地处平原,一眼望去,几乎找不到半座山丘。大片的林木树在土地上,车停在大道两旁,都能见到远处的景色,而不带半点阻碍。
他看过去,似乎是一片茂密的丛林,除此之外几乎就看不到别的了。或许是因为晋楚行人前来,新郑里也安静了不少,或许自己是真的来的不是时候。
车上准备了弓箭,既然来了,也不能白白回去,最近胃口见长,庖厨里头郑人奉上的肉食越发不能满足他的胃口,既然如此,不如自己猎的一些猎物还一饱口福。
公子均看起来容貌俊美出众,甚至还将形容妇人容貌的美而艳扣在他的头上。但他自幼在泮宫学习六艺,并不是羸弱之辈。
御人口中重重呵斥着,手里车辔一振,马匹便撒开了蹄子跑起来。
田猎都是喻战于乐,看似只是玩乐,其实是在锻炼男子的射和御,改天上了战场,面对敌军,也能淡然自若。
野兔和其他野兽听到人的声音,紧敏的伸长了耳朵。乌黑的眼睛里头映出四周的景象,而后车轮滚滚声杀来之前,嗖的一声钻进旁边的草丛里头。
有些动作不够快,比不过那边十二条腿的,箭矢破空而来,直接刺穿了那毛绒绒的身躯,被射中的猎物,有些来得及发出惨叫和挣扎,但那些挣扎只是临死前的最后一搏,双腿蹬了几下之后,便再无声息。
这场当方面的杀戮酣畅而淋漓,公子均和华匀两人,充作车左和车右,两人持弓搭箭,大拇指上的玉韘紧紧的贴在弓弦上,箭从弦上飞驰而出,噗通一下,从天上掉下一只雁,雁的整只头颅都被箭射了个对穿。
“上杀!彩!”车左的华匀望见那只掉下来的大雁高喝一声。
就在此时,变数丛生,一个少女急急忙忙的从林子里头走出来,她带着些许惊慌失措,脚步都有些踉跄。
公子均看见那个少女的面庞,瞳孔猛缩,高喝“停下!”
雍疑下意识的就拉紧车辔,将拉扯的马拉的连连嘶鸣,不过好点奔跑的步伐还是停下来了。
突然叫停,华匀眼疾手快的抓住车较,好歹让自己能够继续安全的呆在车上。
“公子?”华匀和雍疑两个下意识的就去看公子均,公子均把弓箭背在背上,急急忙忙朝着看到的那个少女而去。
“唉唉唉?”华匀和雍疑两人面对公子均的反常,两人面面相觑,最后留下雍疑看车,免得马车被附近的郑国野人给偷了去。
公子均急急忙忙赶到那个少女面前,看着在梦中转过不知多少回的艳丽容貌,他张了张口,发现自己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公子,到底有何事……”华匀跳下车就从后面跟过来,见到那个还没有从惊讶中反应过来的少女,话尾便被掐在了喉咙里头。
美目含泪,白皙如雪的肌肤下浮上了两片绯红,额头上还带着汗珠。小小的口张了张,含着莫大的委屈。乌发如云,少女应当是还没有出嫁,所以头发浓密乌黑的长发都束在脑后,只留有两条短短的发束在耳边。
微风吹来,吹拂起她耳边的浅浅发束,眼中似有涟漪荡漾开。
华匀口微张,看着那个少女,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是你?”郑媛见着面前的少年,她想起自己曾经见过他的。郑媛的记性原本就不差,加上那么出众的外貌,想要忘记都难。
“吾子,吾子怎么会在此处?”公子均呆呆的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我和阿兄出来行猎,误入丛林之中,见着一条大蛇,受了惊吓,跑出来了。”郑媛说起这件事,她垂下脸,难得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羞恼。
公子蛮今日带她出来行猎,说是带她来,其实就是把她丢在原地,自己带着一伙人呼呼喝喝的打猎去了。
要她在那里等着。可是等着是什么,干等。她在那里等着无聊,吃吃喝喝,不一会儿就内急了。
这会没公厕,不管男女野外内急了都是随便找个地方解决。这个无关公德,只关乎局限性。
她没有上厕所还要有侍女盯着的习惯,这会都没裤子,只是在小腿上扎两个名为胫衣的布筒子。要上厕所,直接把下裳一捞蹲下解决。
谁知道一回头就见着好粗条蛇啊,她都来这片林子好几次了,还是头回见着那么大的蛇!惊慌之下也顾不上什么惊动蛇了,直接跑的飞快。
谁知道会遇上这么群人呢。
“蛇?”公子均闻言蹙眉,“吾子有没有被蛇咬到?”
商丘丛林也多,平常也有有人被蛇咬到,若是毒蛇,若是处置不当,轻者残疾重者丧命。他不由自主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没有呢。”郑媛见着面前的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