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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二人年纪相仿,彼时一位是安正则的学生,一位是安正则的堂妹,又因爱玩而彼此熟络起来。
段珊珊和段蕴说了很多关于二王妃的事情,饮食起居之类,像是上奏一般说给她听。
段蕴入神地听着,时不时点一下头,“王妃既是过得不错,那便好。”
段珊珊完全不把她当外人,拉过陛下的手就语重心长,“你放心,夫人这边我会照顾好的。你在宫里就好好生活,多享受些锦衣玉食。哎,总之堂哥也会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我就不瞎操心了。”
段蕴也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那你呢,在府上住得可还习惯?”
“挺好的。”段珊珊表情满足,“夫人对我很好,也很关心。总之比起原先那种没娘疼的日子,自然是好多了呗。”
段蕴赞同,“嗯,娘亲对谁都很好。”
丫鬟小红端了茶水回来,未进屋便听见屋里两人聊得自然融洽,再一细看,那公子和自家小姐正手握着手……
小红一颗粉红萌萌水晶心碎成了渣渣。
大概他们之前早有一腿了,果然酷帅富家公子爱上平凡小丫鬟这种戏码只有戏文里才能出现。
小红默默做好一个丫鬟的本分,老老实实端茶倒水,“府里新进的洞庭碧螺春,公子、小姐请用茶。”
“泡茶手艺不错。”段蕴端起杯子品了品,评价道。
“公子谬赞了,奴婢手艺不精,承蒙您不嫌弃便好。”
“是啊,你别夸她。”段珊珊很替自家丫鬟谦虚,“好喝主要是因为茶好,和她手艺能有几分联系。”
小红默默内伤。
段蕴颔首,“这倒也是,茶叶确实不错。”
“哎,夫人总惦记着某一天也许你会回来,便总是备着这茶叶。怕府里下人们不了解,又吩咐说凡是有客来访,接待便都用最上品的碧螺春。”
段蕴心中一空,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其实她并非最爱碧螺春,只是那些年里,安正则爱极了这种茶,每每教她诗书,衣袂翩然间茶香淡隐,不知为何总让她沉醉。
彼时她去东宫找皇长孙弟弟玩耍,巴巴地在一旁看安正则授课,一杯清茶搁在桌子的犄角上冉冉飘香,空气中似乎都染了碧色。
小郡主怎么嗅都嗅不够,回了王府便吵闹着要喝这种茶。
可惜她天生俗人,赏不了高雅物什。段蕴只是闻茶香闻得开心,一入口却还是怀念自己常喝的茉莉花茶。
于是没过一两年,她常驻了东宫后,就不再饮碧螺春,喝回花茶了。
难得母亲还记得她那年的习惯。
这两年段蕴和段珊珊见面的机会并不多,现下多了很多话要絮叨,一转眼,时辰便近了黄昏。
安正则小憩一觉起来,寻遍府内找不见段蕴,只看到何弃疗默默递上来一碗药汤。
从某种程度上说,何弃疗还是个蛮不错的小跟班,做事细心,药汤煎好后用小火温着,温度刚刚好合适刚起床的安正则饮用。
“怎么不见陛下?”他搁下碗问。
梁闻元回道,“陛下去了东街的二王爷府上。”
“走了有多久?”
“大人歇下后不久,皇上便去了。”
安正则心算了一下,“那是时间不短了。”
闻元附和,“是啊,天都快黑了。要不派人去迎陛下回来?”
“不用了,我亲自去。”
梁闻元默默“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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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日色/欲尽,然而出了府门一瞧,倒还能看得清景物,想来是快至夏日,白昼渐长的缘故。
安正则服了汤药,下午又歇息了一两个时辰,此时精神恢复了大半。
晚风在暗下来的街道中穿过,被风拂过的柳枝低调地飘摇起来,让人心里一阵舒畅。
风中似是带着些琴音,谈不上有多美妙,零零散散的音节不知什么时候便飘出一个。
安正则放缓脚步细细辨了下,原来不是琴音,是筝音。
抚筝之人实在是没有几分水平,半晌竟是让人听不出所奏何曲。
安正则有些想笑,蓦地就想起当年。
东风里,朱门映柳,低按小秦筝。
某个小姑娘也是这般,空有一双纤巧漂亮的手,却如何也奏不出雅乐。
像段蕴这种对音律半点不开窍的,还真是少见。
安正则本以为今日凑巧遇见一个,谁知待他走近王府,方觉出那筝音恰是从府中飘出来的。
段珊珊善音律,即使走了神闭着眼睛也不会奏成这般。
王府的丫鬟们更不可能胆大包天地乱弹。
那便只能是段蕴了。
果不其然,刚进府便看到段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弦,一边还在和段珊珊聊得天南海北。
见他进来,两人都没有太意外,只是没有再继续闲聊了。
段珊珊对他笑了笑,唤,“堂哥。”
安正则点点头,又看向段蕴,“陛下许久未归,天将暗了,臣便自作主张寻了过来。”
段蕴道,“朕是想着等王妃回来,没料到等着等着就这么晚了。”
“陛下还要继续等么?”
“还是不了罢。”她道。
按照现在的关系来说,段蕴是去了自己二叔府上做客,二叔早已出世云游去了,府上管事的只有一位王妃。
她一个皇帝等自己二婶一直等到天黑,终归不是件正常的事情。
安正则道,“陛下许久不曾接触乐器,今日倒难得有闲情。”
“……又让安相见笑了。”
“没有。”安正则轻声否认,“不过秦筝多凄苦悲怨之曲,不适合陛下。”
“哦。”段蕴懵懵懂懂道,“反正朕也不怎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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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正则和段珊珊道了别,带着段蕴往回走。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家家户户大抵也都用完了晚膳,巷道里听得见小孩子嬉戏的声音。
大理国重礼教,因而等级之类也颇分明,明安城的居住区大致分为两块。
达官贵人和簪缨世家大多住在皇城西南方向,靠近皇陵一带,风水绝佳,地势略高平坦开阔,还靠近护城河最为清澈的那一段。
当然地价也就贵些。
反之,东边北边这一块,多是平民的居所。
与世家大族华丽的府宅相比,这边的一家家小屋其实也挺温馨挺好,时不时还能见到那些玩杂耍的、卖字画的、测字算命的。
段蕴原先的家二王爷府便在这里。
景德帝不喜她父亲,或者说是比较讨厌。别的皇子都给分了爵位封地,去做了藩王。唯独只有二皇子,成年之后和弟弟们一起领了个王爷的头衔,却是徒有虚名,连个封号都未曾得到。
二皇子大婚,娶了王妃,皇上淡淡地没有丝毫表示,朝里朝外好像没人知道一般。
最后还是陈太师看不下去,率先带头送了些贺礼,朝臣这才陆陆续续地聊表了一下贺喜之意。
至于王妃,未出阁前也是大家闺秀,这么嫁过去之后,却连个正式的赐封也没混上。
由是府里的人便惯称她为夫人,却是不唤王妃的。
当年,二王爷识相地搬离了皇宫,他性子淡泊,本就不欲与皇权政治扯上关联,那时便更是想逃离。
于是王府就这么安在了明安城的东街。
毕竟还是天潢贵胄,王府自然不似寻常百姓那般简陋,可终究也只是比左邻右舍大些罢了。
起初隔壁搬来个王爷,黔首小民们闻之还颇惴惴。日子久了之后,见这个王爷除了不愁吃穿外,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渐渐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再后来,段蕴登基。
东宫里整日辅导她的太傅变成了丞相兼首辅,在宫外也有了自己的府邸。
也是在东街。
还是在距离段蕴家王府不远的地方。
皇上奇怪了。
安正则道东街清净,远离世家,与百姓相邻更是方便为百姓做事,总之对他辅政大有裨益。
皇上点点头,觉得这说法很有道理。
相府就这样坐落了下来。
东街的地价哗啦啦涨了将近一倍,原先和相府选址临近的几户人家笑得合不拢嘴,乐颠颠地就收拾铺盖走人,把祖传的宅子拆了,高价卖了出去。
段蕴扶额,怎么就没有预料到安正则大男神的影响力呢。
东街房价大涨,一时间弄得一小波人没屋子住,民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刚上任做老大的段蕴呕出一口老血,自己掏腰包从国库挪银子安置他们去了。
富商们买了临近相府的地方,欢天喜地搬了过来。安正则住所方圆三里,年轻女子貌美如花多至如云,从此成为了明安一道奇景。
富家小姐们耐性不足,一年过去见安正则从不正眼瞧自己,也就偃旗息鼓了。
接二连三,几家大户又搬到了西南一带富帅云集的地方。
身为商贾之家,众人想法很是实在,安相这课树再怎么枝繁叶茂甩旁人几条街,可终归也不能为了他就放弃整座森林哪。
东街的房价又正常了回去,高价卖出宅子的那拨人又低价再次买进,一番倒卖便赚了大把的银子。
于是安正则在东街一众百姓的眼里,地位就更加崇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