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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看到当伙计的酒杯,心想他十有八九是出事儿了,只是酒楼门前一派和谐的气氛实在让人看不出什么端倪,唉,有心去打问打问,瞧了瞧自己这一身破衣烂衫,谁会搭理这么个臭乞丐?
当天晚上我找了个屋檐凑合了一晚,虽然冬天已经过去了,但是夜晚还是有些寒气的,站起来跺了跺脚,又开始了我乞丐生涯的另一天。
作为细作,本来上线断了应该是好事儿,自由了嘛,可惜,我完全没有自由的感觉。我十一岁进组织,八年后还是个底层小喽啰,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我对这个组织的认知。就如同我们的代号一般,酒杯也好,衣裳也罢,都是寻常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但是,无处不在。寻常人家丢了一只酒杯一件衣裳尚且要闹腾一会儿呢,更何况是它?
虽然我们不可能真的跟酒杯、衣裳一样是件死物儿,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我们跟酒杯、衣裳一样都是有主的,这八年里不是没人想着脱离这个组织,毕竟相对于普通人,我们有着太多太多的理由相信自己可以过得比普通人好太多太多了。然而,却从来没有一个人成功过,最起码我从来没有见过或是听说过。
跑,我是铁定不敢跑的,当初山门里那些腊肉一般挂在石壁上的前辈们就是最好的例证。每回山风吹过,“腊肉”摇曳在铁钩的束缚下,似乎在向我们展示着自己这辈子的命运——永远了获得不了自由,即便是死!
命里带的东西该怎么反抗?混迹凡尘的这几年听说过不少故事,只是故事始终只是故事而已,而我们,叫做酒杯,叫做衣裳,叫做物件儿。
活动了一番,身上有了点儿热乎劲儿,小心思也跟着收了收。我从衣服上撕下一条黑布,裹在了左手的小指上,又用事先准备好的铁环套了上去,咋一看似乎就是裹伤用的,谁又能知道这其实是我们寻找组织的唯一一个方法呢?
瞧了瞧小指儿,我笑了笑,呵呵,不出三天我应该就要离开帝都了。
就在我裹手指的时候,帝都一家酒楼内,掌柜的正在痛斥自己的伙计。
田掌柜是个宽厚的掌柜。酒楼内的伙计厨子们都对他十分敬重,这年头厉害的掌柜会被人敬畏,但是要想让人敬重就难了。
作为酒楼掌柜的田有真不是个苛刻的人,只是面前这个小伙计太让他失望了!作为一个跑堂的小伙计儿,他老田可以允许你偶尔犯几个小错儿,甚至大多数情况下他还可以帮着兜过去,可是这么不声不响的开了三天小差,这隔谁家酒楼能允许?
看着平日里精明能干,此时却低眉顺眼挨训的小三儿,田有到底是心软了,虽然问来问去小三儿都不肯说那三天到底去了哪儿,但是田有相信这个乡下的小子肯定是遇着难事儿了,叹了口气,老田挥了挥手,让小三儿下去准备,这酒楼马上就要开门了,有什么事儿以后再说吧。
掌柜老田叹完了气,小三儿走到后院也深深的叹了口气,清秀的眉目间夹扎着散不去的阴云。其他伙计见到失踪三天的小三儿又回来了,一个个挨上去问东问西,只是还没等小三儿回答呢,就被掌勺的郭师傅赶走了。
“去去去,添什么乱呢!马上就要开门了,该干嘛干嘛去!”郭师傅大着嗓门赶走了一帮好奇的小伙计,在小三儿肩膀上拍了拍,自顾自的上厨房去了。
忽然间原本热闹的后院静了下来,小三儿又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也该准备去了,一个伙计叹气叹多了难免让人多看多想。
没错儿,这个叫做小三儿的伙计正是我的上线,代号酒杯的细作。
靠在酒楼对面的矮墙上,我万万没想到酒杯居然又出现了。本来拄着打狗棍的我顺着街道沿儿随意的溜达着,希望能早点儿遇上接头的人,好早点儿摆脱这一身酸臭的乞丐装,不曾想竟无意间走到了这家酒楼前,更不曾想原本在我的意识里应该已经是个死人的酒杯居然还在酒楼中忙碌着!
呆呆的靠着墙壁上,跟个簸箕一样随意,涣散的眼神很好的掩饰住了我内心的波澜。
从干上这一行,不,从懂点事儿之后,我就没再为死人而感到惊慌过,让我惊慌的是原本应该死了的却如常的活着!
忽然!涣散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些别的东西,不该出现的东西。一条垂垂老矣的老灰狗,一条跟了我七年,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命运的老灰狗!
老灰狗的出现让我的内心平复了下来,既然它出现了,那么就意味着一切还在掌握之中,看着穿梭在酒楼内的那个身影,我冷冷的笑了,不着痕迹的撸下了左手小指上的黑布条跟铁环,既然上线还在,那么我又有什么理由带着失联的标记呢?
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我要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了,叫花子是进不了酒楼的。
帝都人口众多,具体是怎么个众多没法说,单就找一个僻静的所作把自己从一个乞丐变成一个食客就很困难。嗯,困难的是丝毫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帝都原本就是帝都,好几个朝代的帝都,所以帝都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给自己划分的清清楚楚。
北贵南富,东文雅、西乱杂。至于中央?别逗了,那是皇宫大院呢。
北边住的一色儿官人,贵不可言,城南则是商业的聚集地,东边那是太学的所作,文人雅士都搁那儿文雅呢,至于城西,也不知道历朝历代是怎么想的,偌大的帝都居然会专门划分出了城西给三教九流混迹其中。
帝都本该是繁华肃穆的象征,三教九流混迹其中显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偏偏西城这块地儿肥美的很,孕育着一茬又一茬的污垢,似乎真是这些污垢让城西变得更加肥美,真真算得上是块宝地。
在城南乞丐们得踩着街沿儿走,在西城却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在当间儿,在这里,没人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对你另眼相看,人们只会盯着你的钱袋儿。西城鱼龙混杂,你永远不会知道街面上走着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传说前朝的皇帝经常喜欢乔装打扮,流连于此呢。
西城的传说太多,多到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有许许多多的故事,这里可以有皇帝,自然也可以有王公大臣,除此之外,江湖中人更是对西城情有多种,说不定刚刚跟你擦身而过的就是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大高手。
当然,也可能会是个贼。
捏着袖子里的钱袋儿,我微微笑了笑。在西城,什么都不在乎,唯独在乎有没有钱,现在,钱有了。
找了个半掩门,掩上了门。倒不是怕别人注意到****的乞丐,这是规矩而已......
花姐儿听见动静很快迎了上来,二十出头的样子,挺俊,挺水灵。
“啪”趁着花姐儿弯腰失礼的空档,我把钱袋子随手扔在了桌上,好整以暇的坐了下来,花姐儿瞟了一眼袋子,打眼睛里冒出一丝喜悦,大白天钱可没那么好赚。
“去给我弄一身干净衣裳来,稍微好点儿就成”还没等花姐儿开口,我就说明了来意。
西城的姐儿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同样的也不会有一个是简单的,轻轻的应了一声是就拿起钱袋子去了内门。
不多会儿,衣着一新的我重新出现在了城南的酒楼中,酒杯明显也看到了我,微微一愣,显得有些吃惊。
可是下一个瞬间,脸上的惊讶扩大了,大成了惊恐,大到传染到酒楼内每一个的脸上!
所有人都蒙了,没人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地上的碎肉溅到了我的衣摆上,歇斯底里的尖叫,除了已经晕过去的,所有人都朝着门口奔去!
“唰!”
门外不通!钢刀阻路!瞥了一眼碎了一地的酒杯,那殷红的血肉,我缩了缩脖子,缩在人群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