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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见状笑的更加肆意,用剑指着容韶对浮生道:“我儿,我早已知晓你龌龊的心思,杀了此人于你练功有益。”
脸上戴着半边面具的少年用冷漠的眼神注视着他,扬起了下巴,把垂着的剑举了起来,橫到他的脖颈前。
萧衍道:“你若不想我杀了他,就不要对我动手。”
容韶躺倒在床上,神志不清的拉扯着自己的衣服,身上热的几乎要爆炸。他只能听到两人模糊的对话,只是那声音忽远忽近,让他根本听不清楚。
意志越飘越远,等到容韶从床上猛然惊醒的时候,他全身上下都是汗,衣服黏腻的黏在身上,他抬手擦了一下额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客栈后的住所,让他觉得刚才的记忆不过是一场梦。
真的是场梦么?
难道说一切只不过是他的臆想,浮生和萧衍根本就不存在?那顾长歌又存不存在?
如果不是梦的话,那为什么那股燥热感已经消失了?
容韶扶着头浑浑噩噩的出了门,此时天色尚早,他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拿起水瓢从自己的头顶向下浇。
冰凉的水让他清醒了不少,本来还凉爽的风现在吹过来,让他整个人都禁不住瑟瑟发抖。
容韶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非疯了不可。
他看着幽暗的井口,里面的水倒影着他扭曲的脸,让容韶一时之间有些魔怔。他把双手撑在井口两边,指甲深深陷入坚硬的石台上,连渗出鲜血都不自知。
“容哥,你在这干什么呢?”听到问话的容韶像突然回过神来,他扭过头,看到是客栈的一个伙计,叫徐安。
容韶把那桶水从井台上拎下来,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神色淡淡的说:“没什么,只是想打一些水洗漱。”
徐安看到他湿漉漉的头发和湿透的上衣,叮嘱道:“入秋后天气越来越凉了,以后可不能直接用凉水再冲澡了。”
容韶“嗯”了一声,道了声谢,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把湿衣服脱了下来,再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拿起布巾擦拭头发。
原本在徐安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此时却完全暴露出来。他呼吸急促的喘了几下,把桌上仅有的东西扫了下去,记忆的缺失和不断闪现在眼前的模糊片段让他整个人都快崩溃。
他疯狂撕扯着自己的头发,牙齿不受控制的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容韶按捺着脑中疯狂跳动着的想要去自杀的念头,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他要活下去,他要活下去。
不知这样的自我催眠过了多久,等到他终于把自己安抚好后,容韶双眼赤红,脚步虚浮。他又去井边打了一桶水,对着自己身上倒了下去。
冰凉的水从他身上滑落,就仿佛把所有的记忆都带走了。
六年后。
飞鹤楼内,人声鼎沸,店小二不停穿梭在后厨和正堂之间。
“掌柜的,小小姐又来了,指明要见您呐。”伙计甩了甩身上的汗巾,笑着对在核对账本的掌柜道。
“就来。”男子温声应道,他放下了手中的毛笔,对着书页吹了一下。
那被称为掌柜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他一身青灰色的长袍,三千青丝被束了起来,整个人就像被打磨的圆润的玉石,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他把账本合上之后,步履匆匆的走向二楼的雅间,还未等他敲门,门就突然被撞了开来,从里面跳出来一个扎着两个发髻的女童,她嬉笑着扑进容韶怀里。
“容哥,玉萝好想你!”
容韶见到活泼可爱的女童自然也很高兴,将她抱进了屋,边问她:“小小姐今天怎么能过来?”
跟在女童身边,一身黑衣,腰间别着一把刀的侍卫替她道:“小小姐说十分想念容掌柜,做完女红便央求着老爷让她出门。”
被抢了话的女童不悦的皱眉道:“展风,你别多嘴!我要亲自和容哥说!”不过即使她在努力的皱眉生气,那张可爱的包子脸总归是出卖了她,失了几分气势,又多几分逗趣。
不过侍卫展风很给她面子的道:“是,属下多嘴了。”然后自觉的走出了门,拿着刀守在门外。
女童瞥了一眼出门的侍卫,然后收回视线,舒服的从容韶怀里找了个位置,兴高采烈的和他分享近日来发生的事。
容韶不时回应着她的话,看着玉萝精致粉嫩的小脸,和一开始见到她灰头土脸的模样大相径庭。
遇到她那天说来也算巧,当天只有容韶一个人在客栈,飞鹤楼刚要打烊,就住进了一个蒙着黑衣的客人,他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一个六七岁昏迷着的女童,声音低沉嘶哑,离近了,容韶还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味。
容韶的不动声色和不多嘴让黑衣人渐渐放下了提防,他见客栈空荡荡无人,便大摇大摆的下楼点菜吃饭。
还没等容韶开口,那男子就把一把长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哑声道:“快去给爷做饭,别想耍什么花招。”
看到容韶眼中的怯弱之意,男子很满意的把刀放下,要容韶做好之后把饭菜端到二楼厢房。
容韶见此人横行霸道,又身上带伤,想必是个逃亡的人。
这样的人他见过的多了,他们往往不会在歇脚的地方开杀戒。
只是那个女童……容韶回想起一闪而过的稚嫩面孔,总觉得有些眼熟。
但是不管究竟是不是熟悉的人,容韶总不能这样放任不管,在第一次有人拿利器横过他脖子,而他顺利逃脱去官府报案之后,容韶早就多长了个心眼,去向常来飞鹤楼的陆十三要过*药。
陆十三之所以叫陆十三,并不仅仅因为他在族谱中排行第十三,更是因为他炼过十三味举世无双的药,这十三种药里面有致人于死地的□□,也有能救人于水火的良药。
只不过谁都不知道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陆十三,会甘心屈居在一个不明经传的小镇上罢了。
容韶用的*药无色无味,吃下之后片刻就会倒地不醒,他把药粉混在了饭菜和酒里。
守在门口不远处的容韶听到一阵落地的闷响之后,才进了屋子,见那凶恶的匪徒已经晕倒了在地。
容韶看到床上被绑住手脚,嘴中塞了白布条的女童赶忙走过去,女童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恐的对他摇头,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她身上的衣袍被划破了许多口子,容韶一边劝慰着女童一边为她松绑。
确认容韶没有任何危险性,被摘下白布条的女童立刻扁了扁嘴,眼中积蓄着雾气,扑进容韶的怀里嚎啕大哭。
容韶把女童的头发撩开,这才看清了她的长相。
原来是知府的小千金,小丫头平时被疼爱的跟个宝贝儿一样,走路逛街都有十个八个侍卫跟着,那阵势想让容韶没印象都难。
容韶把地上的黑衣男子绑了起来,此时正值年关,所有的伙计都回家去过年了,也没人能来搭把手。把他绑起来后,容韶才抱着虚弱的几斤要昏迷的女童去知府。
后来容韶得知消息,不知是谁和知府有仇,雇佣了一个匪徒要绑架他的小千金,幸好那匪徒受了重伤,没能跑多远就找上了容韶这家客栈。
知府自然也把容韶当成他家小千金的救命恩人感恩戴德,那个叫玉萝的小千金从此时不时的到容韶店里来找容韶,渐渐的就和他熟稔起来。
“容哥,容哥!”容韶回过神来,玉萝正噘着嘴看她,“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
容韶笑着否认:“没有,刚才讲到哪了?”
玉萝一听来了兴致,坐在他腿上,双手搂着容韶的脖子,兴致高昂的说:“就是那个一言堂,听展风说上届堂主已经退隐,新上任的堂主正是他的儿子,只是却比他爹爹更不得人心!”
容韶闻言愣了愣,嘴里喃喃道:“一言堂……”
“对,就是萧衍那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所在的一言堂。”玉萝一提到‘萧衍’时脸上流露出愤慨的表情,她握紧了拳头,接着说,“只是那新上任的堂主……”
她想了半晌,挠了挠头,冲容韶傻笑道:“那堂主姓甚名谁,玉萝也不记得了。”
玉萝又缠着容韶讲些其他的江湖逸事,只是容韶脑中一片空白,再也听不进其他了。
眼前只能浮现着几个人名。
萧衍、浮生。
又或者是萧长生。
容韶在客栈中也常常能听到江湖中人带来些外界的消息,却从没有一次像这样震惊过,一言堂堂主隐退,自然是他儿子接手位置。那萧衍的儿子除了浮生之外,还会有谁呢?
容韶震惊倒不是因为浮生坐上了一言堂堂主的位置,而是在担忧他所处的位置,是和武林正道恰恰背道而驰的。
他父亲尚且如此也就罢了,不知浮生……
容韶重重叹了口气,心想自己不便多管闲事,只守好现下这份安逸就好。
玉萝见容韶今天神情不太对,还伸手放到他的手腕上,有模有样的为他把起脉来,然后故作老成的说:“嗯,是喜脉。回家去准备后事吧!”
容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