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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噩梦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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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夜晚,魏辄安又做了那个梦。

    梦的开始,他看见叶霎从窗边掉了下去,满地的鲜血如同天边的残阳,触目惊心。他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边往外面跑边大声地哭着喊着“妈妈、妈妈”。然后他又像以往做那个梦一样,跑进了母亲的房间,一拉开门,鲜血好像油漆一样涂满了整间屋子,而他的母亲就吊在房间的正中央,黑色的礼服衬着白皙的皮肤,像一朵鬼魅的凋零花朵。

    “啊啊啊啊啊——”

    魏辄安尖叫着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一片几乎炫目的光明,他才稍微冷静了一点。因为常常做噩梦,魏辄安睡觉从不关灯。

    但光明并没有给魏辄安救赎,心底仿佛有一个能吞噬掉他的黑洞,慢慢地在扩张。

    魏辄安伸手拿过床头的闹钟一看,才凌晨一点十分,可他却已经毫无睡意。想打电话给成跃,又怕他依然是关机。他只有成跃这一个朋友,此时更觉得自己无处可逃。

    思索了许久,终于是没有拨出这个电话。魏辄安无力地靠在床头,超低温的冷气在身边缭绕,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一点一点地变得冰冷,而心里却越是燥热难安。

    窗外是一片沉寂的黑,魏辄安觉得自己像一头被捕捉了的兽,梦里梦外,无处不是紧锁他的囚笼。

    突然又想起那个女人好奇的发问——你们这里的人,都很喜欢用盒子把自己装起来吗?

    是啊,为什么要把自己装在盒子里?这个世界遍地都是盒子,都是束缚,都是囚笼!那我们活着,究竟是为了创造生活,还是单纯地被生活捕捉了?

    魏辄安自嘲的笑笑,他突然很想摆脱这种粘滞的感觉,便从抽屉里翻出几乎都着了尘的车钥匙。

    打开门的时候,魏辄安被蜷缩在门口的一团青色的身影给吓了一跳。尽管楼道间的声控灯早就尽职尽责的亮了起来,但这如同噩梦余温般的小小惊吓仍旧让魏辄安的脸色变得惨白。

    那在梦中都不肯让人好过的女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情。一双墨黑的瞳微微湿润,犹如在生宣纸上晕染开的两点墨迹,在惨白的节能灯光下,犹自带着星辉媚意。

    可惜如此楚楚可怜的佳人并没有博得魏辄安半点的温情相对,他沉着脸,似乎想要把他在梦中因她而受到的惊吓悉数奉还。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冷硬无情的带着责备的声音让叶霎更加想念温柔的成大哥了。

    扁了扁嘴,叶霎犟道:“我就在这里等成大哥回来,碍着你了?”

    “他才不会回来接你呢!他是不好意思赶你走,才把你丢在我这里的!你这个人别不识趣,老堵在我家门口,这不是存心让人误会我吗?”

    眼前这个男人,容貌俊美无俦,而冷淡得不近人情的模样更让他宛如神祗一般高高在上,仿佛这人天生就不该有半分柔情一般,倒叫叶霎对他恨不起来。只是那刻薄的话语多少还是让人有些心寒。

    “你骗人!”叶霎反驳着,底气却显得不足。

    叶霎深知江湖险恶,人心反复难测。不过才一会的接触,人家能掏心掏肺地为她吗?凭什么?

    而魏辄安仿佛看到了叶霎内心的动摇般,说起话来更是不留情了。

    “每天想找成跃的人多如牛毛,若各个都像你这样堵在我家门口这像个什么样?你们这些人成天就爱做些明星梦,觉得全世界只有演员是正当职业了么?在我看来,你们就尽演些无聊的骗人眼泪的戏,整天只知道弄些八卦新闻来提高出镜率。祸害世人,可恶之极,简直就是社会的蛀虫!”

    魏辄安越说越来气,连叶霎也听出了他语气里隐含的恨意。心想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叶霎踟躇道:“我不太听得懂你的话,但我并不是想当什么演员,我真的是无处可去罢了!实话说,我并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我原是受人所托要去诛杀一个奸贼,却不知为何突然来到了这里。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成大哥愿意帮我,除了他,我不知道能去找谁……”

    她柳眉微蹙,星目含泪,手指不安地绞着剑穗,那份焦急无措清晰地传达到了魏辄安心里。她不是装的!魏辄安一想到下午她翻进自家窗户时敏捷的身手,再听到她这番话,成跃那似是玩笑的话顿时在脑海里明亮了起来——她真的来自南宋?

    这个问题在短时间内没法得到验证,但叶霎委屈、无助、可怜的模样叫人看着特别心酸,魏辄安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如果她在说谎,那她编这种无聊的理由骗他,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再换个角度想,万一她真是从南宋穿越过来的……魏辄安实在无法想象把她丢在大街上以后,她要怎么生活……

    正在百般纠结之中,魏辄安突然听见叶霎的肚子突然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而觉得自己非常失礼的叶霎顿时感觉无比羞耻,只好把头埋得低低的。

    “你饿了?”魏辄安皱着眉问,“不是给了你钱么?怎么不去买吃的?”

    虽然也想关怀一下她,但魏辄安说出来的话语气就是凶巴巴的。他就好像习惯了用刺来防备别人的刺猬,总是刻意把内心的柔软藏在肚皮下,从不轻易示人。

    真是凶死了!叶霎腹诽着,从腰间摸出那张被她叠得整齐的一百元。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

    是可以直接用还是需要去哪里兑银子?她并不知道能去哪里兑银子呀!倘若是直接用呢,她又不知这张钱究竟能买到些什么。中午成跃带她在餐厅吃饭,她看见他是递给人一张小小的厚纸片一样的东西结的帐。

    “我带你去买些吃的吧!”

    冷漠装得久了,魏辄安都觉得自己再不会有温柔去对待任何人了,这会却被自己这貌似妥协的关怀给震撼到了。魏辄安很不自在,也不管半夜的时间对不对,烦闷地宣泄一般地用力关上门,他便黑着脸朝电梯口走了过去。

    冷漠的态度和愤怒的关门声,让叶霎觉得他并不情愿招呼自己。叶霎真不想跟一个处处给自己脸色的人呆在一起,跟魏辄安比起来,果然还是成跃更让人想亲近。但是肚子真的好饿,叶霎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面子而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再说是他主动提出带她去吃东西的,她又没逼他!

    魏辄安很久没用过自己的车了,调整了半天才发动马达。这期间,叶霎一直安静地坐在副驾座上,也不呱噪多问,静得好像和车里的空气融为了一体。虽然叶霎身上那股森冷的气息反而能叫魏辄安微微心安,但身边有那么一个人存在的感觉,就好像豌豆公主床垫下的那粒豌豆一样,硌得魏辄安百般难受。

    焦虑的心情很难被人理解,而主动提出带她去吃东西的魏辄安也不能将叶霎赶下车去。魏辄安只好不停地抽着烟,以此来缓解内心无处可发泄的狂躁。而一旁的叶霎已经被前方的景色吸引住了,并没有发现魏辄安的难耐。

    深夜的城市仿佛到了醉意阑珊的时刻,黑夜掩住了光怪陆离的景象,路灯将附近的道路渲染出怀旧而温馨的黄色,远处还有未灭的霓虹,在墨黑的天空里描出一片梦幻的彩虹。叶霎从来都不知道夜晚还可以如此美丽,这一切带给了叶霎一种不切实际的美好体验。

    从车窗旁急速掠过面庞的风,让她想起了那些策马奔腾的时光,心中最温柔的角落被风触动,悸动着的甜蜜一圈一圈潋滟地漾开,叶霎勾起了一抹微笑。

    魏辄安很讨厌吵嚷的地方,车子在鲜有行人的道路上驰骋着,寂静的,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在一家偏僻的便利店门口,魏辄安一脚急刹车停了下来。

    黑着脸用好像立刻就要吐出来了的声音说着“马上给我下车”,魏辄安立即背对着叶霎,把身体缩在了驾驶室狭窄的空间里。

    这个人原来讨厌自己到一刻也不能容忍的地步了啊!叶霎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无比沮丧地下了车。

    站在店门口往里探望,叶霎发现这家店非常冷清,值班的店员正趴在收银台前昏昏欲睡。叶霎在门口等了十几分钟,魏辄安才从车上下来,带着她走到摆放食物的架子前。

    琳琅满目的商品顿时让叶霎不知所措。魏辄安便拿起购物篮,也不问叶霎的喜好径自挑了些巧克力、饼干、糖果,反正他认为是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统统都扔了进去。

    叶霎提着满满一大包零食回到车上,感觉到这个人其实也不那么坏吧,至少他没打算让她饿死。可是这么一大包东西都是给她买的吗?叶霎好奇地扭过头问魏辄安,“辄安,你喜欢吃这些吗?”

    “我从来不吃这些东西!”

    虽然魏辄安说话的语气好像要找她吵架一样,但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为自己买的以后,叶霎再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想吃烤兔肉烤野鸡了。耐不住肚子饿,叶霎迫不及待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一袋饼干开始研究起来。魏辄安简直无法直视叶霎那呆呆傻傻充满好奇的表情,一把拿过饼干,撕开包装袋递给叶霎。

    “吃吧。”

    叶霎拿起一片塞进嘴里,又干又脆的饼干还夹着一股奇怪的香甜味道,比起烤肉来,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吃。

    叶霎正觉得难受,偏生魏辄安的话却比饼干还讨厌。

    “还有,你别叫我‘辄安’,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

    听起来更像“你没资格和我这么亲密”一样的拒绝话语,让叶霎的心情变得如同饼干一样又干又硬。

    这个男人的确是碍于成大哥的面子在应付我呀!叶霎想。

    “我不喜欢别人这么叫我”,哼,他还真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呀?此时在叶霎的心里,魏辄安俨然比那狗贼秦桧还要可恶几分。

    可更过分的事还在后头。他堂堂一个男子汉,竟然叫她这个女人睡在客厅里!

    虽然她叶霎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弱女子,但也知道睡在外堂的都是丫鬟婆子,那都是下人!她好歹也上门是客吧!真是太过分了!

    “你不是什么侠客义士吗?风餐露宿都能过,怎么到我这里就那么娇贵了?不想睡沙发是吧?行!那你就学小龙女睡绳子上啊!”魏辄安指着阳台上高高的晾衣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哪有人会睡在绳子上?那个小龙女是脑子被驴踢过了吧?看着阳台那一点狭小的空间,叶霎握着剑的手紧了再紧。

    “成跃也真是,尽知道给我惹麻烦!”魏辄安不满地嘟囔着,丢下叶霎进了卧室。

    一听到成跃的名字,叶霎就仿佛被点了死穴一样,满心不甘地坐在沙发上,默默接受了睡沙发的命运。一想到连魏辄安这种人最终都没有把自己扔出去,那么成大哥绝对不会丢下她不管的!

    靠在沙发上,叶霎满心希冀地祈祷着,成大哥快点来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