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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疼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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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四十七章

    耳边听到了守中有力沉稳的心跳,衣裳上的汗水混合他的味道,让容娘有些不能自已。

    绍兴府如此之近,他却要三个月方能回来一趟,来去匆匆,两人相聚的时辰不多。眼下,鼻子里闻到的汗臭味,竟然让她觉着十分亲切。

    容娘伸手顺着守中的背脊抚了抚,他的脊梁笔直,背上绷紧,未有一丝赘肉。长年累月的奔波,抱负未偿的酸楚,他从来不会在家中提及。招讨副使一做三年,从无埋怨。但她知晓,守中无一日放弃重回战场。如今金兵在点火,他却不能对敌,心中有多急迫,她懂。

    容娘埋首郎君的怀中,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笑道:“郎君,水备好了,先沐浴。”

    容娘在外间帮守中备好换洗衣物,听到里头水响,犹豫了片刻,方才轻轻走了进去。

    守中警觉,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响即回头,他看到容娘,眼露诧异。

    容娘抿嘴,勉强笑道:“我帮郎君拆洗头发。”

    守中狭目中闪过一丝光芒,往常他要容娘帮着搓背,容娘总是羞得满面通红。不想她今日竟然大大方方,自己进来。

    守中的发甚粗,甚黑。容娘搓了澡豆,参和到发丝中,十指为梳,轻揉慢洗。洗净发丝,容娘十指稍稍用力,以指腹顺着头发垂下的方向按压。

    想是舒适,守中闭了眼,靠在桶沿。稍事休憩。

    此时,容娘方能光明正大的打量他。

    剑眉浓密,眼窝内陷,皱纹日深。唯有脸上棱角分明。坚毅之色不减。虽前路茫茫,不夺其志;混沌人世,不遮其辉。

    容娘眼中一湿,手滑到他的肩膀。为他捏揉。

    守中睁眼,肩上的力度恰好能够解乏。但适才的停顿,以他敏锐的心思,早已察觉。

    他伸手,将肩上的柔胰抓住,手上使了力,将身后的容娘带往一边,四目相对。

    容娘垂首,不让他瞧见自己的眼睛。

    “傻子。哭甚?”守中心中一沉。问道。

    但有些事两人之间是不需回答的。例如此问!

    守中倾身,带动一片哗哗的水声,长臂一捞。已将那人的脖颈拉近。粉唇润泽,近在眼前。他的身子紧得有些发痛。自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心中已在渴望。此时,他不再迟疑,将自己滚烫的唇压了下去。

    呵!

    那是世间最甜蜜最软的果子!

    梦魇的深处,那一片桃花林里,静谧安逸的处所,似信阳老家那般的房屋。推门进去,那人回首,便是如此的容颜,乌眸如星,唇角含笑。

    他娶了一个甚么样的妇人,自己早已知晓。那般稚嫩的肩膀,却欲替他打理一个安定的家,操持一大家子人的生活,以免他后顾之忧。她的担当,不亚丈夫。

    她在心疼他!

    这个妇人,始终在默默地竭尽己能的疼惜他!

    守中心里发颤,恨不得将妇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那边却似心有灵犀,小舌颤微微的,启开他的唇,学着他的模样探了进来。纠缠、吸吮、吞咽。

    所有的伤在这一刻抚平,所有的期待在此时得到满足,所有的疲倦消失殆尽。心里长出希望的藤蔓,片刻枝叶繁生,花果相连。

    ……

    每三个月回来一次的探望,总是十分的匆忙。用过午饭,容娘打点了一大包的点心药材之物,两人带了靖哥儿,便去张教授家。

    教授益老,鬓角白发渐生。然他精神尚好,见到守中三人,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守中自然是与教授长谈,容娘却随了张夫人去后头说话。待临行之时,守中等了半响,那边张夫人送容娘出来,张府的管事婆子犹自跟着一路唠叨,容娘脸色从容,时而吩咐几句,那管事婆子连连点头应答。

    上轿之际,张夫人有些不舍,叫教授见到,给呵斥了一通。容娘温柔唤道:“娘,过几日我便带靖哥儿回来看他们起藕,顺便帮你把冬衣翻晒一遍,把四姐也接回来吧。”

    张夫人含泪点头。

    途中守中问容娘,可是帮着管了事。容娘答曰,不过是帮着把庄子上的庄稼做了一些安排,粮食运到临安铺子里卖了。守中听了便不再言语。

    至晚间,床底之间守中便有些用力。年岁渐长,这具身子越发丰姿曼妙,腰肢细如蔓草,却韧如蒲柳;那最为滑腻柔软的处所,贴近他的胸膛,点燃他隐忍数月的心火。

    这是他的妇人,水漾的眸子里尽是他的影子。她的柔软,专为他而生,她的一腔情愫,亦未他而绕。

    他要得不够,只是不够。

    无需试探,未有疑虑,他是她的,她亦是他的。

    身上汗湿沾黏,两具身子贴合在一处。他盯紧了她的眼睛,看里面光华流转,疼痛与欢喜,皆由他给。这一辈子,愿它永生,从不分离。

    宽阔的额际渗出汗水,流至额头,聚拢成一滴豆大的汗珠,随着动作颤颤微微的来回晃动,如一颗闪亮的珠子一般,滴下。

    恍惚的妇人伸出小小的舌头,接住,吞了。

    守中顿时凝住,心底涌出滚烫的浆液,将他片刻翻涌。

    他闭了闭眼,四肢生出无比的力量,慢慢挺入……

    这一夜,似短,又长。

    ……

    次日,去田庄看媗姐儿。

    每次,皆是一样的行程。车子上摆满了给媗姐儿带的物事,衣裳,玩物,点心……。容娘近车,腿有些迈不开,守中一旁搭了她的手臂,将她扶上去。容娘有些羞赧,稍稍瞥一眼。便不敢回头。

    后面的老夫人见到,不喜的回屋了。

    惠娘仍如往日一般温婉,眼神平静,行止有仪。

    媗姐儿见到守中。高兴得跳起来,冲到守中的怀里。守中笑着抱了,问她可好。

    “不好,爹爹来了。便好。”媗姐儿紧紧搂着守中的脖子,小脸贴在守中的脸上,一黑一白,五官神似,亲密无间。

    “可有淘气?”守中托着媗姐儿往里走,边走边问。

    “不曾。魏小五捉了鳝鱼,不与我玩。我不曾告诉他爹爹。”

    娇儿憨语,听得守中心中熨帖。

    身边的人未跟上来,他回头一看。见容娘站在后面。无奈地看着他。

    守中朝她一笑。将媗姐儿放下,吩咐道:“去,叫娘。”

    媗姐儿嘟嘴。不情不愿地喊了。容娘一笑置之,说了声去厨房备午饭。好早些吃了去回头沟。

    惠娘对徐家的饮食不甚在行。并不全似南边的,也不全是北边的,喜欢面食。她静静地打着下手,容娘要水时递水,要面时递面,什么都不需要,便悄悄地在一旁洗了菜,将碗碟摆好。

    容娘暗自叹气,也不好说甚么。

    她老娘带婢女收拾了鸡,亲自送进来,说媗姐儿玩湿了衣裳,叫惠娘去换。

    惠娘去了,老娘腆着脸,凑近几步,欲说还休的模样。

    容娘只顾着手里菜勺,并不搭话。

    老娘无奈,只得开口道:“还请娘子莫介意。惠娘便是如此倔犟的脾性,老身也管不了她。如今耗到二十有一,我日夜不安,恐她爹责怪哩!”

    老娘用衣袖试了试泪,继续道:“成郎又托媒婆来说了,他说只要惠娘嫁过去,便将我接了过去。——娘子,好歹求你给句硬话,断了她的念头才好。不然,可叫我怎么去九泉之下,见她爹爹和兄长啊!”

    成郎便是卖稻种的成忠,与惠娘同为合肥人,如今在清平置办了屋子,生了根。因见惠娘是同乡,又如此贤惠淑贞,有心求娶,奈何惠娘总是不应。

    容娘叹了一气,答道:“老娘,此事是她的心病,岂是我一句话能打消。我也盼惠娘与人一生一世,过平安日子。她不愿,我能有何法子。”

    话是说了的,前头惠娘与她推心置腹,她答道:“若郎君纳妾,我亦容不得郎君有些许分心。若你来服侍郎君,郎君倾心与你,我必不能容。不是你走,便是我走。你看如何?”

    惠娘当时吓得瞪大了眼珠子,结结巴巴道:“你……你怎地如此霸道?怎能……怎能不守妇德,妒……妒……!”

    “嫉妒!若你能如婢女一般,只是服侍,不存一丝他念,我亦无妨。”容娘一口接过,索性将话说得更死。

    惠娘苍白着脸离去。

    到如今,她仍不接受成忠的提亲,自然是此心未死,再说又有何用?

    用饭之时,惠娘静静地站在一旁服侍,果如婢女一般,递茶递水,未有一丝怨言。

    容娘不语,守中瞧了一眼,吩咐道:“惠娘,你自去用饭吧,不需如此。”

    惠娘咬唇,福了一福方才离去。

    用过饭,邱庄头在廊下立着,禀些庄上事宜。这几年庄子又大了些,加上守中获得的赏赐,后来陆陆续续买的,以及进之那点地,居然有了千来亩地。

    “不晓得主家明岁打算如何种地,周围几处庄子,连着济王庄上,都瞧着咱家哩。”

    这几年徐府的庄子上折腾的花样多了,其实主要赚钱的还是种稻种麦,以及邱庄头的养猪大业。牛陆陆续续有了十七八条,不能买卖,只是使用方便罢了。

    容娘问了问庄上事宜,邱庄头自然不分大小,详细答了。守中在一旁听的认真,忽地插嘴道:“收成低的稻种少种些,多种收成高的。”

    邱庄头楞了一愣,容娘想了一想,似笑非笑地看了守中一眼,晓得他不知农事,接话道:“冷水香只沿河的围田种吧。旱田仍种麦,其余良田,皆种占城稻。”

    此是撤了良田里的冷水香之意。邱庄头有些不舍,容娘解释道:“北边几个县又荒废了,难免少粮。若咱们县里都种冷水香,到时寻常粮食也难买到,你叫佃农到哪里拿冷水香换粗粮吃?若是收入少了,便叫他们多喂些牲畜便是。”

    邱庄头大悟,连连点头,称赞主家慈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