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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娘的意思,如今城北之事已了,没有甚么事可忙。庄上有两位庄头管着,家里有两位管事,二郎无事可做,不如将磨坊交与他管。
“但容娘有个想法,还请婆婆与娘莫怪罪。”
老夫人见安排二郎差事,哪里还有话说,笑眯眯的忙着点头呢。这么些年来,此刻的容娘看着最顺眼。
“若单单管着磨坊,拿几个月钱,到底进项不多。不如叔父入五百贯钱在里头,咱们自家人,也不计较那么多,便实算叔父入了一千贯本钱在里头。半年数一次帐,分两成收入给叔父家。婆婆瞧着可行?”
五千贯钱买的磨坊,那卞氏当初却是一万多贯在高九郎手中买来。如今进之只需入五百贯,便可分两成收入。这个买卖,实在划算!
老夫人却皱了眉头,想着自家三儿怕是拿不出这许多钱来。
徐夫人看老夫人脸色,又瞧了瞧容娘,她见屋中一时安静,忙笑道:“你呀,不晓得你叔父家底么?叫你叔父去哪里找五百贯来,不是为难人家么?”
容娘趁老夫人垂眼,亮晶晶的眸子飞快地朝徐夫人递了话去。徐夫人一愣,笑着摇了摇头,似是笑话容娘淘气。
一旁的李元娘低着头,心里盘算着家底。这等好事,自然不容错过。但家中虽省吃俭用,也只得二百来贯,还是好歹瞒着众人,才省下来的。然五百贯,要凑齐。却是很难。
老夫人想了一回,便有些不乐意了。她眼中的笑意敛尽,不满地责怪道:“你也真是,你叔父家哪里有钱。不如叫他管着事,给他两成收入便是了。左右是自家人,便是他日子过穷了,难道狠的下心来不管?”
“婆婆!”
“婆婆!”
容娘与元娘异口同声,之后相顾一笑。元娘使了个眼色,容娘省得。让她说话。
“婆婆,我是个晚辈,说错了话,婆婆可别骂我。”元娘麻利,先就讨了尚方宝剑。
老夫人欢喜她管家管得好,又有了身子,越发喜爱。此时听到这等没脸没皮的讨喜话,脸上便笑开了颜。
“我晓得大嫂意思,我爹常说,玉不琢。不成器;二郎性子敦厚,做事踏实,于经营上却差了些。若给他历练历练,不定也可做得如那高九郎般通达呢。若咱家入了本钱在里头,二郎自然只得发奋,不然可把自家的老本给亏了。”
元娘说到后头。竟然嘻嘻笑了起来。
二郎为人老夫人自是清楚,元娘如此一说,老夫人不由心动起来。自家的三儿自家明白,如今俨然便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若二郎也如此,进之那一支岂不后继无人?
元娘与容娘瞧老夫人神色,晓得有些门路了。
“虽家中入项有限,也叫我省了两百贯钱出来。我娘家给了我三十贯钱的陪嫁,再想想法子,约莫着能凑三百贯。我索性厚了脸皮。求大嫂再宽待些。我们那边交三百贯钱在里头,另外二百贯,却待算账之时,在那两成的收入里头扣掉便是。如何,大嫂?”
一屋子人。都被李元娘的一番话给捋得顺顺畅畅,没有一个不欢喜的。
老夫人叹了一声,对徐夫人道:“你瞧瞧,这些小辈,个个精明得哟,比山里的狐狸精还强些。”
徐夫人欣慰,连连点头,看向容娘的眼睛里满是疼爱。
容娘与元娘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俱嘴角上扬,欢喜不已,晓得此事成了。
“婆婆,伯娘,你们可得给我作主。我出了三十贯嫁妆钱,若他日赚回来,仍要叫二郎还与我的。”
元娘嬉皮笑脸,老夫人也不怪,开怀笑道:“你个猢狲,我给你做主,叫二郎还六十贯与你,可好?”
……
消息瞬时传遍徐府与进之宅中,各人好一番议论。有喜的,有愁的,有咬牙齿的,有偷偷撇嘴的,各人心境,各人自知。面儿上,这还是一桩大大的好事!
进之听说,便咬牙恨道:“讨了好厉害媳妇,成日粗茶淡饭,说手中无钱,却有两百贯的巨款在手中,不叫我这个家主知晓!”
他想到自己在外吃酒,畏畏缩缩,不敢叫当红的姐儿,不敢吃临安来的酒水,心里便一阵恼怒,不免寻了于氏好一阵磨牙。
于氏打定主意,只说家事都是元娘管着,她能耐,叫她省了两百贯钱。若叫别个管,一个铜子儿不剩不说,不定要欠债哩!
进之悻悻,晓得说自己胡天海地,也不好与媳妇计较,只得郁郁去了。
……
邓氏听到,便笑着对一旁看书的六郎道:“今日才见识了大嫂的手段,果然厉害着呢。如此一来,叔父那边进项愈多,二哥学着管事了,咱们这边也要省不少心呢。”
六郎默默的翻过一面,并不答话。
冬日的太阳又暖和又光亮,光线从格子窗里透进来,一格一格的,映在六郎的背上。六郎背窗坐了,对着邓氏的那一面越发显得轮廓清晰,风骨峻峭。
邓氏嫣然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隆起之处。
……
守中却是用晚饭之后才知晓。徐夫人慨叹着与他说了,言语中很是心疼容娘用心良苦。
“别人家的娘子如此年纪,还在爹娘跟前撒娇呢。”
守中听了,撇了一眼那边和靖哥儿戏耍嬉笑的容娘。那处烛火晦暗,容娘笑得开怀,与靖哥儿额头抵了额头,一个娇憨,一个妩媚。
晚间入睡时,守中问容娘:“为何如此?”
容娘滑入被子里头,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来。一双乌黑的眼珠子笑盈盈的,道:“不好么?”
守中弯嘴,笑。“甚好。叫二郎动动心思,省的他木头木脑的,只晓得做些传话的活计。”
容娘听到守中说二郎木头木脑,一双眼睛不由笑的弯弯的。
元娘有时抱怨二郎,也是如此说呢。
“累么?”
话语声在耳边响起,潮热的气息贴了鬓边的发丝,痒痒的。容娘不着痕迹的侧了身子,将羞红的脸对了里侧,不叫守中看见。
被子被掀开,另一床被子想必又被弃了不用。身后是一个暖烘烘的宽阔胸膛,腰间被一双大手握了,轻轻地揉捏着,十分受用。
容娘有些迷糊起来,仍勉强答道:“不累。叔父那边安定了,日后可省好多事。家中平静,你在外头也可放心了。”
大手一顿,屋中十分安静,连烛花炸开的荜拨声都听得清楚。
容娘有些诧异,回头去瞧,正对着她的,是守中幽深的眸子。便是帐中幽暗的烛光之下,容娘也瞧着明白,那眸子中似有甚么在流动,又深,又沉。
守中微微侧头,含住那两片粉唇,细细碎碎的啃噬,因带了几分怜惜,不若平时那般用力。
腰上的双手却仍如鹰爪,将容娘狠狠的箍进自己的怀里,恨不得揉进身体里一般,紧紧贴了,严丝密缝。
唇上渐渐滚烫,容娘闷哼一声,那人便长驱直入,将香甜的丁香裹了,如暴风骤雨般索取不休。
容娘软塌塌的,身体便如恰逢时辰的花朵一般悄然开放。那人却停了动作,浓重的气息可闻,手伸过去环住娇人儿,哑声道:“歇了吧。”
……
元娘比容娘决断更快。不过三两日,在老夫人处鸹噪两次,托她从中说合,便将婉娘的婚事敲定。待明岁择了好日子,将她嫁与周家表兄。
丁二娘在于氏与三爷面前哭得甚么样的,说婉娘是如何如何可怜,周家郎君是如何如何浪荡不归家,将来嫁过去是如何如何要熬日子……。
婉娘却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丁二娘,便似见了街上一个不相干的人一般,神色木讷。
在观中住了数月,原本纤细的她越发消瘦,身子瘦的如一片纸一般,未见凹凸。脸上颧骨突出,没有一丝血色。
进之不耐,喝道:“她的婚事,自然是由长辈做主,你一个姨娘,闹腾甚么?一点规矩都没有!若非你往日不会做人,胡乱教唆,婉娘怎会落到今日地步?”
于氏顺了进之的话头劝诫婉娘:“婆婆做的主,嫁妆少不了你的。再说,周家吃用不愁,姨婆老了,身子又不好,你过去便当家,岂非自在不过?此回可莫闹事了,不然婆婆更加不喜,再不给你做主了。”
丁二娘嚎啕大哭,间隙里嚷嚷道:“那周家郎君……回来,像个鬼一般,谁个晓得他还是个好的不?”
丁三娘站在一旁苦笑,自家的娥娘可是嫁了个好的,如今也难过日子呢?若手里头有钱,管他是好是坏!姐姐,越发糊涂了。
婉娘听着丁二娘的吵吵嚷嚷,哭哭啼啼,良久,木然的眸子回过神来,冷冷道:“姨娘,你莫哭了,无甚用处。——爹,娘,我嫁。”
丁二娘蓦地止住,两行清泪兀自顺着脸颊往下流,同样薄薄的嘴唇微张着,似是突然被定住了一般。
突然,丁二娘嚎啕大哭,刺耳的声音冲破进之家的宅院,直往巷弄深处传去。
“我的苦命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