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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托斯皇宫。
“今早传回消息,兰德赛特大军昨日连下四城,塞伦西亚军节节败退,现已被逼退守王城圣西格里!陛下!情况不妙啊!”
岂止不妙,简直是糟糕透顶!塞伦西亚位临南北交界,可以说是诸国北上南下的必经之道,具有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而在它后方的巴托斯粮草资源丰富,一直让周边大国虎视眈眈。塞伦西亚军事实力强盛,但是土地资源贫瘠;巴托斯虽然农耕畜牧业发达,但碍于人口稀少,军力方面的发展始终很薄弱。
微妙的处境,再加上各自的不足,直接促使两国走上了一条奇特的共存之路。巴托斯提供粮食,塞伦西亚则提供军力保护。互为犄角,但又各有缺陷的两国就以这样互补的方式,在心怀叵测的诸国列强间顽强生存着。
塞伦西亚失利,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巴托斯,它们两国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同盟,其实更像是命运共同体。就如唇与齿,唇亡则齿寒,一旦塞伦西亚沦陷,等待巴托斯的下场可想而知。不是被周围虎视眈眈,急着分一杯羹的大国瓜分殆尽,就是成为兰德赛特下一个攻略目标。而这两个结果,无论哪一个,都是巴托斯承受不起的。
“陛下,虽然塞伦西亚目前失利退守王城,不过圣西格里铜墙铁壁,费里曼大帝又有五万禁卫军镇守王城,守住王城五天应该没有问题。只要他们能坚守五天,等待佩里将军率领的另一支主力部队回援,不仅能化解这一次的危机,甚至还能形成前后包夹之势,重创兰德赛特大军!”
“佩里将军手里的确握有一支主力部队不假,但想也知道,兰德赛特不可能那么轻易放佩里回援,如果他硬冲的话,势必会伤亡惨重,到时候别说是回援,恐怕佩里自己就会被分而剿之,全歼在外。陛下,我们还是要尽早做好打算,切不可赌啊!”
“哼,打算,你说的打算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我们什么也不做,直接向兰德赛特投降吗?普利特卿,你这是要背叛陛下,是要卖国吗!”
“罗兹!你不要血口喷人!我对陛下和巴托斯的忠诚天地可鉴!我说的打算,是指向兰德赛特提出和谈,他们地处贫瘠北方,粮食奇缺,只要我们像对塞伦西亚那样,每年向他们提供一定的粮草,相信他们也不会太为难我们。”
因为战事忧心忡忡,一夜没睡的奥尼恩斯看着王座下方争论不休,闹得脸红脖子粗的大臣们,伸手揉了揉涨得发痛的太阳穴。如果只是提供粮草就能免除战患的话,那他会非常乐意那样做,身在列强夹缝中生存的小国也只能像这样勉于求存。但兰德赛特不是塞伦西亚,杜鲁门也不是费里曼。
费里曼治风稳健,会选择与巴托斯结盟是因为两国地理位置特殊,又互为犄角,留着它比侵吞它更能制衡南方,对塞伦西亚也更为有利,所以他能接受这样互惠互利的同盟方式。杜鲁门则不同,北地大陆民风彪悍,骁勇好战,他的作风亦是如此,比起互惠互利,他更愿意将所有资源捏入掌中,一人独享。所以,和谈之路怕是行不通。
“图尔特,你有什么看法。”奥尼恩斯叹了口气,放下手看向朝殿之上始终沉默不语的老臣。
他的声音不大,却自有一股帝王气势,仅是一语落下,朝殿之上顿时静了下来。
图尔特沉思了片刻,缓缓道,“陛下,杜鲁门不比费里曼,此人刚愎自用,为人狂妄,必是不会接受我们开出的条件。和谈,并不可行。而如果什么都不做,只是等待费里曼可能的翻盘则更不可取,塞伦西亚败势已现,即便能侥幸躲过这一劫,也躲不过其他虎视眈眈,见缝插针的诸国列强。所以,要想保住巴托斯,眼下就只剩一个办法。”
“哦,什么办法?”听到这里,奥尼恩斯神色一肃,倾身微起。
图尔特顿了顿,抬头迎视帝王,口中沉稳,一字一句,“启用圣缇维亚的眼泪。”
就是这样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却仿佛一泼滚油洒进了凉水之中,仅是一瞬,便让原本静滞的朝殿炸开了锅。
“陛下!万万不可啊!尤利塞斯大帝曾留有警训,切不可动用圣缇维亚的眼泪!”
“是啊,陛下,那东西会遭来灾祸,不能用啊!”
“国都不保,何谈灾祸,再说那些都只是传说,是不是真的还是两说。”
“现在是非常时期,只要能保住巴托斯,就算是付出些许代价又如何!”
朝殿之上,大臣们激动的声音此起彼伏,既有反对的,也有赞成的,而王座之上,握有最终决定权的奥尼恩斯却是一脸凝重,内心之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纠结。久久,他长叹一声,“此事事关重大,我再考虑考虑。”
是现在承受近乎令人绝望的战祸,还是等待以后面对未知的灾难,这已经不仅仅是个难题,正因为他是巴托斯的王,才更无法这样轻易做出决着。只是很多时候,现实并不会留给你考虑的时间。
“报!佩里将军昨夜不幸遇刺身亡,部队群龙无首之下遭遇敌人主力偷袭,佩里将军亲率的八万大军,以及我方派去的两万援军,全军…覆没……”
不用想都知道,失去了这十万回援部队,等待费里曼的会是什么结局。虽说王城还有五万禁卫,但在这样孤立无援,粮食弹药都不足以自给的情况下,他又能坚持多久?圣西格里沦陷已是迟早的事。事已至此,无论是他,还是费里曼都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奥尼恩斯环视了一眼王座下方满脸惨白,如丧考妣的大臣们,终是无奈地闭上了眼,沉沉落出一句,“启用…圣缇维亚的眼泪吧……”
……
“陛下,荆棘圣墙系统终于研发完成,以后我们巴托斯再也不用畏惧侵略,再也不用仰望大国脸色而活了!”
“陛下,我国的互联网通讯技术已经运用得十分成熟,需不需要在下一次‘国’际会议上发表?”
“陛下……”
十年,从前那个只能仰仗大国鼻息,偷偷蜷缩在角落的卑微小国,随着一个又一个的重大发明,渐渐崭露头角,登上了国际舞台。全国上下一片民声欢腾,哪怕就连平日里最刻板守旧的老臣脸上也都是一片喜意。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忘了当初启用‘圣缇维亚’的目的,都忘了未来可能降临的灾难。不,不是忘了,只是下意识的忽略了。
人类的‘欲’望是无止尽的,哪怕得到了,也会想要更多。饱受卑微苦难,终日战战兢兢活在大国阴影下的人,一旦见识过奇迹和辉煌,品尝过荣光与力量,就再也不可能维持初衷,不可能停下来。已经抓在手中的辉煌和利益,不是想放就能放开的。
曾经圣洁无比的宝石,随着许愿者日渐膨胀的‘欲’望,一点点浸染上黑暗,最终黑白颠倒,光暗反置,恶念缠身!然而,没有一人能听见它的悲鸣;没有一人愿意理会它的绝望!在庞大的利益面前,他们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
梦魇之森最深处,一片生灵绝迹,就连最强大的魔兽都不敢踏足的荆棘密林中,此刻正静静躺着一个少女。她一身灰衣刀痕凌凌,血迹斑斑,分明是一副受了重伤的样子,但让人奇怪的是,她的气息却十分平稳,脸色也是健康的红润,哪里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只是,无论日月交替,时间流转,季节轮换,她却始终不见清醒。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就像是在饮一坛百年苦酒,品一场时光之殇,周身上下弥漫的那股哀伤浓郁得简直化不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声息全无,终日沉睡的少女,终于有了动静。气息微吐,眉睫轻颤,那双静如幽海,缓缓睁开的黑眸中,映着的是恍若隔世的茫然与哀叹,“原来,这就是巴托斯灭亡的真相吗……”
一梦百年,对于期间发生的种种,只让千眷觉得唏嘘。这已经不是值与不值所能界定,路是巴托斯选的,而既然它选择了剥夺他人的未来,来换取自身辉煌这一条路,那无论结局如何,它都只能接受。这是它为自己的选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不过比起巴托斯的过往,更让千眷在意的是那扇门,或者该叫它圣缇维亚的眼泪。是的,无论是她最初所见,几次三番救她的那扇永恒之门;还是一直想要吞噬她的那颗黑暗宝石,其实都是圣缇维亚的眼泪。无论是门,还是宝石,都只不过是它形态的一种,它本就是光暗一体,光明主导,黑暗蛰伏。只是百年时光,不断的献祭,导致光暗逆转,这才变成了她最后看到的那种姿态。
她想,她现在或许能明白为什么当初系统会给那样一个,明显危险程度要远远高于幻影旅团的任务定那样低的积分了。只是千眷不理解的是它为什么会救自己,为什么自己对它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感同身受的悲哀?分明已经找到了这次旅程的答案,可为什么她心中的迷雾却一点都没有减少,反而比以前更加浓郁了?
“哎……算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扫了眼周围密集的荆棘,千眷长叹一声,没有再继续绞尽脑汁。因为她知道,有很多事情,不是她想了就能有答案的,比起没头没脑的胡乱猜测,她还是先顾好眼前再说吧。
……
其实蒙哥马利雾林湿原之所以会被人们排在世间十大险地之首,并冠以梦魇之森为名,并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危险,更多的还有它内部变幻莫测,有如梦魇般让人根本难以预测的种种诡异变化。比如你几个月前看去还是腐毒沼泽,寸草不生的地方,突然间就变成了一片妖艳花田;原本可能是广袤的所在,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粼粼湖泊;
沼泽变花田,森林化湖泊,湿原变密林,溪流化矿脉,梦魇之森内部的形态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变化,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人们始终无法完全探索掌握它的最大原因。不过像上面这些变化虽说有些不可思议,但这里是自然资源最为丰沃的秘境,这样的变化并非完全不可能,勉强还能算在人类的理解范畴内。
但是!如果在巨树环绕,水土资源取用不尽的广袤森林中出现一片荒芜至极,只可能存在于干燥贫瘠,四方毫无遮挡物地带的戈壁荒漠,那就不单单是用匪夷所思能解释得通了,这种变化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可能理解的范畴!
在梦魇之森北面,就有着这样一片荒凉孤寂,仿佛恒久不变的戈壁荒漠。没有人知道在这样茂密的森林中,是怎么形成的这种格格不入的诡异地貌,只知道这片戈壁是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夜突然就出现在梦魇之森。假如这里有丰富的资源,奇异的珍兽,那么或许还会有人愿意冒险进来探索,可这里什么也没有,唯一有的只是无尽荒凉。
极凶之地再加上如此的荒凉诡异,导致这个地方根本无人问津。然而就在这样一个鸟不拉屎,甚至需要穿越大半个梦魇之森,踏过无数危险才能到达的地方,却有一个青年在此安静坐着。虽然在他漆黑无光的眼睛,面无表情的俊秀脸庞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从他手中百无聊赖,轻甩把玩的冰髓玉蝶,以及背后日积月累,近乎堆积如山的野兽骨架就能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忽然,青年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猛地朝某个方向看去,就在他所看的地平线尽头,滚滚尘沙之间隐隐出现一道模糊的身影。过远的距离,再加上滚滚烟尘,让人根本就连那道身影的主人是男是女都分辨不清,只能勉强看出来者似乎是穿着一身灰衣。然而,就在看到那道灰色身影的一瞬,青年那死寂如渊,从来看不见半点情绪的无机质黑瞳中,却极为罕见的有了一丝波动。
青年单掌支地,倾身微动,似乎想要跃下岩壁向那道身影走去。他的眼中有着欣喜、迫切、思念,有着被他封印殆尽,本不应该属于他一切情绪。只是这所有的情绪,却随着那一道轻撞岩壁,兀然而起的清音尽数凝固。
往日里听来分明清脆悦耳,涤人心肺的清音,此时听在伊路米耳中却是另一种味道。‘冰髓玉蝶’,那是伊路米曾以欠款为由,从千眷那强行收取的抵押品,可以说是维持他们之间联系的最重要纽带。当初如果不是伊路米手中握有这个物件,就以千眷的性格来说,是绝不可能再主动联系他的。哪怕,有这一次轮回也依然。
对于这一点,伊路米比谁都清楚,所以千眷上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才会故意找理由搪塞,避开和她直接见面。因为见面,就意味着要钱物两清,意味着她没有再找他的理由,意味着……他们要再度变成初见之时,那种毫无半点瓜葛的陌路人。
望着远处那道曾封存于他记忆最深处的熟悉灰影,伊路米死寂的黑眸眨了眨,握着冰髓玉蝶的那只手不自觉轻轻攥紧。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那个人如此执着。说不上是什么感情,他只是,不想就这样变成对她可有可无,形同陌路的过客。
风声游弋,尘沙漫卷,灰色行者依旧在这仿佛永不止息的风沙中缓缓前行,只是她前方,那座本该有一道身影的高高岩壁上,此时却是空空如也,唯有那日积月累,堆积如山的凶兽骨骸,说明了这里曾有一个人在久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