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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
刘老伯是路边开茶店的,虽说是茶店,其实就是一个凉棚加上几张桌椅板凳,架起一个炉子烧茶,也只有他和他家闺女刘小妹两人一个招呼客人一个煮茶。刘老伯煮茶一把好手,刘小妹人美嘴甜,又是在大路边上,所以生意一直很好。来来往往的脚夫走贩都会停下来歇歇脚。若是哪天遇到了一队商队,再要些小点心,就算是极大的客户了。
这日天气还好,微有些风,刘小妹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这几日没什么商队路过,收入也是平平。路边的茶店,座位又少,客人来来去去,少有坐到半个时辰的,刘小妹也不甚在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刘老伯说着话,眺望远方。她喜欢听来往客商说些各地的新鲜事,客人来去频繁,反而能听到更多故事。
远远地,刘小妹就看到官道上一阵尘土飞扬,刘小妹每天在这里卖茶,一看就知道是有车有马的大队伍,回头和刘老爹喊了一句:“有车队来了。”
别看现在就看到尘土了,刘小妹却算着还有段距离,先把杯子淘出来放好,擦净了桌椅,露出最灿烂的笑容,只等车队近了,用甜甜的声音问一句:“客官进来喝杯茶,歇歇脚,可好?”
可……刘小妹渐渐瞪大了眼睛。只见一个骑着白马的翩翩少年郎含笑而来,在她面前勒住马,高大的阴影遮住了太阳,也让刘小妹看不清他的模样,可是那被太阳勾勒出金边的轮廓却深深印在她心底。
少年郎利落地翻身下马,一手牵着缰绳,笑着问道:“姑娘,可有茶水喝?”
刘小妹呐呐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眨眨眼,突然意识到自己看他都看得入了迷,嘴巴也微微张开,不知道有没有流口水。
想到自己可能在这么俊美的少年面前流口水,刘小妹羞得脸都红了,可又不能在他面前擦口水,低下头,小声道:“有,有的,客官请坐。”
范铉超伸出尔康手,“等——”
刘小妹太害羞了,也没听见,就一溜烟跑到刘老爹身边,躲在炉子后。
刘老爹嘿嘿一笑:“小姑娘也知道动春心了?村头李家大郎你都不喜欢,这下知道人家对你是什么心思,受了什么相思苦了吧?”
刘小妹偷偷一抹嘴角,干的,没流口水。正暗自庆幸,又听到爹这么说,下意识道:“李大哥怎么和他比!”看到刘老爹的戏谑的眼神,刘小妹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轻轻松松就被套出话来了。
她也害羞,可每日帮忙家里生计的姑娘还是和官宦人家养在深闺里的大小姐不一样,终究是要大胆一些的,刘小妹扭扭捏捏地说:“那公子那么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知县家的陈小姐都没他好看。”
“那公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身,恐怕还是官家子弟,你这样把他和陈小姐相比,他可是会生气的。”刘老爹笑着说。
“才不会呢!”刘小妹揉着衣角,半遮半掩地从眼皮底下往那边望,却看见那个被她说比陈小姐还好看的少年公子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呵!”
刘小妹惊叫一声,没想到他没在位置上好好坐着,居然跑到炉子边来了,那那那……刚才她和爹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岂不也被他都听到了。刘小妹又慌又羞,想来想去,倒是不怕被他听到自己喜欢他,却是怕他真的生气自己把他和陈小姐相比。
范铉超仿佛只是才到,并没有听到这对父女的对话,他规规矩矩问道:“老先生——”
“当不起当不起,”刘老爹连连摆手,“公子也和其他人一样,叫我一声刘老爹吧。”
“刘老爹,”范铉超从善如流,“我和我家人虽打这儿过,想讨杯茶喝,可我们是扶棺回乡,可能会对你们的生意不吉利,所以只是打几罐茶水就好了。刚才我忘了和您说了。”
刘老爹这才注意到这少年身上外套着麻布孝服,刚才光注意脸了。如果是平时,刘老爹一定觉得晦气,可是……看看身后到现在还一言不发的女儿,刘老爹扬起笑脸:“不碍事,不碍事,谁家没有红事白事,我不计较这些的。你们只管坐,只管喝茶歇脚就是了。”
范铉超这一路走来,有不在意白事的店家,更多还是觉得晦气的,遇到刘老爹同意让他们进来休息,不免觉得好运气,谢了刘老爹,又去找马车里范景文说清楚了。
范景文也觉得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不介意的,也欣然同意在这里休息一会,也从马车上下来松松腿脚。
范景文、范铉超和管家范郊做了一桌,其他仆人家丁也坐了两桌,一时间,小小的茶寮就热闹了起来。
茶水都是备好了的,只等客人是喝热的还是喝凉的。
刘小妹上了茶,又给范铉超这桌上了一小碟点心,范郊问:“我们没点啊。”
刘小妹低着头,小声道:“送,送的。”
范景文看看其他两桌都没有点心送,又看看一无所觉喝茶的范铉超,心中有数,和蔼地说:“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小姑娘了。”
刘小妹摇摇头不说话,却也不离开,又拿起茶壶给一饮而尽的范铉超续上茶水。
范景文见此,问道:“小姑娘,这里离吴桥县还有多久啊?”
“不远了,我走路要小半天,各位官人坐车,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能到吧。”
范景文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到范铉超说:“既然不远了,那我们就早点喝完茶,快些赶路吧。”
刘小妹难过地低下头,范景文也瞪了他一眼。
范铉超无辜地回望回去:你瞪我做什么,你可别忘了我是在守丧期,什么都不能做的守丧期。
范景文继续向刘小妹打听:“我们许久没回吴桥来了,最近吴桥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刘小妹惊喜地说:“你们也是吴桥人啊!”之后才尽职尽责地掰着手指想了想,说:“吴桥最近事情可多了,不过大多数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看只有一件事官老爷您可能会感兴趣。”
范郊问道:“什么事?”
“吴桥县里的盐商老爷们要给魏公公建生祠呢。”
“建生祠?”
“哪个魏公公?”
范铉超和范景文惊呆了,同时叫出来。
刘小妹本觉得这是个热闹的大消息,却没想到这两位这么惊讶,而且并不是只是好奇,被他们两个吓到了,诺诺地说:“是,是啊,都说了好几个月了,这才要建起来。就在吴桥县旁边,风水先生选了个靠山靠水的宝地。还说卖盐靠水,又有魏公公做靠山,建了这个生祠,日后魏公公定能保佑县里的盐官生意越做越红火。”
范铉超哭笑不得,这位风水先生倒是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范景文却不管那么多,要刘小妹一一说清楚。
可刘小妹只是做小生意的小姑娘,哪里知道那么多,只是说:“我也不清楚,去年年底,从京里来了一位大官人大老爷,说是要查各地的盐商,可听说县里的盐商们和他要好,又给了许多钱,京里的大老爷免了盐商许多钱,盐商们要建生祠感谢魏公公。”
范铉超问:“免了他们钱的是京里来的官员,盐商们又为什么要给魏忠贤建生祠?”
“听说是这大官人是魏公公的人,也是魏公公发话要免了他们的钱,所以要给魏公公建生祠。”
范景文见刘小妹实在不知道什么内情,怕这些都是县里百姓都清楚的流言,也不敢多信,致使催促范铉超快些吃点心,吃完赶紧上路。
等到了吴桥县,就知道分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