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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巷陶府这边,从主宅子里跑来一个丫头兴高采烈的禀道:“大小姐,大姑爷到我们陶府来了,老爷让奴婢请您赶紧回府去,说要您与大姑爷见个面。另外,大姑爷还要留在府中与陶家人一起吃晚饭呢。”
桃花对那位夫君无感,便不情不愿、磨磨蹭蹭的梳洗打扮完毕,正预备出门,陶府总管陶林就风风火火的跑了来,气极败坏的说道:“什么大姑爷?!哼,那人今日来陶府是为了退婚的,他这样子羞辱陶家太可恶!老爷和大夫人让大小姐您赶紧回府,商议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陶林是陶家几十年的老人了,还被赐了陶姓,故而他才会这么同气连枝的痛恨孟浩然。
桃花听了陶总管的话,秀眉一挑,顿时来了兴致:我那未婚夫君还挺会折腾的嘛。
她再不迟疑,赶紧带着仆从尽数回了主宅。
陶大小姐的爹陶侍郎此刻正在厅中吹胡子瞪眼的大骂孟浩然,桃花的娘则坐在一边不停的抹眼泪。
桃花一进来,陶士诚和陶大夫人便站起身来,殷殷的望着她。
桃花抿嘴一笑,道:“爹、娘,你们这是干什么?当我贵客来着?赶紧坐下吧,又不是天要塌下来了,别为女儿担心,我好着呢。”
今日是桃花第一次与陶士诚这个捡来的便宜爹爹面对面交谈,她只见这位大叔儒雅的外表下,此刻双眼清明,满脸肃穆,一派正气凛然。这样的人,难怪会听说他虽是状元郎的出身,却一直只在翰林院里供职,做了十几年的侍讲学士。
刚则易断。
不过还好,当今皇上不是个昏君,否则以她这个爹爹总爱挑人毛病的脾性,恐怕皇帝老儿早就让他从朝廷里滚蛋,回乡下种田去了。
桃花一进厅,陶士诚也将这个历经大难而出府将养的女儿瞧了瞧。
还好,女儿气色很好。
而且,陶林应该已经将孟浩然退婚之事告诉她了,看她此刻的样子,似乎并未受到退婚之事的影响啊。
难道女儿也希望退了这门婚事吗?如果真是这样,……哎,陶士诚并不愿多想,因为一想,只怕事情就又会回到原点。
女儿的名声和他的梦想,两者矛盾又冲突。
本来用女儿的婚事换来的礼部右侍郎之职已令他愧对女儿了,如果同意了孟浩然的退婚,他怎能在女儿再次受辱的情况下,还做着那个礼部右侍郎的官职?真若这样,不肖他人,他自己都会用唾沫淹死自己。
陶士诚此刻实际上是有些尴尬的,女儿这段时间的遭遇都是因为他的私心造成的。如果当初他像今日这么强硬,桃花根本就不会上吊,更不会闹出今日孟浩然又来退婚这一丑事。
所以之前桃花她娘说桃花想要出府散心去,他也巴不得暂时不见这个女儿。如今,还是不得不面对她了。
哎,今日之事该如何对桃花说啊?
陶士诚唉声叹气,只怪陶家今年流年不利。
陶夫人是个对夫君很是细心体贴的人,她知道夫君很为难,便代替夫君主动开口说话:“桃花,孟家今日来退婚,这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桃花在母亲身边坐下来,点了点头,无所谓的回道:“嗯,知道了,他要退就退呗。咱不跟他纠缠,免得让他以为我们陶家上赶着要巴着他了。”
厅中众人皆是一呆。
陶士诚和陶大夫人相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道:“这婚不能退!”
桃花见状,只觉莫名其妙:“爹、娘,之前那个姓孟的来提亲,你们不是就觉得他配不上咱家吗?那时你们就不同意,还是他威逼陶家来着。他现在要退婚,不是挺好的吗?咱们正可以当做从头至尾都没有我陶桃花被姓孟的提亲这一回事,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陶士诚和陶大夫人脸现哀戚,片刻之后,桃花娘哭道:“孩子他爹,你说咱桃花是不是已经气昏了头?被人家退亲,女孩子的名节就已经毁了啊。之前被那人提亲,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这要是还没过门就让人给退回来了,这让她以后还怎么见人?”
陶士诚皱眉不语。
陶夫人便又转向桃花:“儿啊,你怎么一点儿都不伤心难过?你知不知道,以后你的姻缘可就难了啊。”
陶士诚也在这时说道:“桃花,之前都是爹爹优柔寡断,才导致了今日这不堪的局面。不过,桃花,你放心,这一次无论如何,爹爹都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孟家那婚,如论如何,老夫都不会让他退成的。”
桃花听罢,恍然大悟,意思就是她陶桃花如果被退婚了,从此以后就贴上了“被人甩了不要的女人”的标签。她这样的女孩子,人家都不要的,自然那些与她陶家门当户对的人家就已经看不上她了。就算是陶家自降标准找女婿,也许连那些媒婆都会将陶桃花拉进黑名单。
试问?家世尚可的人家,谁愿意穿人家丢弃的旧鞋?又不是自家买不起。
桃花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爹娘,郑重其事的说道:“父亲、母亲,我有一些心里话想对你们说。”
听到这一声“父亲”,陶士诚忍不住将本就坐直了的身体又正了正。
桃花便道:“婚事大事不同儿戏。既然明知那个人并不是我的佳偶良缘,我若是硬要嫁给他,那无异于自己跳进火坑去。爹爹,娘亲,你们说,是在火里受煎熬好还是一时半会儿的伤心难过好?亦或者未来我只是嫁了一户不怎样的人家好?更甚至是不嫁人的好?”
“名声这东西不是个好东西。我陶桃花之前未曾得罪过谁,可是因为不相干的人,名声就轻易毁了,连带着我将自己的命都看得很轻贱。父母生我养我不易,我再也不会因为这虚无缥缈又很易受他人左右的东西而轻贱自己的。”
“经历了那次生死挣扎,我已经看开,不会再在乎名声。别人要毁我的名声,我更加不会在意。因为,这完全就是在自讨苦吃。身正不怕影子斜!相反,我还要活得更好,更惬意快乐,气死那些想要看我笑话的人!”
陶士诚和陶夫人听着听着,渐渐陷入沉思。那脸色也已经不若之前那般焦急和愤慨,只是一脸的深思,还有一点迷惘。
桃花见两老快要被她洗脑,便又适时说道:“父亲、母亲,嗯,此刻,呃,女儿其实想要说一句不敬的话,那便是,以后女儿的婚事就由女儿自己做主吧。不过,请爹娘你们放心,女儿不会胡来的,女儿只不过是想要找一个合自己心意的人而已。如果找不到,我也不会强求,就一辈子陪在爹娘的身边服侍你们。”
说完,桃花又自嘲的笑着加了一句:“只愿你们不要嫌弃我就好。”
桃花娘听完这一席话,轻声骂了句“傻孩子,父母怎么会嫌弃自己女儿?”,然后便惟余叹息。
陶士诚听罢,只觉自己这女儿,经历了那一次的生死之劫之后,人似乎变了许多。
若说她这是自暴自弃,可听李忠回来禀告说大小姐整日游玩散心,而且,她此刻这样子笑颜如花,哪里是自暴自弃的样子?
若说她是看破红尘,那她听见孟浩然退婚无动于衷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她也应当表现出清心寡欲才是啊。然而刚刚女儿明明清清楚楚的说,以后她的婚姻大事要自己做主了,还说想要找个自己心仪的人。这哪里是看破红尘的样子?明明就是贪恋红尘得紧。
这臭丫头,明显就是对他答应孟家那门婚事很不满啊。
陶士诚看着眼前这个女儿,有了跟陶大夫人一样的想法,那就是女儿仿似脱胎换骨了一般。
不仅如此,以前的桃花跟许多闺阁中的女孩子一样,爱多愁善感,并且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也总是愁眉苦脸,还很爱找她娘抱怨。
可现在这个女儿,他只觉得她:大气、自信、有主见、还很恣意,更甚至有一点,怎么说,似乎是狂傲的。
他已经不自觉的由着女儿将自己那根深蒂固了的陈旧想法改变。也因着刚才桃花的一席话,他也豁然开朗。
不错,名声这东西不是个好东西!
所谓名声,一直以来都只不过是他人在说三道四,可是性命和脊梁骨却是自己掌控的。
名声这东西,它有女儿的命值钱吗?它有自己那傲骨值钱吗?
没有没有,那还在乎它干什么?它一文不值。
陶士诚想到这些,心中一股豪迈的气概油然而生,他正欲站起身来说自己明日就去辞了那礼部右侍郎的官,再回到翰林院去,桃花却又说道:“父亲,这门婚事我就自己做主退了吧。嗯,还有,女儿觉得,父亲不必将女儿这门婚事与您那礼部右侍郎多加联系。”
“女儿在想,这门婚事乃是对方提出来要退的,所以,女儿决定以同意退婚为条件,提出要求,希望那人对您的官职不造成任何影响。这一点,纵观了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后,我猜想那人应该能办到的。”
“父亲在那位置上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父亲无愧于那职位。所以,我退婚的事与父亲的官职毫无瓜葛。爹爹,您尽可以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
陶士诚听了这些话,他还焉有不答应之理?
他从未听过自己女儿像今天这般说出这些触动他心窝子的话,他已经感动得快要老泪纵横。
他的妻子,却是已经以行动在表达,那便是一个劲儿的啜泣抹眼泪,可那眼泪却一直不停的流,怎么也擦不完。他忍不住拿起自己的袖子为她擦拭。
桃花看到这一幕,满意的笑了。
关于退婚这件事情,桃花想了想,便写了封同意退婚的信叫人送到孟浩然手里。
桃花是这么想的,一方面她晓得古代的男女不推崇随意见面,因此未采取见面磋商的方式;另一方面,白纸黑字,以后那人要是反悔,又来折腾一番,那她就有了凭据找他闹腾。
于是第二日,孟浩然在衙门口里很意外的接到了陶府总管陶林亲自递到他手中的书信,而且陶林还说,他家大小姐希望孟大人能即刻回复。
孟浩然接到信很是奇怪,虽知道是陶家大小姐给他的,但是陶林并不能说出来这是一封什么性质的信。孟浩然想起那个红红给他的那封情信,他一阵头疼。本欲不看,可又想到那女人是头一次这么主动,心想:就先让我看看她写得怎样,文采是不是真的很好,可别学那红红让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便耐着性子打开信来,双眼顿时一亮,心中立时赞了一句:这娘们儿好合我的心意!
孟浩然点赞的原因乃是因为桃花那封信写得很直白很通俗很爽快,她写的是:只要你不动我父亲的官职,我立刻同意退婚,绝不赖着你。
孟浩然立马笑眯眯的提起笔来,回了一封歪歪扭扭的信:不动不动,我早跟你父亲说过,我连聘礼都不要回来了,直接送给你做嫁妆,你以后可千万别赖着我啊。
桃花见信后,又再回了一封:既然你如此大方,那我就代表陶家笑纳了。
孟浩然看到回信,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不好感觉。
不过片刻,他自嘲的笑道:“老子一定是高兴得昏了头,才突然生出了想要结识一下那娘们儿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