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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离开长安已经十几日了。
他率领折冲府十二卫的三百多兵丁,协助神策军平乱。
因为地动灾害,长安附近的州县,死了不少的人,朝廷又没有什么得力的赈灾措施,各地便发生了好几起小规模的农民起义。
此时山东的王仙芝起义已经打了五六年了,朝廷虽然将起义军一直压制在了潼关以东,但大盛朝的苦难百姓们,心中那股为了活命勇于抗争的念头,已经被点燃。
整个大盛朝就像是个巨大的火药桶,稍微一点星星之火,就随时会被引爆。
这次的天灾,恰巧就是一把火。
若不是谢春心在长安城外施粥,很可能长安城外,会是第一个炸开的地方。
长安城逃过了一劫,但长安旁边的几个州县,就没那么幸运了。
裴洛他们跟着神策军,先是平息了开县的动乱,又奔波去了渠县平乱,神策军所到之处,倒时所向披靡,面对举着木棍菜刀的闹事灾民,神策军毫不手软,一律杀无赦。
神策军是大盛朝武装最精良的军队,那些灾民聚集而成的乱军,如何能是对手?
折冲府十二卫几乎都没出手,战斗就结束了。
军营里,裴洛的大帐中,王俭和尉迟琳几个都在。
尉迟琳对着裴洛吐槽道:“小七,咱们这趟出来也太憋屈了,根本就没有捞到上阵的机会。
一直就跟在他们后面溜,玩儿呢?”
裴洛脸色有些阴郁,这几日看着神策军将屠刀砍向那些灾民的时候,他总是想起谢春心说得那些话。
“老百姓的要求其实很低的,他们只是为了活命。
只要给他们一口饭吃,他们就不会反。”
裴洛没好气的怼尉迟琳:“让你跟着出来,就是让你混个功劳的,你还想怎的?
你还想去摘那些手无寸铁的苦命人的头颅换军功?”
尉迟琳一愣,反问道:“咱们出来打仗,难道不是为了军功?”
裴洛往地上啐了一口,黑着脸说:“这样的军功小爷我不稀罕,有种去该去杀突厥人,杀几个老百姓,算什么?”
王俭的脸色也不太好,他劝道:“那些人已经反了,就算草贼了,杀草贼,也不丢人。”
裴洛突然就激动了起来,拍着桌子骂道:“算个屁的草贼,不过是攻击个粮库,抢了几个大户,人若饿极了,看着那些大户囤着粮等着卖高价,能不抢?
要我说,就是抢得好!”
王俭吓得上前一把捂住了裴洛的嘴,紧张的扫视了一下帐内,警告道:“这些话,出了这个帐子,谁都不准拿出去说。我若知道了谁拿出去说了,我王十二必定跟他不死不休!”
帐内的几个人都是裴洛招来的长安纨绔。
大家都是一起玩的兄弟,纷纷表示不会出去说的。
裴洛挥开了王俭的手,长出了一口气,平息着胸口中的郁气。
几个纨绔平时都接触不到底层百姓这个层面,之前看神策军杀人,也都当是看个热闹,今日被裴洛这一通爆发,给整得有点懵逼。
尉迟琳问:“裴洛,你到底怎么了?
那些下等人的事,跟咱有什么关系?”
裴洛翻着白眼不想理他。
王俭走过去,拍了拍尉迟琳的肩膀说:“小七的意思很简单,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是人,就要吃饭。
那些人是因为没饭吃,才抢粮仓的,不算反了,还是大盛朝的百姓,咱们杀了他们,就亏心。”
尉迟家的老祖宗尉迟恭,在前朝时就是在高阳参军讨伐暴乱兵众,以勇猛闻名,逐渐成为一代名将的。
所以尉迟琳的脑袋一时半会儿有些拐不过弯来,但王俭的话浅显易懂,他听明白了。
尉迟琳挠着头,问道:“还算百姓吗?这咱又不懂,咱就知道朝廷说他们是乱民,咱就杀。”
王俭知道这事要跟尉迟琳讲明白,有点难,放弃了努力,只道:“这事你要听小七的,小七说得对,咱们虽然要挣军功,但不能挣得亏心,杀了那些百姓,即使你将来成了名将,一样被人骂。”
尉迟琳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将一对水磨竹节钢鞭丢到了脚边,坐到椅子上一瘫道:“行吧,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咱就摸鱼呗!”
郑思没有尉迟琳那么想打仗,他家里老太君正病着,于是问裴洛:“咱们什么时候能回长安?”
裴洛刚出长安的时候,也是意气风发,想赚了军功回长安,升职掌权好给谢春心撑腰。
结果来了这般情景,他也意兴阑珊,只盼着能早一点回去。
他叹了一口气说:“这平乱按灭东边起西边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
大理寺卿王庸就是王俭的亲爹,在接到供品下毒一案时,匆匆忙忙的就去了裴府。
最近王氏、谢氏都有唯裴氏马首是瞻的趋势。
见到了裴砚,王庸单刀直入的问道:“这个案子,石君怎么看?”
石君是裴砚的字,长安的贵女们组织的那个石君会,就是以裴砚的字命名的。
裴砚刚还在跟裴六爷讨论这个事,没想到王庸会直接上门来问这件事。
“王大人审理了那么多的案子,该怎么审,不用问下官吧?”
王庸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石君就不要跟我客套了。
我家十二跟你家小七,已经绑在了一起,我们王氏的意思,石君怕是早就明白了。
如今宫里传出来消息,陛下这次怕是……,这个时候出来这个案子,牵涉到了崔家那位即将为后的太子妃,石君你不给我个准信,我心里没底。”
裴砚端起茶盅,轻轻的抿了一口,用眼尾的余光,瞟着王庸笑。
王庸也只好跟着喝了一口茶。
裴砚等王庸冷静下来才道:“王大人怕是误会了,这次的事,跟我们裴氏没有任何的关系。
若是我猜得不错,应该是那位无染师太一手炮制的。”
王庸一愣,反问道:“近来谢道林那老贼不是跟石君你走得颇近吗?
他搞这一出,不是你授意的?”
裴砚摇头:“这事怕是谢道林也才刚知道。”
两人正聊着,就有下人悄悄向裴砚通禀,谢氏家主登门拜访。
裴砚叹气,心中暗叹:“这个谢三娘,还真是厉害,随便搞出一个事儿,就把长安的几大世家,都牵涉了进去。
这事儿看来要搞大啊!”
借着供果案,长安的几大世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博弈。
因为这次的事出在了皇位新旧更替的时机,所以格外敏感,哪一家都希望能在新帝登基时,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有人要得利,便一定有人会被牺牲,如此才能有足够多的利益空出来被瓜分。
裴、王、谢三家,因为各种原因,联合在了一起,这一次,崔氏必将会成为被牺牲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