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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盘儿的阿弟就到了感业寺。
因是外男,本不便入寺相见,谢春心又让盘儿打点了前院的知客师傅,盘儿的阿弟才被引到了昨日那间客房,得以相见。
盘儿的阿弟看着年龄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长得眉清目秀,与盘儿一样有张圆脸,模样儿讨喜。
他们姐弟久未见面,盘儿很激动,但盘儿的阿弟小小年龄,却能控制情绪,只匆匆看了盘儿一眼,便先跪下给谢春心磕头,奉上刚从祥云记买的荤油糕点。
那糕点盒子比之前裴洛送来的,大了好几倍,且外面用厚厚的棉巾包裹着。
“你为何用这么厚的棉布包裹糕点?”
“回禀女郎,这祥云记的糕点,趁热吃,才最是可口。且这里毕竟是佛寺,用布包着,免得散味儿。”
谢春心暗赞这孩子是个细心的。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有些记不清了。”
“小的阿爹不识字,给小的取的名字上不得台面,小的还未得府中主子赐名。若女郎愿意,还请女郎为小的赐名。”
谢春心也没有在意,记得盘儿似乎本姓周,随口道,“那你以后就叫阿欢吧。”
盘儿与她阿弟大喜,双双激动的给谢春心磕头。
“多谢女郎赐名,以后小的就叫周欢了,小的愿意为女郎鞍前马后,万死不辞。”
谢春心此时方醒悟过来,这主子给奴才赐了名,就是收下了他的意思。
盘儿的阿弟之前想做谢家小郎的伴读或者小厮,都没被选上,在谢府中只能做杂役。
如今谢春心给他赐了名,就算谢春心名下的下人了。
不管谢春心在谢府是否还有地位,但周欢在奴仆中的地位,算是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
谢春心暗忖:“年龄还是小了些,做不了多少大事,只能帮着跑跑腿。”
可惜谢春心也确实没有人手,她又不敢乱用谢府中的人,也只能先试着用用这孩子了。
“阿欢,你既然愿意以后替我办事,那你每隔一日,到寺中来一趟,有什么事,我会吩咐你去办。”
周欢自然愿意,如此一来,他也是有正式差事的人了。
谢春心让盘儿取了五十两银子给周欢。
“这些银子,是你帮我办事的开销,你以后过来,可以自己雇辆车,不够了再跟我或者你姐说。”
周欢小小年纪,何曾拿过这么多银子,有些不敢要。
盘儿也说:“女郎,你突然给我阿弟这么多银子,也不怕他给搞丢了?”
谢春心笑道:“怕什么?他要是搞丢了,我就卖了你抵债。”
盘儿知道自家女郎在开玩笑,倒是周欢似乎当了真,捧着银子的手都开始抖了起来。
“女郎,要不了这么多,你给小的二两银子,足够半个月来回雇车了。”
谢春心说:“银子你拿着,我有事让你办。
你出去之后,就先在这附近多转转,将这附近有什么村子,路有几条,有什么山啊,河啊什么的,都打听清楚。
你一个人打听起来慢,就去城里雇几个跟你年龄差不多的小乞丐,让他们帮着你打探。
我要把感业寺方圆三十里的地形和村落都打听清楚。
你可识字?”
周欢道:“识得一些,小的念过千字文。”
盘儿说,因他们的娘总想让周欢进府给谢家少爷们当差,所以自小就请了个识字的老仆教周欢识字。
“识字就好,这样你办起差事来更方便。”
谢春心交代了周欢回到谢府后哪些可以说,哪些不能说,才打发了他离开。
次日方嬷嬷就又来了一趟,将盘儿一家的卖身契都送来了,其中不仅有盘儿姐弟的, 还有盘儿爹娘的。
这一下,谢春心倒是有人手可用了。
她让盘儿他爹在感业寺旁边租了一间农户的小院,平日里做为盘儿一家出城后的落脚之地。
听说盘儿的爹周兴会赶车后,谢春心又立即让周兴去买了辆马车。
“女郎,咱们连寺门都出不去,这又是租院子的又是买马车做什么?”盘儿十分不解。
“此时出不去,不代表以后也出不去,现在你阿弟替我跑腿,有辆马车,也方便许多。”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如今盘儿一家的卖身契都在谢春心手上,谢春心决定逃的时候,带上这一家人,不仅可以让盘儿少了牵挂,自己以后去了别的地方,也有人手可用。
谢春心感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她的体力恢复到过去的一半,再找个适当的时机,她就能带着盘儿一家,远走高飞。
她畅想着将来海阔天空的逍遥自在日子,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买上几亩田地,做些小生意,日子也能过得潇洒肆意。
过了几日,阿欢拿了张图来见谢春心。
看见图上清楚的标注着方圆五十里的山脉河流、村落官道,谢春心很是吃惊。
“这是你绘制的?”
谢春心有些怀疑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只读了千字文,居然能绘制出如此清晰详尽的地图。
“回禀女郎,小的最初也是按照女郎说的方法,到城隍庙雇了几名小乞丐帮忙,谁知道雇的小乞丐中,有一人看出了小的是想绘制地图,他说他可以帮我搞到长安附近的舆图,咱们只需要在那份舆图的基础上核实,补充就行。
小的觉得这样不仅可以节约时间和人力,且可能比我们自己绘制的,更加周详,便给了他二两银子。
那人果真给小的搞来了一副长安附近的舆图。
那份舆图虽然简陋,但经过核实,上面的地名和方位,大致都是正确的,小的又带着人按图走了一遍,增补了一些山道村落,才得了女郎手上这一份。”
说完,阿欢自怀中拿出一份旧的舆图,双手奉给谢春心。
谢春心对比了一下两份舆图,确有不同,讶然:“我打听过了,大盛朝对舆图管制得很严格,只有军中高级将领,才有舆图,其他人私藏舆图,等同谋逆。一个街头的小乞儿,如何能搞到京畿重地的舆图?”
阿欢道:“女郎所言极是,小的最初也是这么想的。
拿到那份旧舆图后,小的也曾试探那人,他虽不肯告诉我这舆图是哪里搞来的,但却吹嘘道,只要给钱,就连长安一百零八坊的舆图,都能搞到。”
“你确定那人是乞丐?你打听过那人来历没有。”
“打听过了,大家都叫那小子蛤蟆,年龄跟小的差不多大,是个孤儿,自小就是混迹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乞讨为生,偶尔也帮人做些跑腿的活。”
所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
谢春心自觉一个小乞丐,能搞到影响国家安全的舆图,十分的不寻常。
要么这蛤蟆就是间谍,要么就是这个国家已经腐朽得让这样的国家机密文件,都成了烂大街的货物了。
按照阿欢打探到的蛤蟆的情况,很可能是后者。
难怪听说大盛朝这几十年,战争不断,各地节度使造反此起彼伏,还到处都是农民起义。
穿到这样的时代,谢春心不禁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