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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一种感觉,在司马棋玉第一眼看见梁冲的时候,仿佛就有种宿命在牵引着她,告诉她,这个就是她此生要寻找的男人。
十七年来,她遇到过那么优秀的后生,如叶昭、燕良、房青、孙玄、吴平之等,无一不是人中龙凤,可她的心从来都不曾荡漾,而梁冲却能让她连血液都沸腾起来,足以可见,天意所指,宿命所归。
转眼间,梁冲已经在茅庐之中呆了有三个月,这段时间里面,心境是从战场上的杀戮归为平静,彻底的洗掉了那身血腥,任由外界风云变幻,他依然坚若磐石,除了每天听司马棋玉给他讲故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跟老爷子下棋,倒是不会无聊。
梁冲的棋招都来自司马清,所以路数几乎相近,都是属于步步为营、厚积薄发的沉稳类型,有时一下就是一天也不足为奇,但从来没有赢过。
可要知道,梁冲的眼睛是看不见,需要司马棋玉在旁辅佐,纵然如此,也非常之耗心神,他必须记住整个棋盘的变化,还要思考后面的布局与走向,稍有差错,必输无疑,如此还能赢的话,那号称太清弈客的司马清就该拜他为师了。
“爷爷,您就不能让着点进川吗?”司马棋玉见梁冲又步入死局了,幽怨的看着司马清,抱怨道。
司马清摇摇头,笑着摆手道:“这可不行,棋场如战场,现在我能让,以后谁能让他?”
梁冲道:“师傅说得没错,棋场如战场,别看我老是输,但其实最大的赢家是我才对,三个月来,师傅下的每一盘棋都深不可测,令我受益无穷。”
司马清笑道:“你就是见识少,老拍我马屁,正好,过两天有个好友路经此地,我带你去见见他,可能你会有别的感悟也说不定。”
两天后就是腊八祭,是祭祀祖先、神灵与祈求丰收的日子,在先朝时期,称之为蜡八,这种节日庄严而神圣,可谓举国欢庆,后因与腊祭而合,渐渐的就没有了这种传统,规格也简单了许多。
梁冲在司马棋玉的搀扶下,跟着司马清出了墨竹林,再穿过山涧溪道,途中,有琴声渐行渐近,时而气势磅礴,时而温柔婉转,时而急切,时而平缓,曲调悠扬,震撼人心。
司马棋玉问道:“爷爷,您这位好友莫不是顾老前辈?”
闻言,梁冲亦是惊讶:”听雅居士顾和老先生吗?”
司马清点点头,道:“不错,这老家伙平常不爱出门,但一出门就得逛上大半年,我想找他都不容易,今儿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大凌国有四大奇士,梁冲的师傅司马清是其一,字德洪,棋艺超群,冠绝天下,自号太清弈客。顾和是其二,字本忧,琴技无双,一曲倾国,自号听雅居士。王聘是其三,字仲闲,妙手丹青,出神入化,自号云鹤山人。沈默是其四,字连州,游云惊龙,入木三分,自号南阳先生。
此四位被天下文人所敬仰,尊之为大凌四隐。
待得穿过山涧,琴声已近在咫尺,司马棋玉抬头看去,只见一身穿白衣的老者坐在崖边迎风抚琴,飘飘然如似仙人之姿。
一曲作罢,顾和按住琴弦,止住了那之音,随后起身转向站在身后多时的梁冲三人,抚须高兴道:“德洪兄好久不见,记得上次还是三年前在颍川青梅林煮酒时,你我还有连州、本忧四人,对吧?”
司马清故作责怪,道:“你还有脸说,三年了连点音讯都没有,就本忧那性子你知道吧,隔三差五的来我这哭诉,还以为你已经入土为安了呢。”
老爷子说话就是如此,连削带砍的,甚是犀利,顾和与他半世之交,早已习以为常了,道:“真是对不住,我这身体还算硬朗,让你们失望了。”
“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啊,哈哈哈,”司马清笑着将话题引到了两位年轻人身上,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孙女棋玉,上次去颍川的时候你见过的,还说你的琴音乃巍巍之昆仑,浩浩之长江,细细如春雨,撼撼如冬雷,可还记得?”
顾和感叹道:“怎会不记得,我能记一辈子,只是没想到,短短三年,这丫头是比之前更加水灵了,纵然没能你的身边修行,亦能养出一身仙气。”
司马棋玉受宠若惊道:“哇,能得顾老先生如此评价者,我看这大凌国内也不过五指之数吧,您该不会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才如此说的吧?”
顾和哈哈大笑,道:“小丫头你出去问问,我顾和是会阿谀奉承之人吗?”
司马清道:“好了玉儿,少贫嘴,”转向梁冲,接着介绍:“这位是我徒儿,姓梁,名冲,字进川。”
梁冲朝顾和作揖恭敬道:“进川拜过顾老先生,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可惜晚辈眼睛尚未复明,不得以见先生仙姿,实在遗憾。”
顾和上下将梁冲打量了一番,道:“见不见我倒是无所谓,听不听得懂琴声才是关键,人家常说,看不见的人,心中最为清明,不知小友刚刚听了我的琴,有何感想?”
梁冲道:“先生琴技之高超,如九天之皓月,晚辈萤火之人,才识浅薄,不敢妄言。”
顾和轻笑道:“小子,你从哪里学来的这套谦虚话,怎么说也是德洪老兄的徒弟,如何能以才识浅薄自居,那岂不打你师傅的脸吗,跟叶昭一个脾气,相比之下,我倒是喜欢孙玄那小子直爽的样子。”
梁冲惭愧,道:“让先生见笑了。”
司马清上前解释道:“我这徒儿吧,向来是对老人家比较敬重,而且他也没碰过音律,在堂堂天下第一琴师面前,别说他了,就我都敬你三分,但是,你真要让他说的话,我相信他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顾和道:“我这人向来以琴交心,今儿,就让你这徒弟给我说说吧,不管对或者错都没关系。”
司马清拍了拍梁冲的肩膀。
梁冲轻吐了口气,道:“那晚辈就斗胆说说,先生的曲大致分为九段,以低沉紧凑开场,接着进入气势恢宏的第二段,然后逐渐平和,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凄凉与悲伤,直到第四段后才慢慢的欢快明亮起来,第五段时比较跌宕起伏,第六段则紧凑而急切,带着愤怒与仇恨进入了第七段,曲调瞬间变得激昂,似在宣泄心中那压抑的情绪,到了第八段就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最后以神圣而庄严为结尾。”
顾和挑眉,问道:“你觉得这首曲子应该叫什么名字?”
梁冲回道:“大凌江山是以高祖爷横扫六国为始,至景帝爷兴国之治,太平安邦,后有三代明君清外患、攘宇内,励精图治,令得四海宾服,展我大凌盛世之景,只可惜明帝爷三十而崩,太子年少,被妖妃所惑,以至于让国家陷入了长达一甲子暗无天日的时光和梁、燕、越的三国之乱,幸得武帝爷受命于危难之际,戎马三十余载,复兴大凌于焦土之中,才有的后人安居乐业。”
顾和表情一怔,眼神之中透露着难以掩盖的欣喜之色,表情错愕,拍手道:“好好好好,你小子真的不懂音律吗,为何你能一下看穿我的乐曲?”
司马清跟司马棋玉两人四目对视,微微一笑。
梁冲道:“晚辈不懂音律,只是先生琴声入心,由得思之,如若有什么地方说得不对,还请先生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