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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宇窝肩含胸,脚尖儿微微用力扣住地面,随时准备暴起。身后说话之人给他的感觉总是很危险,就像一条眼镜蛇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冷冷的咬你一口,但一口已是足够致命!
“钱!收起来,我不喜欢说第二遍!”那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欧阳宇缩小的瞳孔渐渐正常,放松了身子,他终于想起这是谁了。
“我送出去的钱也从来不收回!”欧阳宇笑着转过身来,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依旧是那双细长冷冽的眼睛,依旧是冷酷冰寒的脸,一身白袍看不出他奔波了多远,一尘不染。
欧阳宇略微有些震惊,自己从几十里外的落松山奔马而回,山匪洞穴可是一匹马也没发现,他竟然用双腿赶到了!而且他能在这庞大的晋阳城第一时间找到自己!
秦风听了欧阳宇的话,依然将一个黑布小包裹平举在自己面前,这里面应该是他厚葬完侏儒大当家剩余的钱。
“秦风,我说了,我送出去的钱从来不收回。”欧阳宇将手放在包裹的一端,轻轻的向外推了推,手指所触,竟然还有一枚铜钱放在其中。
秦风的面容并不俊美,但脸庞如刀削斧凿,线条硬朗,却是男人味儿十足。他的眉毛一皱,有如在额头刻了三条沟壑:“我已经还不清了!”
“不用还,请我喝一辈子的酒好了!”欧阳宇咧嘴一笑,他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和面前这个冷峻男人做兄弟冲动,冲动一起,一发不可收拾。
秦风盯着欧阳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确定?”
欧阳宇再也压不住自己的喜意,大笑点头。等等,那秦风可是笑了?虽然那笑一闪而逝,可欧阳宇依然清晰的捕捉到了那丝笑意。
秦风缓缓的收回小黑包裹,三捆两绑系在背后,向前走了两步,转头认真道:“哪里酒好!?”
归云酒楼。
“客官......呦,这不是欧阳小郎么!又是有些时日不见了!快请,快请!贵客两位!楼上雅间~”小二看到了东家的熟人来了,眉开眼笑,用又长又响的一个唱喏将两人迎上三楼雅间。
“秦风兄,这酒客如你法眼?”欧阳宇坐在矮几后,将手中的瓷杯举起晃了晃。
秦风看也不看欧阳宇,从他入了雅间后坐在这里就没动过,就如一根竖着的标枪插在那里。“不够味儿!”他一口饮尽杯中物,轻轻的摇了摇头。
欧阳宇一笑,秦风说的也不算错,大唐可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烈酒,不够味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似秦风这般品了一口酒直来直去的人却不多见。心想以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造一些烈酒出来,还是前世的酒好喝哇,自己和父亲小杯对酌,花生伴佐,“嗞溜”声、“嘎嘣”声不绝于耳,再说些感兴趣的话题,那是何等的惬意?想到父亲,不由想起了尚在自己怀中的那封信和玉佩,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给他。
“秦兄,你老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何人?”欧阳宇拎起酒壶倒了一杯,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
秦风两指举到一半的酒杯停了下来,眼中涌起回忆之色,眉头渐皱。
“盂县,家中只有老母,张哥说前几个月灾荒失散了!”说罢一仰头,将杯中的酒喝了个一滴不剩,似乎又意犹未尽,抄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灌了起来。酒水从他口角溢出,流满了衣襟。
欧阳宇看到这里,愈发不确定是否应该将信和玉佩交于他。
偌大的雅间里只有秦风饮酒的声音。和周围雅间传来的嘈杂声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娘失散了,张哥死了,天下之大,唯我一人!”秦风讲授按在酒壶盖子上,刺耳的“咯吱咯吱”声响起,那个瓷制的酒壶竟然渐渐的被按入了桌面中!
“好厉害的功夫!”欧阳宇不禁感叹。
他从秦风的话语中感到一丝浓厚的悲寂凄凉,想及自己的父母亲人,心中渐渐有了一种共鸣。
“秦兄,若是伯母已经不在了,你当如何?”欧阳宇平静的说了一句。
“呼啦”一声,秦风倏然站起,将自己面前矮几上的杯盏瓶盘全数带翻在第,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一双眼睛向要喷出火来!一字一字的说道:“你,再说一遍!?”
欧阳宇心里早有了准备,“跐溜”一声将杯中酒饮尽,慢慢从怀中摸出了那封信和玉佩,淡淡说道:“这是在你们大当家的寝洞内发现的。”
秦风楞了一下,踩着满地的碎屑蹿了过来,劈手夺去二物,颤颤巍巍的将信纸打开。
“这,这......”秦风看的目眦欲裂,两只眼睛瞬间通红,全身不停的颤抖起来。两地清泪从眼角滑落,他张开了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捧着信和玉佩欲哭无泪!
欧阳宇坐在一旁并不出声,他不愿意作态去安慰什么,因为真正的男人不需要安慰!
“梆!梆!梆!”秦风连磕三下,一个比一个狠,三个响头磕完已经头破血流!
欧阳宇起身,将自己面前的酒壶递了过去:“还喝吗?”
秦风二话不说抄起就喝,眨眼又是一壶。
俗话说:“两人不耍钱,一人不喝酒”。秦风自己灌自己,已是醉了,嘟囔了两句:“不够烈!不够烈......”便睡了过去。
欧阳宇长叹一声,这失母之痛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去的,只能用时间这把刷子慢慢的磨。
欧阳宇找小二将秦风安排到酒楼后院,顺便转到了张之山张老哥那里,将明日要盘下酒楼的想法说了,张之山有约在前自不会反对,要知道,欧阳宇在都督老母大寿时的一番事迹,或多或少的流传出来,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像欧阳宇那样精彩的八卦桥段,如何能传不到张之山耳中?张之山心里明白这个欧阳小弟不简单,所以不愿意耍什么挂绊。
办完一摊子事情,欧阳宇只觉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此时已近傍晚,天色更见阴沉,街上的行人稀疏疾行,说不出的萧瑟。
“待义母他们都来了并州,自己也算有个正儿八经的‘窝’了!”欧阳宇边行边想,他并不害怕孤单,只怕每日回到屋中躺在冰冷的床上会时不时想起前世的种种,在这种事情变为习惯之前,那便是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