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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昔沉吟道:“如今出了唐家人命一事,出入口皆已封锁,倒无法立刻去调查此事。”
许棠一咬牙道:“实在不行,许棠就翻墙而出。先去找师父要紧。”
“不可。”温石桥从屋内走出,听见他两人对话,便道:“唐家和武林盟已经联手在查案,官府的人也已经进来这里。昨夜已经清点人数,从今日起每日点卯,倘或哪个门派少了人,嫌疑就落在哪一门头上,你现在又是你家剑宗的领头人,你的姓名必定记在他们的花名册上。你若贸然逃出,只怕会为你师父招来大难。”
赵昔对温石桥道:“师哥不觉得,这仿佛是要将我们软禁在这里吗?”
温石桥道:“其心昭昭。我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赵昔道:“我和师哥想得一样。”又对许棠道:“现在是多事之秋,不可慌乱,你且先回你那里去。等我想出个对策再来和你讨论。”
许棠看着他,目露愧疚道:“我知道先生一人之力有限,但我师父为人孤高,繁花剑宗也是少和其他门派往来,许棠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赵昔拍拍他的肩头道:“樊兄虽然孤傲,却是一片真心待朋友。此事赵昔绝不作壁上观。”
许棠垂目点头,又抱拳道:“还请先生跟我去住处一趟,师父临行前,曾有一样东西嘱咐我交给先生。”
赵昔心想:樊会有什么东西要给他?便道:“那我就和你去一趟。”
两人于是离了小院,到了繁花剑宗的下塌处。繁花宗不过是个逐渐式微的老门派,武林大会给的住处自然简陋一些,许棠带来的五名弟子都在院子里,见许棠带着赵昔进来,连忙请赵昔入屋子里坐,又有人端了刚烹好的清茶上来。
许棠道:“先生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取师父的赠物。”
赵昔在屋中坐着,喝了两口茶,味道甚浓,却比武林大会上的茶好出许多。
不出片刻,许棠便回到屋中来道:“这便是师父要给先生的东西。”
赵昔抬头,却见许棠双手捧的,是樊会的佩剑“解语”!
这柄剑线条优美,剑身偏窄,剑柄上还刻有如花叶脉络一样的纹理,不说赵昔失忆前见过无数次,就连失忆后与樊会重聚,他也曾仔细摸索过它的样子!
赵昔不由起身道:“你师父的佩剑怎么会……”忽然眼前事物一阵模糊,踉跄着扶住桌沿。
许棠放下佩剑,过来扶住赵昔道:“先生。”
赵昔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却没什么力气,道:“你……”却见许棠满面愧色,还没想清楚缘由,便一头栽了下去。
再醒来时,早已不知今夕何夕,房间里一片昏暗,他似乎只是睡了一觉,鼻端闻到清淡的熏香气味,是常用的安神香,没有别的作用。
赵昔坐起身来,扶着额头,回想昏迷前的经过。是他太松懈了。但他也没想到,樊会最信任的亲传弟子会算计自己。
他手放下来,仔细听外面的动静,触手的被面柔软细腻。他试着掀被下床,下在茶里的药只是令他昏迷,对身体没有影响。
纸窗外的黄昏透进来,赵昔看过去,他睡了一整天?
门“吱呀”一声开了,傍晚的霞光照进来,总算将房间看得清楚了些,一个梳双环髻的小丫头进来,看见赵昔站在床边,“呀”一声道:“您醒啦。”
赵昔默不作声地打量她和这屋子里的陈设,这实在不像许棠的手笔。难道他背后还有人?
小丫头端着铜盆和布巾,放在雕花的木架上道:“请公子洗漱,我家小主人在大厅里等公子呢。”
赵昔走过去,照她所说的净了脸和手,道:“可否告知我你家小主人的姓名?”
那小丫头显然也在好奇地打量他,闻言道:“这个,公子和小主人相见了便知晓。”
赵昔道:“繁花剑宗的弟子和你们有何关系?”
小丫头摇摇头道:“奴婢只是个丫头,这些可不知道呢。”
赵昔皱了眉,那小丫头服侍他梳洗了,带着他出了门,赵昔目光扫过这庭院,虽然疏于打理,却也能看出不同于一般的富贵之家。
不知这丫头的小主人是何背景,居然能指使许棠将他带出武林大会的辖地。
他又想到许棠,当初和许棠一同赶往戏苍山,行程中也对这青年有所了解,虽沉默寡言却稳重可靠,赵昔相信自己的眼光,樊会一手□□出来的弟子不会错。
那么能驱使许棠对他这个恩师旧友动手,必定有不得已的理由,难道是樊会?
难道这丫头的主人是掳走樊襄的魔教之人?
魔教中人怎么敢大喇喇地出现在京城。赵昔左思右想,脑中如乱麻一般,却听小丫头在前头停住脚道:“公子,到啦。”
他们走到一个小花厅,门大开着,赵昔正要步上台阶,却见里面先出来一个人影,抬头看时,两人打了个照面。彼此都认出对方。
赵昔看此人儒生打扮,眉目端正,一时恍然明悟。
那儒士先拱手作揖,笑道:“洛阳一别,赵先生可还记得在下?”
赵昔淡淡道:“欺骗之事刻骨铭心,赵某并不敢忘。”他又盯着那儒士道:“只不过阁下又用非常手段请赵某到此处,不知又有何事?我那好友樊会,是否也在你们手中?”
对方微微一叹道:“先生这许多问题,不妨入内,便有答案了。”
赵昔于是越过他,走进大厅,见上首空着,两边分别坐了两人,看模样和兵器,应该就是当日在淞县绑他的那六兄弟中的四个,加上外面那儒士,应该还有个使棍法的老大。
这四人见他进门,都站起身,坐在右侧第一位的是个艳丽妇人,笑吟吟道:“我等不知是‘鬼手’赵解秋赵先生,在淞县多有冒犯,还请先生恕罪。”
赵昔道:“诸位都不是那武林正派,何必拘于礼数。不如开门见山,有什么要赵某做的,但凡力所能及,一定照诸位说的办。”
那左侧的矮汉子大笑道:“不愧是罗浮门人!干脆利落,只是赵先生,咱们请你来的办法虽然不大光明磊落,却也是一片好心。再说,我等万里迢迢赶来京城,只是因为有一个人等不及要见你了。”
赵昔心里一紧,他与这魔道六人唯一的交集,就只有一个人。他皱眉道:“这里是京城,是正道人物荟萃之地。诸位就算艺高人胆大,也不该由着你们主人的性子。”
妇人笑着一福身道:“说起这个,还没谢过先生。从淞县到洛阳,一路照顾我们少主。在韩府若非先生拼力相救,少主只怕还不能安然无恙地由我们带回去。”
赵昔摇了摇头道:“赵某对做过的事从不后悔,但也仅限于此。倒是我有一位朋友到关外去找他的胞弟,半途失踪至今未归,这位朋友姓樊,乃是朝烟繁花剑宗宗主,诸位可曾听说过他的消息?”
“这个嘛……”妇人掩唇一笑道,“先生都看到那把剑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原来那柄佩剑是这些人给的许棠,佩剑是主人不离身之物,难道樊会现在也在京城?
赵昔立即抱拳道:“还那么还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这朋友和他的胞弟。”
妇人“哎呀”一声,道:“赵先生,你可错怪我们了。这樊宗主的确在我们这里,可他的胞弟却是被白鲸教那伙人抓走的,和我们可不相干呐。”
赵昔顿了顿,旁边那矮汉子道:“三妹,你忘了,咱们少主当初和赵先生在一起的时候,和他说自己是白鲸教逃出来,赵先生只怕现在还以为我们是白鲸教那伙杂鱼呢!”
赵昔听他将白鲸教的人嗤之为杂鱼,言语中颇有看不上的意思。那么这六人究竟出自何处?
妇人像是明白他的疑惑,笑道:“原本我等的身份是不能叫外人知道的。只是先生是我家少主的恩人,将来还说不定是我们大雪山的贵客,少不得和先生讲明。听说罗浮门人学问广博,可曾听说过‘昆廷’?”
昆廷。赵昔在心中将这个名字过了一遍,模糊记得在师门的某处记载上看过。据说关外的昆仑雪山人迹罕至,山中却有一处宫宇,是从前西北的一个古国留下的,后来古国覆灭,这宫殿便被一群习武之人住了,自称大雪山弟子,鲜少踏步中原。但典籍记载,曾有一代雪山弟子离开雪山,在中原掀起了一番大波澜,后来凡是知道大雪山弟子的人,都称呼那处地方为“昆廷”。
这都是近百年的记载了,赵昔也是年少时喜好奇闻异事,才留心把这“昆廷”记了下来,具体如何,终究没有亲身去过。
那妇人听完他所说,不禁笑道:“昆廷的确在大雪山里,可也是你们中原人无知,在关外但凡游历过几年的人,都知道昆廷的所在,只是无人敢走那条路。如白鲸教那样的下等教派,遇见我大雪山弟子,可是要俯首跪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