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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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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馨对这个“新师父”一无所知,只知道陈老太叫他阿茂。

    阿茂虽然不再绑着她,她却走不出这个幻境,就像在茅屋里安了家,村里的人来来往往,但那些人全都面带微笑,太过虚假而不真实。

    最可怕的是,阿茂每日都要在付馨面前吸食这些魂魄。

    扭曲的笑脸,夸张的笑声,成了付馨逃脱不了的噩梦。

    “小蛇,为师不喜欢你苦着脸,我这里就这么不好吗?”阿茂吸完魂魄,总会情绪高涨,眉飞色舞。

    “晚辈不敢。”付馨敷衍道。

    自从阿茂知道她原身是蛟,就喊她小蛇。完全不是一种生物好吗?但付馨无力反驳。阿茂喜怒无常,付馨不想惹恼了他。

    阿茂嗤笑,拇指揉搓着脸颊:“是我这张脸太难看了,小蛇不想看吧?小蛇,为师给你变个戏法。”

    说着,付馨眼睁睁的看着阿茂两手举在头顶,扒着头皮一用力,整张脸裂成两半。

    接着,阿茂的原身从小厮的皮里露了出来,阿茂连扯带拽,小厮的皮就彻底从身上揭下。

    见付馨张口结舌,阿茂弹指一挥,小厮的人皮便被一簇火苗燃尽,空留几缕飞灰。

    “……你……你……你是女的啊?”付馨惊异的叫道。

    “为师说过自己是男的吗?”

    平心而论,阿茂真的不算美人。

    首先她太高。才芮也高,但才芮身材匀称,凹凸有致,修长的腿只让人觉得美艳不可方物。但阿茂比才芮还高,目测能有一米九,她穿着一件暗红色旧衣袍,宽肩厚背,整个人都非常壮硕,比仙界的寻常仙君还要魁梧。

    再者她的长相,也着实粗犷了些。

    浓黑的粗眉十分抢眼,跟粗眉的配套的大眼炯炯有神,大概是毛发生长旺盛,连睫毛也如粗眉一样浓密。她鼻梁高挺但鼻头微尖,嘴唇更像是刀刻出来的形状,小麦色的皮肤搭配她讥诮的表情,显得凶神恶煞。

    付馨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张飞……

    “怎么样,舒服多了吧!”阿茂自鸣得意,显然是对自己的长相十分满意。

    “恩……前辈,天人之姿……”付馨的舌头打结,好不容易说出违心的话。

    阿茂心情很好,她把藏青色的发辫甩到脑后,只是提醒付馨要叫她师傅,继而旋风一样出了门,不知去向。

    付馨赶紧趁机修炼,在识海里寻找跟突破幻境相关的内容。

    半晌,轻微的响动惊醒了付馨。

    付馨还以为阿茂回来了,睁眼一瞧,原来是陈老太。

    明明是个凡人老太太,怎么就跟阿茂扯到一起了呢?付馨不明白。陈老太坐到阿茂的凳子上,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想出去吧?”

    当然想出去!但付馨不想打草惊蛇,于是缄默着等待陈老太的下文。

    陈老太抬起头,眼珠染上那明媚的晚霞。

    这里的时光是静止的,她们一直活在傍晚时分,就如付馨刚来时的模样。

    她像是想起过去的美好时光,耷拉的唇角微微上翘,声音也慈祥的如邻家奶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姑娘,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付馨同意:“对。”

    陈老太闭上双眼,待她眼皮再次打开,她决然的说道:“姑娘,我带你去阵眼。”

    这么突然?付馨不敢信任陈老太。但是她也别无他法,跟去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样,付馨在陈老太的引领下,一老一少走出了村落。

    这个幻境里的一草一木都跟原来一样。极目远眺就可以看见国都的城墙,她们走了片刻,在村落正南方的一口井前停下。

    “这就是阵眼?”付馨不确定,万一陈老太把她推井里她还能不能上来?

    陈老太确认道:“地水飞天。姑娘,看你造化了。”

    地水飞天,就是把井水抽干弄到天上吧?付馨从字面意思理解,站到井边,双手结印,随着咕噜噜的水声,一道水柱从井口猛然窜出,急速朝天空飞去。

    付馨运转灵力,复杂的咒语脱口而出。水柱在她的吟唱中越来越粗,井口承受不助水柱的压力,竟然砰砰崩裂。

    浓密的乌云遮掩了湛蓝的天空,水柱不断被乌云吸纳,在周身扬起飓风,整个世界开始地动山摇,到处飞沙走石,连那些被阿茂囚困的魂魄都被卷了过来,绕着水柱冉冉升起,不知被送去了哪里。

    “大胆!”阿茂的怒吼从空中响起。但是付馨没有停手,时机转瞬即逝,哪怕她自己□□的肌肤被刮的生疼,她也不能停下。

    然而阿茂除了一句大吼再没了动作。渐渐地,飓风渐息,付馨试着睁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就是曾经她们围攻阿茂的地方,原来方圆几里地都被她们化为了焦土。

    她出来了!付馨想笑,而她一回头,阿茂就站在她身后。

    阿茂怒视着付馨,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怎么敢!”

    付馨急退数米,剑拔弩张的和阿茂对视。阿茂的威压朝她砸来,她只觉双脚沉重,精神不敢有半分松懈。

    这时,本来站在阿茂旁边的陈老太,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苍白的面容更加委顿,她剧烈的咳嗽起来,粗糙的手指死死拽着阿茂的衣角,似乎有话要说。

    阿茂再无心责怪付馨,她扑到陈老太身边,把陈老太紧紧拥入怀中,源源不断把灵力输入陈老太体内。

    陈老太不是灵体,大把的灵力只是从她的身体里流过,对她并没有影响。此时的陈老太虽然满脸皱纹,却像个二八少女般靠着阿茂,她如虔诚的教徒把阿茂的大手捧在手心,放在自己心口,咳嗽稍缓,她终于嘶哑的开口:

    “阿茂,让我去吧。”

    跪坐在地上的阿茂像一座壮实的小山,她粗犷的眉眼蓄满泪水,狠狠摇头:“我不同意!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陈老太慈眉善目的笑着靠紧阿茂:“阿茂,我不想为了长生,要那么多人的命,阿茂,成全我好吗?”

    阿茂还是摇头,从她手下闪烁的灵光可以看出她正拼命留住陈老太,她执拗的不肯放弃:“我不,我身为神族,连给爱人续命的本事都没有还算什么神族!你不许走,你不许走!”

    付馨听的心惊肉跳,阿茂是神族?竟然是上古神族?

    传说中,神族在蛮荒之战中大多战死,神族凋敝,别说神界,连活的神族影子都看不见。

    却让付馨碰上了一个。

    神族神力通天,却真的无法逆天改命。就算一条命只是生死簿上寥寥几笔,但时候一到,哪怕贵为神族也无能为力。

    付馨想跑,可是她的双腿像是钉在地上,怎么都挪动不了。

    阿茂紧拥着陈老太,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大哭,边哭边任性的重复着不要,哽咽的控诉道:“阿默,明明就快了,待我把生魂炼化就能助你修行,马上就快成功了,为什么不相信我,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爱上一个凡人是她的错吗?她漫长的生命中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对方却是一个凡人,她想让对方长久的陪伴自己,这是她的错吗?

    陈老太轻柔的为阿茂抹去泪水,但泪水太多她抹不完。她的胳膊越来越无力,直到再也举不起来。她轻轻的说道:“阿茂,跟你在一起过,我很满足。你不要哭,我会变成风光雨露,生生世世陪着你。”

    短短几句话,耗尽了陈老太最后的力气。她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软软的贴着阿茂,如果不是胸口不再起伏,和睡着没什么两样。

    “阿默!阿默!”阿茂撕心裂肺的哭喊着,陈老太的尸体在阿茂的怀里不过小小的一团,阿茂却视若至宝。她找喜乐经找了五十年,才五十年,明明来得及的啊!

    阿茂抱着陈老太恸哭,一动不动。

    过了好半天,阿茂的哭声依然没有停止的迹象,付馨怕她哭到天荒地老,只好壮着胆子提示道:“那个……说不定她的魂魄会去投胎……你去地府找找?”

    付馨的声音让阿茂想起了她。阿茂沙哑的闷闷说道:“魂魄……哪里还有魂魄……我教阿默法术是为了让她修行,她却用魂飞魄散为代价助你出阵……是你,是你害死阿默……”

    付馨一听,顿时不寒而栗。阿茂不会走火入魔吧?

    只见阿茂把陈老太的尸体小心翼翼的收入乾坤袋,转身面对着付馨。她双目猩红,表情狰狞,用怒火滔天的语调对付馨一字一顿道:“我,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