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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时候,阴沉了些许时日的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这是江城今年的第一场雪,郝贝本来在厨房里做晚饭的,听到孩子们嚷嚷着下雪了……
随后传来裴瑾瑜小娃儿说的一声:“妈妈,我和哥哥出去看雪。”
郝贝扬起唇边,下雪了,可真大的雪,一片片的往下落,其实江城很少下雪的……
斜对门那家的门也开了,走出穿着浅色羽绒服的莫扬,他的手紧紧的牵着后面的万雪。
万雪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羽绒服,冻的整个人都缩着脖子,可是一又清澈的眸子却是好奇的看着那六瓣型的雪花,悄眼看一眼身侧的莫扬,而后偷便的把手套褪掉,伸出手去接雪花,一片片的落在手上,却瞬间变成了水……噘着嘴满脸的不悦时,莫扬回头了,这就看到万雪另一只手上没有戴手套……
脸沉了下来,不太高兴的把手套又重新戴回万雪的手上……
郝贝正看着窗前,就看到了这一幕,眼晴瞬间湿湿润润的。
如果万雪再年轻一点,这一幕会很唯美,可是万雪是能当莫扬妈妈的年纪了啊!
莫扬好像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一眼,防备的神色看过去,手也本能的把万雪给所在怀里,对上郝贝的眼时一愣,眼底的警戒之色却是未减分毫。
郝贝勉强扬起了笑脸,冲莫扬点了下头。
莫扬低头看怀里的万雪,在她额头上亲了一记,看都没看郝贝一眼往阔步往外走去。
晚饭前,裴靖东下班回来才把孩子们从外面给揪回来,裴瑾瑜那小手冻的凉哇哇的,鼻头也是红彤彤的,就这还不愿意回来,还一个劲的跟郝贝说等吃过饭了还要去玩……
郝贝笑着说好,她都好些年不曾出去玩过雪了,今天也想去玩……
吃过饭,让裴靖东收拾善后,郝贝穿了外套跟孩子们一起去训练场,远远的就看到训练场处有人……
是莫扬跟万雪,心中不禁想着他们还没有吃饭么?
裴瑾瑜笑呵呵的跟郝贝说:“妈妈,莫叔叔他们是我的手下败将,你看我的城堡早就堆好了,这会儿变得好漂亮。”
郝贝这才看清莫扬和万雪两人就在地上弄着什么。
莫扬的一只手紧紧的拉着万雪的手,只用一只手在堆着城堡,而且万雪还时不时的会添乱,总是得重新再来,但莫扬很有耐心,始终没有松手一直在重复着同样的工作。
郝贝突然觉得鼻头酸酸的,拉着小娃儿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莫扬在堆的那个城堡,很精致,一个小院子,后面看得出来,像是三四层的小楼,院子里还有两个小人儿,从那脸型上看是一男一女,手拉着手,就像这时候的莫扬和万雪一样……
有什么记忆似乎冲破牢笼,就这么直冲郝贝的脑海——【哥哥,你给我堆个城堡吧,咱们俩个人住,不让别人住……】
【哥哥,我给我的城堡起了个名字,就叫花居好么?】
【为什么叫花居啊?你又不叫小花……】
【我要是有个城堡,我在里面全种成花,那样不就是花居了么?】
【这样也行吗?】
雪花飘落在脸颊上,很快融化成水,那不知是泪水还是雪水,淌了郝贝满脸……
万雪看到郝贝来,笑呵呵的跟郝贝说话:“姐姐,哥哥给我堆的城堡,漂亮么?”
郝贝用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笑道:“好看。”
万雪嘿嘿直乐,然后拽着莫扬的手问:“哥哥,你这写的什么字啊?”
莫扬这时才抬眸,看向万雪的眼神有点诧异:“花居?”眼中也满满是疑惑。
万雪就又问了:“为什么是花居啊?可以写上雪宝宝的小屋么?”
莫扬定定的看着万雪,好长时间之后才说:“不可以,说好的了。”
裴瑾瑜拽了下郝贝的手,小声的说:“妈妈,莫叔叔的手都冻红了,这样会冻坏的吧。”
郝贝这才醒了神似的注意到莫扬是没有戴手套的,而且因为做这个城堡,长时间就跪在地上,腿上那一块儿也湿了。
万雪听莫扬说不可以,当下就噘嘴不高兴了:“不是雪宝宝的屋子,雪宝宝不开心不高兴!”
莫扬沉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郝贝却是伸手去拉莫扬:“好了,雪儿,你们该回家了,你看哥哥的裤子都湿了,手都冻成这样了,会冻坏的……”
莫扬疑惑的看向郝贝,手有点僵,他看到雪花飘在郝贝的头上,看到那雪花为帘之后那双澄澈的眸子失了神……
直到郝贝温暧的手触上他冰冷的手时,他才似火烧般的回了神,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郝贝握住拽了起来。
那份温暧不同于万雪戴着手套没有温度的手,莫扬有短暂的失神,而后甩开郝贝的手,紧紧的捉住万雪的手……
郝贝望着自己被甩开的那只手笑了下,抬眸,却看到莫扬正在打量她……
无奈的叹了口气,想说你们赶紧回家吃饭去吧。
莫扬却伸手了,为她弹去了发顶的刚落上的几片雪花……
莫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很懊悔的在郝贝疑惑的目光中,抓紧了万雪的手匆匆离去……
诺大的训练场只余下郝贝和裴瑾瑜小娃儿站在那儿,还有不远处随后赶来与莫扬擦身而过的裴靖东和裴黎曦父子俩。
“爸爸,莫叔叔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啊?”裴黎曦意有所指的开口问裴靖东。
裴靖东没好气的回了句:“我哪知道。”
裴黎曦摇头,觉得爸爸太幼稚了,莫叔叔现在都不正常了,就算是给妈妈说几句话,能怎么样啊?
裴靖东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看到那一幕,心中还是不舒服的……
裴靖东走过来时,裴瑾瑜已经在地上玩了起来。郝贝还站在那里,就望着莫扬堆的那个城堡失神。
裴靖东有点不高兴的站到她身边,问了句:“你们说什么了?”
郝贝没答话,脑子里乱乱的,她对八岁时遇上莫扬时的情景是没有记忆的,所有的记忆全来自于沈碧城的那本秘密日记画册,还有的就是听莫扬说的,听沈碧城说的……
却不曾想,刚才瞬间想到了那么几句对话……
她不知道这是那份残缺的记忆中的一隅,或者是自己看到这个城堡自己想像出来的?
因为除了那几句话,她还是什么也记不起来……
就在裴靖东为郝贝失神而有点恼火时,郝贝却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刚刚忽然就想到了几句对话……”
郝贝就说了他忽然想到的那几句对话,然后视线从地上移到裴靖东的脸上,看着裴靖东的眼晴问:“你说我这是幻想,还是想起了什么啊?”
裴靖东皱了下眉头,开口道:“肯定是幻想,别自作多情了,莫扬都这样了,心里念的还能是你,郝贝你这样我很不好受知道么?”
“……”郝贝无语的看着裴靖东,听他说他的难受。
“郝贝,我很后悔为什么红丝带那天,我没有陪你去,我更后悔为什么我是坐车去而不是骑摩托车去,很后悔为什么是莫扬先到而不是我先到……我有很多后悔,也有很多怕,所以你说要在医院陪着莫扬时,我就跟你一起陪着,你知道我那些天,每天都提心吊胆的么?我多怕你让莫扬感动了,我多怕你忽然对我说你发现你爱的是莫扬了么?”
裴靖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这冽冽北风一样,刻骨铭心的印在郝贝的心头上。
郝贝茫然,她没有这样想过,是被莫扬感动过,可是感动不代表爱,她的全部身心都给了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他好像感觉不到他的真心。
良久,就在裴靖东越说越委屈的时候,郝贝打断了他。
“裴靖东,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想的那些,我只是觉得莫扬这样,虽然不是我直接造成的,也算是间接造成,我有责任,就像苏莫晓说的那样,莫扬要是一辈子不能好,我能就这样袖手旁观吗?我不过是跟他说了几句话而已……”
裴靖东怔了下,伸手扒拉下头发,做了个停的手势不让郝贝继续说下去。
“好了,我们都别说这个了好不?你喜欢这个,我给你做,做一个比他这个还好看的行吗?”
说罢,也不知是赌气还是干嘛,真就在那儿做这个东西来着。
郝贝站在那儿,看不远处在玩着的双生子兄弟,再看裴靖东那粗粝的大掌一点点的把沙土捏成形……
与此同时。
苏家,莫扬回去后,苏莫晓就让他赶紧去洗手吃饭……
莫扬一边洗手一边去想刚才看到的郝贝,有点琢磨不透。
所以吃饭时,一直看着苏莫晓似是有话要说的模样。
一直等过饭了,万雪跟苏鹏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莫扬才走到厨房,还是看着姐姐苏莫晓。
苏莫晓转身让莫扬给吓了一跳,叹气问:“怎么了?有话跟我说……”说着擦了擦甩了甩手上的水。
莫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想说的话,然后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一会蹙眉一会又展眉的。
苏莫晓疑惑的看着他,又问了句:“是遇上什么事了吗?”心中默默的想着会是什么事儿……
莫扬的脸有丝红,然后颓废的低了头,没说话就走了……
走到沙发上挨着万雪坐了下来,脑海里,他伸手弹去郝贝发顶雪花时那一瞬间的心跳声……
没一会儿,莫扬起身往楼上行去了。
苏莫晓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看着莫扬上楼的身拧了下秀眉,喊万雪过来……
万雪高兴的过去看着苏莫晓:“姐姐……”
苏莫晓摁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应了一声,才开口问万雪:“刚才出去完,发生什么事了么?”
万雪扳着手指头答:“哥哥给雪儿做城堡,不给雪儿做小屋……”
苏莫晓当然不是听这些话,就又问:“那有没有遇上什么人,然后发生什么事?”
遇上什么人?
万雪眼前一亮脱口而出:“贝贝,小瑜,小曦,还有坏人……”
苏莫晓以指关节揉着眉心,总算是知道症结所在了,让万雪继续看电视,她则上楼去了……
站在莫扬的房门前,看着专心坐在书桌前的弟弟,兀然之间觉得有点眼疼。
这操蛋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好起来!
家里住万雪这么一个傻子,让她天天眼疼不说,那样优秀的弟弟现在变得跟万雪没差多少,这真是……
苏莫晓其实还担心别的,比如莫扬每天都抱着万雪睡!
有好几次苏莫晓晚上都没睡,就守在莫扬的门外,就生怕莫扬会跟万雪发生点什么。
苏莫晓知道莫扬把万雪当成小姑娘了,这种情况下,都是成年人,万雪虽然年纪大了,可是在莫扬眼里,是小姑娘啊,那要真发生点什么,以后莫扬要好起来,那能接受得了才怪!
不过苏莫晓在听了几个晚上墙根之后,也就管不着了,她总不能夜夜不睡觉就听墙根吧。
然后苏鹏的意思,就随着莫扬吧,能好就好,不能好就这样吧。
很快,莫扬从书桌前站了起来,白纸上跃然而出的图像让莫扬勾起了唇角,那女生细细的小长卷头发,雪花在她的眼前成了一道幕帘,整幅图的重点在女生那双眼晴上……
如水流淌的眸子,欲说还休的姿态,让人看了就过目难忘……
苏莫晓看到莫扬把那张画放进了书架上一个画册中……
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屋,最后听到莫扬下楼的声音后,苏莫晓才悄摸的开了莫扬的房门……
走到书架前,把那本画册给拿了出来,疑惑的想着这是什么时候的画册,他怎么不知道……
打开后,惊呆了,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
苏莫晓记得很清楚,那是弟弟丢失后,被找回来,没有出国前,就有一本这样的画册……
里面画的全是一个小姑娘,或笑,或怒。
但那本画册苏莫晓记得莫扬走时,把画册给带走了,回国时也没有带回来的……
眼前这本简直就是当年那本的再现,可是看纸张和笔迹,却是最近才有的。
苏莫晓估摸着是莫扬最近才画的。
看着这些画,一张张的,苏莫晓的心紧揪着的疼,拿出手机,啪啪啪的把这些照片给拍了。
点了发送键,全发给了郝贝,还附带着一段话:郝贝,我偷偷拍下莫扬画册里的画,你看到这些,想到了什么吗?我的弟弟因为你成了这样,郝贝你心安理得么?
郝贝心安理得么?
不安,她看到那彩信时,看过就给删除了。
心里不是不难受,可是她无能为力。
而且她已婚了,她就在心底默默的想着,欠莫扬的下辈子再还吧……
纵然她不知道她欠了莫扬什么,可是她想,很多很多吧,欠了莫扬对她的好,欠了很多。
这一夜,郝贝就没睡安稳,一直的做梦,梦中那个雪地上名为花居的城堡好像变成了真的。
梦里有她,有莫扬,却没有裴靖东,也没有孩子们……
郝贝让吓醒了,醒了就不敢再睡。
她想这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
翌日,郝贝没事人一样的出门去医院看丁念涵。
丁念涵这些天一直没出院,不是因为她没有好,而是因为医院里住着一个她哈着的男人康裕。
所以丁念涵就不出院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这是赖上康裕了。
郝贝到丁念涵的病房时没见人,一问护士,护士就说你可以去V8看看。
就是康裕的病房,郝贝无语的抚额,心想丁念涵你还能更丢人一点么?
你为什么会成今天这样子,那不都是康裕所赐啊。
可是到了丁念涵这儿,就是一句话,那我现在这样都怪这康裕,那我还不让他负责啊?
得,丁念涵把这当成桥梁去了。
康裕的病房里,丁念涵坐在康裕床边的椅子上,特别热情的跟康裕搭话。
康裕这养了这么长时间,已经能开口说话了。
“那个,丁小姐啊,我都跟你说过对不起了,是我们院医生的失职,那给你主刀的医生已经让开除了……”
丁念涵不冷不热的甩出一句:“开除了,我就没了输卵管,我就没了生育的能力了,那反正你是院长,你得负责。”
康裕无奈的皱着眉头,耐心的跟丁念涵解释着。
其实这样的对话,每天都要上演一出。
别说康裕烦了,就是郝贝来看丁念涵时,只要丁念涵在康裕的病房里,她找过来,都能听到几句这样的对话。
郝贝觉得丁念涵也算是一奇葩了,就这么非死赖着人家,死的都能让她说成活的。
郝贝正打算敲门把丁念涵给拉走时,却是有人走了过来……
方桦扶着方老爷子刚出电梯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郝贝了,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不耐,而后轻咳了一嗓子。
郝贝回头,看到方老爷子和方桦,一时还有点发懵,还是方桦先开了口:“不会是丁念涵又在缠着我小叔叔了吧。”
那满口的不屑之音让郝贝听了都直拧眉头。
方老爷子看到郝贝很是高兴,握住郝贝的手,喃喃着好久没看到郝贝了这样那样的。
说着话就把郝贝给带到病房里了。
丁念涵看到有人来,还看到郝贝,讪讪的站了起来埋怨着:“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跟你说了么?我没事没事……”
郝贝白了她一眼,旧话重提:“我来给我办出院。”
丁念涵大小姐脾气十足不悦的撇嘴:“我还没好呢出什么院啊,怎么着也得他们方家给我个说法的啊。”
方桦都懒得理丁念涵了,给个说法,已经给赔了一千万了,还想怎么着啊?
方老爷子笑哈哈的开口了:“念涵啊,你看你还想要什么,只要你能说得出来,叔叔都给你作主。”
丁念涵玩着自己的手指,半晌才抬头看向方老爷子问:“你说真的,我要什么都行?”
方老爷子一捊胡子笑说:“当然,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丁念涵看着方老爷子的眼晴说:“那我要嫁给康裕。”
所有人都是无奈的叹气,郝贝都有点脸红,你得多恨嫁,多喜欢康裕才这么不怕别人笑的啊。
方老爷子微微一怔,眼底蕴起一股怒意,很快又压制了下去,看了看康裕说:“念涵啊,康裕有妻子的,你换个别的,你要想说门亲事,叔叔给你找,找个比康裕还好的。”
丁念涵不依不饶:“不行,我就要康裕,除了他我谁都不要。”
方老爷子这就怒了,不悦的斥责着:“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话说的就这么溜啊,你妈平时都怎么教你的啊,先不说别的,那你都嫁给过方葵,要没离婚的话,按辈分还得管康裕叫声小舅舅的,你这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要是你爸在这儿,看他非得抽你才是。”
丁念涵噘着嘴,不悦的反驳:“说的比唱的好听,有本事你把我爸叫出来管我啊,我谁的话都不听,就听我爸的。”
方老爷子让呛的脸脖子通红,那拐杖就在地上笃笃笃的直敲,方桦则是二话不说,捏着丁念涵的肩膀就把人给往门外推。
推到门外,砰的一下关上房门,又看向还站在房间里的郝贝,沉声问了句:“怎么?你也想让我把你扔出去的么?”
郝贝打了个寒颤,不用人赶,赶紧的开溜。
等回到丁念涵的病房,丁念涵还在愤愤不平的骂着:“死老头,臭老头在得好死的老头子……”
郝贝无奈的劝丁念涵:“我都不知道你那脑袋是不是让门挤了,你看上康裕什么了啊?那一个大男人当个妇科专家,我觉得不是变态就是变态的,就光那一张脸,一看就跟小白脸似的。”
丁念涵白了郝贝一眼:“你懂个屁。”
郝贝让骂的一怔,摊手,心想,得我不懂,你懂。
丁念涵念念有词:“我还就不信邪了,泡不到康裕,本姑娘跟你姓!”
郝贝对于丁念涵的这种执着已经到了无语的地步,劝不得,管不得,她还得管丁念涵叫声小姑姑的呢。
康裕的病房里,方桦把人赶走后,接了个电话,就谎称先去处理点事情,一会再过来接方老爷子,然后就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之后,病房里的俩人还是没说话。
良久,方老爷子才开口:“等好了,跟我回家吧,这地儿人生地不熟的。”
康裕眨巴下眼答的意味不明:“如果我说不呢?”
方老爷子眼底酿起滔滔怒火,一拍茶几,连拐杖也不用了,直接站起来指着康裕的鼻子就骂:“方裕,你不看你有今天都是谁给你的,你要如此的不听管教,那别怪我不顾父子之亲!”
康裕无所谓的耸肩回道:“我已经四十一岁了,不是十五岁。”换而言之,你管不到我了。
“你,你!”方老爷子让气得脸都白了。
门外偷听的秦汀语心里莫名的欢脱了下,就觉得幸好没遇上方老爷子这样的爸爸,这老头子太容易生气了……
方老爷子听到门外似乎有人,大喝一声:“谁,出来!”
秦汀语想跑却是已经晚了,硬着头皮推开病房的门,呵呵傻笑着说了句:“我来找郝贝的。”
方老爷子想也没想的大吼一嗓子:“你找郝贝来我儿子房里干嘛,莫名奇妙的。”
秦汀语哪儿是找郝贝啊,她就是个包打听,这天天闲的……
不曾想,康裕却是扬起了笑脸认真的回秦汀语话:“郝贝刚才跟丁念涵回病房了,你去那儿找她吧。”
秦汀语借机赶紧开溜,心砰砰砰的跳,觉得康裕的笑容太温暧了,像一束阳光似的,直照进她心间。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张脸都毁容成这样了,难得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冲她笑。
这个康裕可真年轻啊,才四十二岁,只比她大了十五岁。
秦汀语花痴了一把,没去找郝贝,那本来就是个借口,回到病房后,就去洗手间里倒腾了起来。
先前买来的好多化妆品,就是因为怕脸上好不了,想着能不能化了妆那些痕迹就轻一点的。
可是化了妆,那些个疤痕还是那样,这让她很懊恼的把那些东全扔柜子里去了。
这会儿倒是用上了。
洗好了脸,做了个面摸保养,然后打了个电话,找了一个造型师过来,让人给她收拾下。
造型师是秦汀语没毁容之前的那位,叫内尔(Nell),看到秦汀语时都险些惊呼出声来,不过人家职业素质好,很快的就回了神。
“秦小姐,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造型呢?”
秦汀语沉眉想了想说:“成熟一点的,别弄的太嫩,这把年纪了,然后你给我配几套衣服。”
内尔笑了下问:“哪您是需要宴会用衣,还是平时的衣着呢?”
秦汀语说是平时穿的,跟妆容要搭的那样的。
内尔应下后,开始给秦汀语做头发。
秦汀语原本的头发是浅咖色的,然后内尔的意见是做成栗色的,这种颜色显得成熟稳重一点,再做成大波浪卷的……
现在就是做个一次性的定型,要是秦汀语满意的话,可以去店里面,做个稳定的。
头发很快做好,从镜子里看,的确是比之前显得成熟了很多。
然后就是化妆,要不说化妆师都是鬼斧神工呢,秦汀语是脸蛋上有疤痕,然后其它地方,比如眼睛和眉毛,还有嘴巴,都是原来的没有变过形。
所以她的毁容算得是轻微的。
内尔一边给她化妆,一边给她说可以去做个微整形怯疤那样的……
打了厚厚的粉底,两边脸颊上那点疤痕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了,可是秦汀语自己感觉得到,那是因为厚厚的粉底的原因。
再怎么着,跟从前还是不一样了。
不过她很满意自己现在这个妆容,没想像中的那么丑了。
给内尔约好了去做整体的时间,秦汀语就换了一套衣服出门了……
柳晚霞为了就近看着秦汀语,就住秦汀语的斜对门,这看到秦汀语又是叫化妆师,又是换衣服的,等秦汀语出来时,就在门口堵上了。
“小语啊,你出去做什么啊?”
秦汀语不悦的白了柳晚霞一眼道:“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啊?”
柳晚霞这好心直接就让人给踩脚底了,秦汀语也不推柳晚霞,冷冷的说:“你赶紧走开,别挡我跟前,好狗不挡道你不知道啊,我看你就不安好心,明知道方葵那变态现在不收拾你了,专揍,我还你尽往我跟前凑,一会你不开心了,那变态是不是也要揍我啊!”
柳晚霞让秦汀语呛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
秦汀语绕过柳晚霞继续往外走,不是她多怕柳晚霞,她真想抽柳晚霞的,可是吧,方葵早就扔下话了,只要柳晚霞有一点不好,全都是秦汀语的错,那秦汀语就等着挨收拾吧。
所以秦汀语现在是见到柳晚霞就绕道走的。
柳晚霞那个泪啊,就在后面跟着秦汀语,一直跟到了康裕的病房那一层。
就在他们下面一层。
看着秦汀语进了康裕的病房,柳晚霞紧紧的攥拳,手指甲都掐在掌心里了,疼意袭来,她才筛糠似的走回自己的病房。
*
医院里两大奇葩,当属秦汀语和柳晚霞。
因为这两位都是把医院给当家住了,医院里不管是医护人员还是病患,见天的就跟看情景剧似的,随处都可以听到这两位的八卦事迹。
这两天,传的沸沸嚷嚷的就是两大奇葩花痴女狂追黄金单身汉的事情。
医院里这都快成菜市场了似的,还能看到两女大打出手。
这天就是掐架掐的,郝贝让请来医院了。
同时被请来的还有秦汀语的监护人秦立国。
秦立国没时间,让宁馨来的。
郝贝跟宁馨在医院门口碰面了。
人VIP病房的主任就说了:“求求两位了,把你们那两位给办出院吧,这医院又不是宾馆啊。”
宁馨来之前,人家医院在电话里也说了这事。
宁馨请示过秦立国的,秦立国的意思是秦汀语想出院就出院,不想出就不出。
最后又强调了一点,说能不出院就不出院吧,出院了回家来没人照顾还麻烦。
宁馨是听出来了,秦立国不想让秦汀语出院,可以说是不想让秦汀语再回家。
所以宁馨很无奈的跟主任说了。
郝贝只说行行行,可是转脸就一脸愁容。
宁馨看到郝贝还是挺抱歉的,从豆豆的事情之后,宁馨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郝贝了。
就问郝贝:“最近怎么样?过得好吗?”
郝贝点点头:“还成吧。”
宁馨也点头:“莫扬还没好么?”
郝贝也点头,反正是挺生疏的。
等郝贝要去丁念涵的病房时,宁馨喊住了她:“贝贝,豆豆的事情,我很抱歉……”
宁馨的确是很抱歉,从豆豆死去之后,宁馨每天都会做噩梦,梦里全是豆豆的哭声,说不后悔是假的,恨死了姚修远。
虽然那是一个陌生的孩子,可是毕竟跟她生活过半个月的,就这么没了……
她就是错信了姚修远的。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多到郝贝都差点忘记了还有豆豆这茬事,如今听宁馨提起来,心中也是波涛起伏的。
回头看着宁馨:“其实姚修远说的没错,是我幸运,我身边的人倒霉,所以宁馨,离我远一点吧,我不想连累你。”
宁馨看着郝贝离去的背影,默默的想着郝贝这话,分不清郝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可是离得远远的,谈何容易,除非她不当秦立国的秘书了,除非……
丁念涵在病房里骂骂咧咧的。
“郝贝你说,秦汀语她还要脸不要脸啊,那康裕都一把年纪了,能当她爹的了,她还跟我抢……”
郝贝白了丁念涵一眼:“拜托,只大了十五岁,康裕就那能耐十五岁就能当有爹啊……”
丁念涵不服气:“我这是打个比喻啊,那你看我才四十岁,跟康裕不是挺般配的么?”
郝贝没好气地接了句:“丁念涵,你还知道你四十岁了啊,拜托你做点四十岁该做的事儿好不好啊,天天跟花季少女似的不是犯花痴就是跟人掐架,我跟你说出院,出院知道不?”
“不出不出就是不出院,有本事你把我抬出去,不然我给自己捅一刀,那就成了么?”丁念涵这就是死活不出院,魔怔了一样的。
“来,你捅,你要有这能耐真捅自己一刀,我就不说让你出院了。”郝贝直接就扔了把水果刀给丁念涵。
丁念涵愣了下,反应极快的把刀子扔垃圾桶里,叨叨着:“你别逼我啊,反正我不能让秦汀语占了先机的。”
郝贝真是无奈极了,觉得男人长的好了,就成了小白脸,跟康裕一样,她是没看出康裕哪儿好了……怎么就让丁念涵迷上了呢?
“丁念涵,先不说别的,你说说你嫁给过方葵,再嫁给康裕,你当方家是吃素的啊,能同意么?”
丁念涵却是不在乎这一点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我跟方葵那就跟假夫妻一样,有名无实的,有什么关系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丁念涵说着说着自己就不说了,然后脑袋里似有火花闪过……
推着郝贝让郝贝走:“你走,尽给我泄气,你别来看我了。”
郝贝也不生气,丁念涵就这性子,嘴巴坏的要死,可是这人挺真的,不会玩心眼……
殊不知,丁念涵这也起了心眼的。
秦汀语那边呢,宁馨根本就不劝,就意思的问了下秦汀语要不要出院。
秦汀语当然不会出院了,宁馨又交待了下说医院都给秦立国打电话了,让秦汀语悠着点。
秦汀语现在哪里听得进去这些啊,犯着白眼斜宁馨:“行了,你回去跟我爸说,我没事就成了,他工作忙,我回家他也顾不上我的。”
宁馨就是走个形式,又交待了几句就出来了。
等宁馨一走,柳晚霞又紧张兮兮的凑上去了。
就是问宁馨说了什么啊,这样那样的。
秦汀语真是烦死柳晚霞了,直接就吼了起来:“柳晚霞,你说你有病吧,我的事你打听那么清楚做什么啊?你是看上我爸了啊,还是怎么地,怎么就这样犯贱呢,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的事你少管,然后你要看上我爸也别从我这儿下手,我爸都不乐意见我的……”
柳晚霞让骂的一怔一怔的,红了眼,撑着后腰往门外走,刚打开房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人。
康裕嘴角噙了抹笑,看着柳晚霞没说话。
柳晚霞眼底的红蹿起了一片又一片,滚烫的泪珠子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秦汀语看到康裕在门口,飞快的跑过来,把柳晚霞给挤到边上去,笑着招呼康裕进来。
“康大哥,你来了啊,进来做啊,进来……”
说罢抓住康裕的手腕就往里进。
柳晚霞站在原地,愣愣的,回头,却是撞进康裕那似湖水般深邃的眼眸中,那里面荡漾着的暧意,让柳晚霞莫名的想哭,快步掩上房门奔着自己的病房而去。
推开门,进去又砰的关上,身子紧紧的靠在门板后面,心还砰砰砰的跳着,伸手摸了下脸,火辣辣的,似火烧一般。
“怎么?知道我来了这么激动啊,用泪水欢迎我?”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时,柳晚霞吓得僵直了身子,蓦然睁眼,才看到那倚在床头半睡着的方葵。
“我,我,我……”
连说了三个我字,愣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方葵好笑的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柳晚霞过来。
柳晚霞抹了把泪,小媳妇状的往床边走去,刚坐下来,方葵的头就靠了过来,倚在柳晚霞的肩头,叹气道:“等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就结婚吧,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柳晚霞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很想把方葵给推开,可是她不敢。
方葵最近对她极好,好的让她头发发麻,隐隐觉得方葵不是把她当媳妇,而是当成了妈,因为方葵的一些小动作,总是很依赖的,比如此时倚在她肩头,又比如晚上睡觉时会让她抱着他的头,而方葵则做出小婴儿吃奶的状态睡觉……
秦汀语的病房里,康裕跟秦汀语相谈甚欢,秦汀语以前在国外呆过,所以跟康裕还算是有话题,他们一起聊留学生时的一些话题,病房外都可以听得到那欢声笑语传出。
这一层地电梯开了合,合了开,郝贝默默的站在角落里,左右两边各两间的病房门口发生的事情,她刚才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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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人前陌生,人后缠绵。以性开始的关系带着报复的快感。
他们之间的开始无关爱情。
男人手掌压在女人腰部,声音魔魅低沉,“安安,你的身体就是为我而生。”